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
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萬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
于崇山，殺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
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
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
愛之而已矣。」（《孟子‧萬章》）
儒家的道德是以「真心對情境的感應」為本，不是以「抽象原則
或法律」為根據。這一章講舜的弟弟象多次企圖謀殺舜未遂，舜不僅
沒有處罰象，還給予封賞。類似的情境有管蔡之亂，管叔、蔡叔是周
公的兄弟，周成王即位後，周公攝政，管、蔡不服，散播周公有意奪
位自立的謠言，並聯同殷商遺民起兵叛變，失敗後受到周公嚴厲的處
罰。
同樣是兄弟做了犯法之事，為什麼舜和周公的處理方式截然不同
呢？首先儒家並不是從功利主義的角度出發。功利主義看的是行為的
後果，象只害一個人所以罪輕，管蔡是大規模叛亂，影響眾多人民，
所以罪重，這固然也沒錯，但這不是儒家考量的重點。其次也不是拿
單一原則套用到所有情境，如果一切以親情為重，顯然和周公的所作
所為有衝突；如果一切以國法為重，舜的行為又解釋不了。
「真心」講究的是無私，優先照顧、考慮別人，但真心有各種表
現方式，須視具體狀況作斟酌拿捏。以舜來說，雖然象的行為非常惡
毒，但畢竟是自己的弟弟，舜對象還是抱持親愛之心。從法律上來講
象固然犯了罪，但因為當事人是自己，發生地點是家庭，所以舜可以
不追究，優先保護弟弟。管蔡的叛亂不光是家庭內部的問題，是對周
朝政權發起挑戰。周公身為周朝的臣子，不能自私地只想到自己的家
族，還要考慮整個國家，因此不得不選擇「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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