看板 Confucianism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第二次打倒孔家店黃文雄《儒禍》(余杰) https://www.rfa.org/mandarin/pinglun/wenyitiandi-cite/yj-05232018112335.html 一度被視為具有批判性的學者姚中秋(秋風),帶領學生赴山東孔廟祭孔,趕上了共產黨 振興儒學的末班車。姚中秋斷然否定五四以來的自由主義傳統,中共聽在耳中、樂在心頭 :“百年前,現代知識份子大肆攻擊'禮教吃人',判定戲曲愚昧,刻意摧毀國民固有之禮 、樂。其態度一如戰國時代之法家,唯一的不同是冠以'民主與科學'之名義。”中共學袁 世凱祭孔,亦祭黃帝、炎帝,姚中秋隨聲附和,讚揚這是中國崛起之後恢復禮樂文明之盛 舉,“更多人具有中國文明主體性意識,希望立足於中國傳統,重建中國式禮樂,以重建 健全優美之現代的中國式生活方式”。由此,他毫不羞愧地參與到“我的國”的大合唱之 中。儒生的人格模式向來是“寬於待己,嚴於律人”,姚中秋痛罵説,“在二十世紀中期 ,知識份子與權力密切配合,積極投入針對傳統禮樂的戰爭”,其實他自己才是被中共當 局圈養的寵物:溷跡媒體多年,鬱鬱不得志,通過鼓吹政治儒學,總算進入一所“翰林分 院”。其顯赫頭銜是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教授和弘道書院山長——既是西方大學制度 下的教授,又是儒家書院之山長,兩個自相矛盾的身份在其身上融為一體。 更有甚者,網路上流傳一張作家野夫收徒跪拜的儀式照片:野夫端坐於椅,所收之徒正跪 在墊子上行叩頭禮,桌上供奉關公塑像並燃紅燭兩根,關公像背後則貼著紅紙黑字的“拜 師禮”和“天地君親師”字樣。在遭致批評之後,野夫在個人微博貼出長文《我就是江湖 ——關於收徒跪拜兼答天下》。文章認為,“民間私學,私相授受,行跪拜禮是儀式、是 良俗、是對學問的尊重”。他又聲稱這也是江湖規矩:“江湖之中,洪門論兄弟,青幫論 師徒,袍哥論上下,入門都要拜武聖關公,都要講道義和禮數,以及嚴格的家法和規矩。 當今時代正是因為什麽都不敬畏,才導致官人和民間都無惡不作。”他甚至搬來西方教堂 的禮儀爲自己背書:“我在歐洲教堂,也見多了下跪畫十字說阿門的。 ”我看了之後啞 然失笑:連跪拜上帝和跪拜人都分不清,其學問難道停留在晚清頑固派大臣倭仁的水準? 六四屠殺之後三十年,知識人的道路越走越黑,看不到一線光明,遂轉投文聖人孔子和武 聖人關公門下,長袍馬褂,大刀寶劍,滄海一聲笑,紅袖添香讀古書。一八四零年之後的 近代化道路統統白走了,難怪中國至今仍不能如日本那樣“脫亞入歐美”。 五四應當反思,反思的不是對傳統文化的批判,而是未能徹底解構儒家專制主義。北大中 文系教授嚴家炎曾考證五四反儒先鋒、胡適激賞的“四川老英雄”吳虞的名言,原話是“ 打孔家店”,而非“打倒孔家店”,試圖以此為被歸入“激進主義”的五四思想辯護。不 過,我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因為五四未能打倒孔家店,才使得專制儒學在習近平時代死灰 復燃,並成為共產黨的最後一根“強心針”。而批判儒家思想,不能不讀出生台灣、成名 日本的文化評論家黃文雄的力作《儒禍》。黃文雄引用清末民初到中國傳教的美國宣教士 明恩博的說法,“在中國人身上找不到'良心'”,進而指出:“儒家道德教育是外在的強 制,所以教化訓育的結果,僅能得到或塑造偽善者或獨裁者。……中國人在儒家教化之下 ,理性和悟性被剝奪,失去良知,成為稻草人。” 儒家思想吃人不吐骨頭 先秦時代,儒家是“百家爭鳴”中的一家,孔子如喪家犬般奔走列國,為何漢武帝會“罷 黜百家,獨尊儒術”?黃文雄提供了讓人耳目一新的解釋:“儒家思想本來就是充滿矛盾 又脫離現實,欠乏思想的魅力與競爭力。所以在'百家爭鳴'前夕,孟子就慨嘆'天下非楊 即墨'。古代中國有黃河文明所塑成的、以'人爲'爲主軸的儒家思想,和長江文明所育成 的、以'自然'為主體的道家思想。為何漢武帝獨尊儒家以來二千年多年,歷朝皇權一直死 抱儒家,改革開放後又不得不祭出孔子學院?最基本的社會背景是,中國的大地'自然'已 被吃光,不得不死抱'人爲'的儒家。”換言之,中國自然資源有限,無法支撐道家的“天 人合一”或北歐式社會主義,只能施行儒家帝王術,天下蒼生“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只為供奉皇帝和儒生階層。 儒家經過兩千年發展,形成一個龐雜的體系。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個 人修身養性層面,儒家是一種道德倫理學說;在塑造帝國專制制度方面,儒家是一種行政 管理學和政治哲學;在文學上,它提供了“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詩經》式審美模式 ;在史學上,它一方面用春秋之筆讓“亂臣賊子懼”,另一方面又默認“成王敗寇”的事 實。所以,黃文雄對儒家的批判也是全方位的,他否認儒家可以實現“現代轉化”並生髮 出支持民主自由的因素;更否認儒家在提升個人道德修養上具有正面作用,指出“儒教精 神基本上就是否定創造性的價值”,他引用德國思想家赫德的說法,以儒家爲主體的中國 文化是“被用蠶絲捆綁,用象形文字描繪並塗上防腐香料的木乃伊”,中國人腦袋所思所 想“無非是冬眠老鼠體內的循環,一成不變”。 魯迅批判中國傳統文化,用了一個精闢的比喻“吃人”。其實,“吃人”的說法既是像徵 ,又是寫實。《儒禍》一書中有名為“儒教道德的失控與歷史悲劇”的章節,講述中國歷 史上層出不窮的吃人事件,而且這些吃人事件得到儒家的肯定和褒揚。比如,介子推割股 肉獻給晉文公成為“食人忠孝”之祖,死守睢陽城的張巡殺妻妾給官兵吃成為“忠義吃人 ”典範,劉安殺妻招待劉備竟成為好客的榜樣。美國學者鄭麒來研究中國的吃人史,發現 中國的吃人有兩類,一類是“求生性吃人”,就是在大饑荒中因飢不擇食而吃人;另一種 是“習得性食人”,就是後天養成的習慣性食人以及有理論指導地食人,“相比較其他民 族,中國人自古代始,便有比較多的仇恨食人、養生滋補食人等'習得性食人'的風俗”, 以人肉及人體各種器官做葯也是中醫的一大發明。 儒家思想鼓勵「在倫理道德的美名之下,在道德理想主義旗幟下食人」,如鄭麒來所説, 「『食人』是與『忠』、『孝』這樣一些中國傳統的儒家主流文化的基本概念聯繫在一起 的」。黃文雄分析説:“中國人所謂'忠孝'、'仁義'等倫理道德,意思曖昧,缺乏客觀性 ,也沒有具體規範。諸史列傳所謂'忠義之士'的'德行',破綻百出,頂多是不怕被吃、願 意用性命替代別人。”然而,這種捨命,並非《聖經》所説,“爲朋友捨命,人的愛心沒 有比這個更大的”;這種捨命,乃是“必須盡忠於上,維護'主從關係'。如此絕對單方付 出的意識形態,乃是中國社會的思想基礎,人人讚許這種做法,於是導致無數人民被以' 忠義'的名義殺害,葬身掌權者胃袋。 ” 孝順的兒子與殘酷的“父母官” 儒家文化在家族內部提倡“孝”,在公共領域則提倡“忠”。這兩者在大部分時候都能統 一起來,董仲舒所謂“賢良政策”,就是選拔有德性、孝順父母親的人出任官職。而當這 兩者出現衝突時,則捨棄“孝”而堅守“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鄭成功在父親鄭芝 龍投降清朝之後,繼續忠於明朝,與父親斷絕父子關係,因此被正史所褒揚。然而,無論 是“孝”還是“忠”,實際上都是“愚孝”、“愚忠”。個人沒有主體性、沒有獨立思考 能力、沒有判斷善惡是非真假的終極標凖,就成了“君叫臣死,不敢不死;父叫子亡,不 敢不亡。為人臣子者,先以忠孝為首,而敢以直忤君父哉?”對此,黃文雄尖銳地批判説 :“儒教思想所謂'善惡道德觀',無非掌權者鋪設的外在強制規範,不具備超越性價值與 精神思考,每每變成恐怖的害人之心,良心蕩然無存,所謂仁義道德,不過是招之即來, 揮之即去,中國人玩弄於股掌的工具。” 毛澤東時代尤其是文革期間,中共不遺餘力地批判儒家,孔子被貶為“孔老二”,知識分 子成為“臭老九”。然而,共產黨批判的只是儒家的皮毛,毛澤東早年是王陽明的狂熱信 徒,比起蔣介石對王陽明的推崇來毫不遜色。毛批孔,既有“弒父情結”之驅動,更是藉 此從孔子及士大夫階層那裡篡奪“道統”之解釋權,讓自己集“君統”與“道統”於一身 ,也就是林彪為之獻上的“四個偉大”——“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 統帥”、“偉大的舵手”。如今,習近平企圖成為毛澤東第二,則用崇儒的方式,讓儒家 傳統為其集權提供合法性解釋。 習近平用“以德治國”取代法治國家之願景,其典型例子就是對親信蔡奇的重用。媒體人 蘭江在《從蔡奇執掌京畿見習總選人之道》一文中指出,習近平選人,似乎更注重「厚道 ,孝道及官道」。當年,習近平在福建寧德當地委書記,蔡奇已是省委書記陳光毅的正處 級秘書。省委書記秘書權力之大,眾所周知,但蔡奇卻相當本分,並無首長大秘架子,且 一直將習近平視為領導尊敬,厚道性格令習近平對其印象深刻。更令習近平讚賞的還有孝 順。蔡奇當官後,將父母接到福州照顧盡孝道,經常手牽母親在省委附近街道散步,調任 浙江後也常回家看望父母,這一點習近平曾不止一次在背後讚揚他,而孝順本身也與習近 平的性格相近,習近平牽母親齊心手散步的照片,據稱一直擺在其辦公室。 然而,最具諷刺意義的是,“父母身邊的孝子”與“民眾眼中殘酷的父母官”,這兩個極 端矛盾的形像在蔡奇身上重疊,也在習近平身上重疊。就如同《水滸傳》中對老母親畢恭 畢敬的李逵,揮起板斧殺別人的父母和別人的兒女,毫無仁慈之心。蔡奇的母親享受到兒 子無微不至的照料,但蔡奇任北京市委書記之後,在寒冬之際鐵腕驅逐「低端人口」,數 十萬淒風冷雨中的母親的命運卻不在他的視野之中。這位「北京一把手」親口宣稱「到了 基層,就是要真刀真槍、就是要刺刀見紅,就是要敢於硬碰硬、就是要解決問題!」他還 補了一句,再發生類似大興火災的事故, 「大家就要把手剁下來」。就連中國社科院的 《中國法治發展報告》也忍不住批評這個偽君子説,將政府工作不力產生的安全隱患,完 全推卸到所謂「低端人口」身上的做法,「沒有充分民眾參與、民主協商過程,甚至沒有 有效的公開資料,造成大量社會問題,法治意識要加強」。 孔子學院是學術自由的墳墓 在共產黨與儒家合流之際,崇儒就是媚共。姚中秋以打油詩的形式寫成《祭孔文》,其中 有這樣幾句話:“昊天上帝,大道永恆。一陽來複,聖學重興。學者紛紛說夫子,商人匆 匆習聖經。有孔子學院之設,有童子誦讀之聲。”姚中秋翻譯過海耶克傳記和奧地利經濟 學派著作。以他的聰明,難道不知道孔子學院是什麼玩意嗎?他心中透亮,卻要說言不由 衷的話。他吹捧孔子學院,就是吹捧中共大外宣戰略,就是爲中共暴政塗脂抹粉。可見, 一旦為儒,便人格破產、尊嚴掃地。 孔子學院被中共負責意識形態的常委劉云山形容為「連通中外的心靈高鐵」,其實它是學 術自由的墳墓,更是中共嵌入西方民主國家的間諜機構。過去十三年,平均每一至兩週, 世界上就會出現一所新的孔子學院。根據「孔子學院」位於北京的總部「漢辦」(中國教 育部下屬的正司局級單位“國家漢語國際推廣領導小組辦公室”)官網資訊,截至二零一 七年年底,中國已在全球一四六個國家(地區)建立了五百二十五所孔子學院和一千一百 一十一三個孔子課堂,以歐美最為密集。長期以來,孔子學院不單單承擔教授漢語的任務 ,更是明目張膽地收買親共的西方漢學家、封殺批判中共的西方學者,將學術不自由、自 我審查的惡劣風氣灌注到西方大學之中,嚴重危害了西方各國的價值根基和國家安全。已 經有多所西方名校宣布中止合作、關閉孔子學院。 流亡加拿大的新聞工作者秋旻拍攝了一部名為《假孔子之名》的紀錄片,揭露孔子學院的 真面目。人們驚訝地看到此種畫面:一個美國的漢語愛好者,在孔子學院學習時,操著尚 不熟練的漢語演唱:“歌頌新生活,歌頌偉大的黨。啊,毛主席!啊,黨!你哺育了這片 土地上的人民。”對此,旅美人權活動家楊建利評論説:“西方民主國家應該明白:中共 在意識形態上反對西方的態度是公開而堅定的,中國社會在中國共產黨一黨獨裁的控制之 下,長期以來是一個高度政治化的國家,政治控制一切,儘管有時這種控制會帶上一個假 面具,以優雅的姿態出現。西方人如果要通過孔子學院學習漢語,還要告訴孔子學院:語 言教學首先應該做到語言與現實存在的誠實關係,也就是說,鹿就是鹿,而不能指鹿為馬 ,而中共專制者恰恰是指鹿為馬玩弄文字的高手。” 中共不敢廣設毛澤東學院,而廣設孔子學院,中共深知毛澤東已臭名昭著,而儒家還有可 供壓搾的“剩餘價值”。“儒家社會主義”成為習近平“中國夢”的一部分。黃文雄指出 ,中共不可能突然創造出什麼“社會主義新文明”,只能讓“儒教復活”,以應對西方文 明的挑戰。對於中共而言,這是古為今用;對於儒家而言,這是鹹魚翻身。因此,反共而 不反儒,猶如只砍樹枝而不挖樹根,事倍功半。而黃文雄的《儒禍》乃是繼胡適“全盤西 化論”、柏楊《醜陋的中國人》和劉曉波“三百年殖民地之說”以後,華文世界最重要的 反省之書、自由之書和解放之書。 (文章僅代表特約評論員個人的立場和觀點) 網編:郭度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56.233.4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onfucianism/M.1590561851.A.8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