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 CrossStrait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劉仲敬:「一帶一路」戰略是無底洞 送交者: pudding 於 2015-05-10, 13:45:01 問答部分:(所有提問均經過精煉) [01:17:14]提問人A:您認為亞投行和一帶一路的前景如何? [01:17:47]劉仲敬:亞投行是一個異常冒險的東西。冒險的意思是,就是這樣的,它比較 像是法國在印度的經營,而且還要不如一些。因為它投資的那些地方是,傳統上講,過去 的金融家忽略的地方。而過去的金融家之所以忽略它,那絕對不是無意的,他們沒有理由 跟自己的業務過不去。也就是他們經過審核以後,覺得這些地方還債的把握是基本沒有。 所謂一個道旁苦李的問題,就是,世說新語裏面記載,就是王戎和他的同伴,經過[某地] 的時候看見路邊有一棵樹,樹上結滿了李子,大家都去摘,只有王戎一個人不去摘。別人 問他為什麼不去,他說,這棵樹既然長在路邊,過路的行人一定很多,絕不是我們一隊人 經過。經過了這麼多人,樹上居然還有李子,那些李子一定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話就被人 摘光了。果然這個李子是苦的。 [01:18:41]亞投行就是這個問題,他為什麼要投到巴基斯坦去呢,或者投到阿富汗去呢, 直截了當的說就是,因為以前的資本家在這些地方不大肯投資,而這些地方的投資是沒有 保障的。順便說一句,中國之所以這麼做可能也是因為,中國在這以前已經做了一定這方 面的投資,這跟中國過去幾年礦產饑渴有點關係。中國在非洲、拉丁美洲,還有在阿富汗 這些地方,都買了不少的礦材,用來保證中國的原材料進口。阿富汗這些礦山,論銅礦的 品質來說是非常好的。如果你只看它銅礦的品質來說,它應該賣得很貴。中國那些可能是 百分之幾、幾個百分點的礦山都在拼命開採,人家那有百分之二十的礦好像還沒有開採。 但你想一下為什麼那些地方沒有開採?因為阿富汗政局不穩定,你也不知道新政府會不會 承認你的產權。 [01:19:35]在這方面我可以舉一個例子,中國編了很多材料,控訴大日本帝國對中國的戰 爭罪行,其中有一個材料就是說,日本從山東掠奪走了多少多少黃金,但是我老實告訴你 ,這完全是誣告日本,日本在山東不是掠奪了很多黃金,而是在戰爭爆發以前,從清朝末 年到民國初年,中日兩國還是和平友好相處的情況下,日本的資本家,不是日本政府,組 織了投資公司在山東開礦,開金礦的公司賺了不少錢。然後在中國歷史學家筆下,這些賺 了的錢,就是日本帝國主義掠奪的證據,好像是在戰場上直接搶劫戰利品一樣。這其實是 完全胡說八道的。在戰爭爆發以前,日本那些投資的項目,那些性質,跟英美公司在上海 開公司賺錢的性質是一模一樣的,也跟中國公司在坦桑尼亞賺錢方式是一模一樣的。你不 能說是,中國公司在坦桑尼亞賺了兩百萬美元,坦桑尼亞的歷史學家就憤怒譴責,中國帝 國主義從坦桑尼亞掠奪走了兩百萬美元,這行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英美公司在深圳 賺的那些錢,外資運走的錢,那我們現在就要編歷史書,來憤怒控訴他們從中國掠奪走了 多少多少錢。那是一點兒意思都沒有的事情。那些錢,那些金礦,不是日本軍部搶你的東 西,而是日本資本家花錢買下來的東西,然後他賺了錢。就是這麼簡單。 [01:20:55]但是最後戰爭結束的時候,中國人還是把日本人趕走了,儘管這個金礦的經營 本身跟戰爭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因為日本戰敗了,這個金礦就是完全沒有了,而且還在 歷史書上面黑別人一筆。當然,歷史書上黑不黑別人,那完全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誰 也不在乎那個,也沒有任何人相信這個。但是關鍵在於,你在英美資本家或者是俄羅斯的 財團都不去要的那些銅礦,你中國人要那些銅礦是什麼意思。如果美國軍隊撤走了以後, 塔利班進了城,他尊重你的那些銅礦的產權麼?這個可能性應該是非常微小的。就算塔利 班不進城,在聯軍撤走以後,阿富汗的任何政府,有能力在喀布爾之外發號施令麼?顯然 沒有能力。他跟你簽署的任何條約,都不會比黎元洪跟日本人或者是跟美國人簽訂的條約 更有效吧。張宗昌會不會遵守黎元洪簽署的條約,或者孫文執行不執行段祺瑞簽署的條約 ,這個答案應該是一目了然的。 [01:21:55]你買下來的東西,老實說吧,將來你要面臨著兩種選擇,要麼你再當一次冤大 頭,這筆錢就算是我不要我了;要麼的話,你像日本當時,或者是德國一戰以前的商人一 樣,遊說本國政府,你派一支關東軍到當地去,把塔里班給我趕出去,把那個地方給我奪 回來。要說是九一八事變根本的動機就是這個樣子的,他的意思就是說,你襲擊了我們日 本公司投資的關東鐵路,妨礙了我們正常經營,我們關東軍是去維持秩序,把你趕出去, 把地方給奪回來。就是這個意思。老實說,這種格局的話,要麼你做好當冤大頭的準備, 要麼呢,你就準備一支軍隊,必要的時候,去維護你的產權和利益,如果沒有這後面一方 面的準備的話,前一種可能性發生的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 [01:22:41]但是後一件事情,牽涉的危險是非常之大的。你要到吉爾吉斯去維護什麼產權 ,順便說一句,2014年吉爾吉斯發生了嚴重的排華騷亂,中國在那裏的投資商人損失慘重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派一支軍隊去干涉的話,俄羅斯人會不會把你趕出來?派一支軍 隊進去,會不會像九一八事變以後,日本軍隊進了中國,然後英美和蘇聯都很想把你趕出 去,最後搞得日本搞到國破家亡的地步?如果你不去的話,那你就全部虧本了,你在阿富 汗、巴基斯坦這些地方去搞這種投資,將來你早晚,不是早晚,而是在很近的未來,就會 面臨著這樣的情況。謝裏夫(注:巴基斯坦總理)是什麼樣的人呢,他連段祺瑞都不如,他 就是黎元洪那種人,巴基斯坦的軍隊已經趕走他趕走了好幾次了。然後趕走以後,下一次 ,第一次法統重光以後還有第二次法統重光,袁世凱死了以後,黎元洪還可以和他的國會 一起回來,段祺瑞滾蛋以後,黎元洪還可以跟他的國會一起回來,因為是合法當選的、民 主選舉出來的共和國的總統。儘管軍閥可以發動政變把你趕走,但是軍閥自己也要下臺, 他下臺以後你還可以回來了。謝裏夫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一次軍閥把他趕走了,他回來了 ,又一次軍閥把他趕走了,他又回來了。現在他跟你簽署了這個合同,第三次把他趕走的 時間還會遠麼?他能夠當到五到十年以上麼?等他被趕走以後,下一任軍閥肯不肯承認他 跟你簽署的合約?或者巴基斯坦整個國家,會不會被他自己長期培養起來的那些亂七八糟 的武裝推翻? [01:24:09]你這個投資,用來修一條鐵路,從喀喇昆侖山一直通向大海,橫跨了俾路支和 普什圖的廣大地區。普什圖地區是塔利班的外省,而俾路支地區是橫跨伊朗和巴基斯坦兩 國的俾路支獨立遊擊隊的一個外省。修這一條鐵路,老實說吧,你就像是,在1942年維持 津浦鐵路的運行一樣,你要在蘇北跟韓德勤打仗,要在華北跟林彪打仗,從湖口到天津的 火車,必須配上大批的、大隊的皇軍做警衛。一路上的各式各樣的強盜都會說它[自己]是 鐵道遊擊隊,是奉國民黨的命令和共產黨的命令來抵抗日本。你如果不派一支安全部隊去 駐守這個沿線的話,你這條鐵路是沒法暢通的。這支安全部隊如果駐守的話,比如說你去 跟巴基斯坦簽一個條約,很好,這個條約簽出來的結果就跟南滿鐵路條約一樣。這支軍隊 將來的下場,就跟簽署了南滿鐵路條約的關東軍一樣。哪一天巴基斯坦的民族主義上升的 時候,這就是中華帝國主義侵略我們的象徵,我們一定要把關東軍趕出去,接下來就是九 一八事變。 [01:25:17]如果你不派出這一支軍隊的話,信任巴基斯坦自己的安全部隊的話,那麼這支 安全部隊可能就會變成段祺瑞的參戰軍,他拿了你的錢,本來這筆錢應該是練兵來保護鐵 路的,但是他拿這筆錢去打別的軍閥或者打其他的部落武裝,去幹別的事情了。然後那些 部落武裝被段祺瑞打了以後,就要對日本恨之入骨。被你中國武裝起來的巴基斯坦安全部 隊打了以後,他一定對中國恨之入骨。下一步他一定會像是孫文依靠蘇聯來反對日本一樣 ,依靠,比如說是,伊朗或者是沙烏地阿拉伯的極端分子,捐款來打你中國。這是毫無疑 問的事情。像這種投資在外交上的主要結果就是,跟日本的西原借款很有相似之處,他肯 定會在未來的一、二十年,為中國樹立無數的敵人,這些敵人很容易滲入中國的西部邊境 ,那不是你的銀行團能夠收拾帶回來的事情。所以老實說吧,如果你的投資範圍,包括從 巴基斯坦、吉爾吉斯,通向亞丁灣和敘利亞這條危險道路的話,那麼收回成本的可能性是 接近於零的,而製造出嚴重武裝衝突的可能性則是極大的。當然如果你的路線是從福州到 印尼和馬來亞,這條路線可能是能夠賺錢的,但是賺到的錢能不能夠抵消掉這條公路的巨 大損失,是很成問題的。 [01:26:36]所以我只能說,亞投行是一個四不像的組織。我估計他開始的時候,中國只是 想唱獨角戲,用中國的剩餘資本去解決中國的產能問題,跟那些國家單打交道。能夠請來 一些西方國家捧場,長長面子是很好的,但是決定權要中國做主。中國可以用國內那種黑 箱操作的手段,來維持這個銀行表面上的信用。如果[出了問題]的話,也可以打落牙齒和 血吞,不至於公開出醜。但是既然八國聯軍入了亞投行,這一套可就玩兒不通了。可能你 既沒有否決權也沒有經營權。儘管人家的股東不是主要的,但是人家在金融體系方面,經 過長期經營,論規範論技術是超過你的。至少人家如果要挑你的漏洞,要審查你,抓你的 漏洞,這是太容易了。你又不能派安全部隊去把他們抓起來,人家都是股東,還有自己發 言權的。很可能搞成這個樣子:出錢大部分是中國人出的,但是在經營的過程中間,人家 出小頭、只在觀察員協會那些經驗豐富的外國金融家,足以把你搞得寸步難行,而投出去 的資本多半是收不回來的。出現我剛才描繪的這種可能性,恐怕是占壓倒多數的,比其他 任何幾種可能性加起來發生的可能性都還要大得多。 [01:27:46]觀眾L:加入亞投行的那些歐美國家就像是特洛伊木馬一樣? [01:27:51]劉仲敬:嗯,有點像,呵呵~ [01:27:53]觀眾L:所以美國讓他們進來。 [01:27:56]觀眾M:美國可能也阻擋不了。 [01:27:57]觀眾N:也沒必要阻擋。 [01:27:58]劉仲敬:沒有這個必要。這東西對美國一點威脅也沒有。 [01:28:09]提問人B:西安斯坦什麼時候建成? [01:28:27]劉仲敬:我想,國際武裝分子大規模的入侵中國西部,應該就是最近五年之內 的事情,不大可能拖得更久了。因為伊斯蘭國和塔利班,已經開始在阿富汗彼此宣佈聖戰 了。面對著噴赤河和瓦罕走廊的那個邊境,已經是門戶洞開。他們要不來是不大可能的事 情。而中國自我安慰的理論是,他已經收買了塔利班,塔利班的立場是傾向於中國。但其 實這是根本沒有用處的事情。在巴基斯坦、阿富汗、吉爾吉斯那種部族和宗教政治派別極 其複雜的地方,如果你收買了某一個派系,那麼你得到的結果就是,那個派系的所有敵人 就會自動變成你的敵人,你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收買的。你只要收買一部分人,就肯定會變 成另外一部分人的敵人,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你收買了段祺瑞的話,你想想,如果你 資助了段祺瑞的話,段祺瑞的敵人,肯定會找蘇聯或者找其他人,在反對段祺瑞的同時, 也把你日本人當作替罪羊,附在一起反對。這就是中國在那些地方進行經營的所面臨的必 然會有的下場。那些地方的武裝團體,找海外支持者是不難的,他可以找親俄羅斯的力量 、親美的力量,還可以找沙烏地阿拉伯和海灣國家那些有的是錢、長期以來不斷資助伊斯 蘭原教旨主義那些基金會,就是這些基金會,建立了伊拉克伊斯蘭國。伊斯蘭國成立的主 要目的是為了對抗伊朗支援的武裝組織,它的背後是遜尼派長期以來在地下流動的巨額的 石油美元。這筆錢中間抽出三、四十億來,在中亞地區扶植武裝團體,讓他越過形同虛設 的邊境,技術困難是非常微小的。所以我相信,未來的中國西部,將是一個遍佈胡志明小 道的地方。 [01:30:16]這些地方,能不能夠維持住,要取決於你在東線,是不是採取冒險性的政策。 如果你像土耳其人一樣,背靠著歐盟,鎮壓庫爾德人的獨立運動,那麼你還有長期抵抗的 資本。如果你兩線作戰,想要背靠西部作為靠山,去在太平洋上發起新的衝突的話,你的 完蛋會非常迅速。你會像蔣介石一樣迅速完蛋。因為伊斯蘭,蔣介石當時抗日的時候,他 的基本目的就是,拿蘇聯做中國的大後方,去抵抗日本。日本垮了以後,中國很快就通過 共產黨落到蘇聯手裏面。如果中國以伊斯蘭教勢力為大後方、以巴基斯坦為大後方,向美 日開戰的話,那麼可以斷言,中國必定會失敗。在失敗以後,也許沿海地帶會落到親美勢 力的手裏面,但是貧濟的、無利可圖的內地,恐怕被伊斯蘭世界瓜分,正如他在1948年被 親蘇的共產黨瓜分一樣。這是一個簡單的利益上的演算法,因為對於美國和親美的勢力來 說的話,內陸是無利可圖的,是沒有佔領價值的,這就是他在1948年沒有維護國民黨的一 個根本性原因。但是對於窮困的蘇聯來說,即使是內陸也是值得佔領的,對於更加窮困的 伊斯蘭國來說,它滲透中國西部是有利可圖的,但是美國和日本卻絕對不會對除了沿海經 濟發達的地區以外的任何地方有任何興趣。 [01:31:56]提問人C:習朱會這件事是在朱宣佈自己不參選總統之後發生的,如果朱表示 參選總統,是不是就不會來了?96年之後,對台策略發生改變以後,大概下一步會是怎樣 ? [01:32:46]劉仲敬:開一次會議本身並不重要,因為會議本身可能是一個純粹敷衍性的、 做姿態性的。關鍵在於國民黨打算怎麼安排自己的未來呢。你要怎樣安排未來,你必須弄 清楚:你是誰,你想要做什麼。你如果對這一點上老是曖昧不清的話,很快未來就沒有你 了。朱立倫如果不參選,那很明顯,最合理的推論就是,他認為這次大選沒有贏的希望, 把他自己名頭弄壞了以後,以後辦事兒還不方便,他還不如把這次失敗的責任推給別人, 說不定下次選舉的時候還會有機會。這樣做等於是爭取了一個緩衝時間。但是這個緩衝時 間是要有效利用的。要利用緩衝時間,你必須首先搞清楚,你將來打算做什麼呢,你不能 夠繼續曖昧下去,再曖昧下去,你就沒有未來了。你必須在兩條路線中間選擇其一。如果 你要立足於臺灣的話,那麼你就會變成一種,怎麼說呢,比民進黨的顏色稍微淺一點的民 進黨。在這種情況下,你跟民進黨競爭是很困難的,因為別人旗幟鮮明,而你旗幟不鮮明 ,你們是同生態位的競爭。假定有兩種人,他們提出來的方案是大同小異,基本上沒有什 麼區別,但是一種人說話算話、旗幟鮮明,另一種人說話不大說的話、態度曖昧,那麼旗 幟鮮明而態度堅定那種人,就會佔優勢。反正你們兩個都差不多,那我還不如選擇比較硬 氣、比較靠得住那種人。如果走這條路的話,國民黨變成一個小民進黨以後,他很可能就 會漸漸的淡化,一點一點被吃掉。如果他選擇另外一條道路,就像他現在想走的那樣,準 備死硬到底的話,堅決的做一個全中國性的政黨的話,那麼他幾乎沒有辦法避免在未來的 幾年中間,他的政治空間一點一點被侵蝕。可能黨內覺得國民黨沒有希望的那些小的派系 ,會脫離國民黨,分裂出來,構成一系列新的小黨派,最後殘餘的國民黨會變得跟現在的 親民黨差不多。這兩條道路本身,任何一條道路都是不容樂觀,都是越走越窄的道路。 [01:34:51]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國民黨自身沒有表現出決斷力。他好像是腳踩兩條船,想 要兩邊都占。但是兩邊都占,在兩條船往兩邊分的時候,你自己就要面臨四馬分屍的下場 了。老實說,你哪怕是用擲硬幣的方法,一口咬定,就走著條路,以後再也不回頭,也比 這樣忽左忽右的,東擺一下西擺一下要好。你東擺一下西擺一下,你的結果是兩頭落空; 堅決地走一條路,你即使是落空了以後,你落空的程度也比較小,而且你還有一定的機會 不落空。所以他能夠選擇的空間已經是異常狹小了。在這方面馬英九把國民黨害了。要知 道,你要害人,最主要的害法不是打他一頓、或者偷了他很多錢這種害法,這些害法都是 能夠彌補的,你最能害人的辦法是奪走他的機會,把他耽誤掉,等到一切機會都喪失以後 ,然後你撒手不管,把他扔在絕望的位置上。馬英九發揮的就是這種作用。如果你今後繼 續,朱立倫再在未來的八年之中再用同樣的辦法來折騰國民黨的話,那麼未來就不再有國 民黨了。老實說,國民黨,如果他還覺得自己像以前自我標榜的那樣,是一個革命民主政 黨,他應該毫不猶豫地,利用臺灣的基地,去重演廣州國民政府的北伐,這樣做至少可以 死得比較漂亮一點。如果他要做一個純粹的民主政黨的話,那你就要首先搞清楚,你能夠 做民主政黨的唯一地方就是臺灣,大陸不管有共產黨還是沒有共產黨,都沒有你做民主政 黨的區間的。在大陸你可以做恐怖分子,但是你做不了民主政黨了。你如果要做民主政黨 ,那你忘了大陸,忘了中國吧,你不再是中國人了。謝謝。 [01:36:31]提問人D:港大的學生會退出了學聯,不參加今年的集會,您如何看?您對香 港未來有什麼看法? [01:36:52]劉仲敬:我不知道香港學聯內部的生態是怎麼樣的,所以沒法說他們這樣的分 裂會搞成什麼樣子。但是對香港的情況來說,未來怎麼說都少不了一場相當於是戰爭的東 西。因為具體的技術上的東西是次要的,關鍵是在背後的存在的兩個精英集團的博弈。這 兩個精英集團的任何一個都不能讓步,讓步以後,他的下場都會非常淒慘。就香港本地的 那個舊的精英集團來說的話,他們的處境就像是1949年政協會議召開時候那些民主黨派的 情況是差不多的,他們的權力暫時還可以維持,但是你只要坐著不動,等待共產黨完成它 的社會改造以後,早晚會把你們清算乾淨的。即使不在肉體上消滅你,至少也要通過,切 斷你的社會關係,把你變成一個領豐厚養老金的人,使你永遠的喪失你的政治地位。如果 你想避免這種情況,避免自己社會生命的死亡,你除了行使事實上的戰爭權力以外,是沒 有什麼緩衝餘地的。所以根本問題,根本不在於人大或者是中央提出的方案在哪些細節上 可以修改,實際上你唯一的選擇就是,假如你想讓自己作為一個政治集團延續下去,你唯 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這樣的:無論他提出什麼樣的方案,無論他讓步還是不讓步,你都要 堅決反對。只有堅決反對,而且要用超限戰的方式反對,才能維持你的存在。任何妥協都 會使你以某種慢慢被吃掉的方式融化、消融掉。在這種情況下,爭論技術問題其實沒有太 大關係,選舉制度不是很重要。 [01:38:31]我可以說吧,共產黨不是非要堅持提名委員會不可的,他堅持提名委員會是因 為他現在對香港社會基層的滲透還不完全。如果你給他20年時間,讓他把所有的居委會都 給你滲透完了,那時候他完全可以廢掉提名委員會。無論任何提名都沒有關係了,你就是 提名一千個候選人,他也能夠通過每一個居委會的控制,來控制所有議席。在那時候,保 證,他會給你百分之百的普選權利,可以讓你提出任何、足夠多的候選人,在這種情況下 你提任何候選人,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爭論技術上的民主不民主,或 者是爭論提名多少個候選人,那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01:39:10]你知道他可以採取這樣的策略:他不必完全排斥非地下黨繼承人,他只要暗中 行使具體的否決權,把一、兩個他認為特別危險的討厭候選人,排斥出選舉範圍之外,他 就能夠達到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慢性控制的效果。通過這種做法,可以一點一點地把你吃掉 ,經過一、二十年的緩慢經營以後,他可以達到上述描繪的那種結果。在這種衝突的過程 當中,具體的每一個事件和條文,根本就是無關緊要。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爭論民主不 民主,或者是爭論技術細節,應該說是一個很笨很糟糕的策略。老實說,你直截了當地說 ,舉起反共的旗號,或者乾脆要求香港獨立,對你都要好得多,因為這樣有助於劃清界限 。劃清界限以後,你才能夠凝聚民心,才能夠構成必要的鬥爭力量。如果你說你要爭取民 主的話,那麼對方很可能給你做一個枝節性的讓步,比如說,他原來要求一百五十個人提 名,他可以給你降為一百二十個,甚至他可以再給你降,降成五十個,他甚至可以永遠保 證,讓每一個大黨派、超過十個議員的黨派都有提名權,保證你民主黨有提名權、公民党 有提名權、社民連有提名權,這還不夠民主?你說我們要把反對派排除出去?我們讓你所 有的像樣的反對派,有機會當選的反對派全都提名候選人,這一點,共產黨他甚至可以給 你做到這種讓步。但是即使他做出這種讓步,仍然無損於我剛才說的那種過程。他完全可 以在你們黨派提名的過程之中,通過選舉權的操作,迫使你的,比如說民主黨或者是公民 党,篩掉黨內最危險的候選人,派出一個可以統戰的,甚至原先就是地下黨控制的候選人 。結果在五、六個或者是七、八個包含反對黨的選舉人中間,得到跟他原來想要求的差不 多的那種結果。 [01:40:59]實際上這種結果,比起他直接派梁振英上臺,或者是派地下黨上臺更加危險。 因為它實際上能夠瓦解了香港社會原先產生出來的那批精英。我們撇開選舉的形式和憲法 形式看實質,每一個地方共同體的核心,就是它能夠產生出來那5%甚至1%的精英。像臺灣 ,他真正能夠產生的精英,就是蔣渭水、林獻堂那一批,比如說是,在日據時期,他們能 夠產生出搞臺灣民眾黨、搞臺灣文化協會、能夠參加地方評議會選舉的那批人。只要你通 過土地改革,把這批人的財產剝奪掉,通過秘密的特務手段,使他們難以在社會上活動, 那就達到目的了。你即使實行徹底的普選制,完全開放反對黨,你也可以保證所有的候選 人都是你自己的,在形式上不違反民主的過程中間,能夠達到你事實上的目的。如果經過 30年或者是50年的經營以後,你已經重新產生了一批精英人物,像是陳水扁、柯文哲這種 人,那麼具體選舉制度是不太重要的,即使在選舉制度中間有很多苛刻的限制,反對黨仍 然可以凝聚民意,繞開這些限制,甚至結合街頭抗爭的方式,把自己的候選人送上來,必 要的時候可以通過佔領人民法院那種方式來做。所以選舉制度本身的技術細節,只有在國 本基本確定以後才是重要的。而國本確定不確定,從根本上來看,就是香港社會或者是臺 灣社會,本身培養出來的那個精英集團,能不能維持住的問題。而共產黨所能採取的最佳 策略,不是剝奪你的普選權,或者是採取什麼直接鎮壓措施,而是通過分裂和瓦解原有的 精英集團的手段,使你的精英集團喪失凝聚力,最後瓦解,把香港的居民變成一批分散的 、像大陸居民一樣無法團結的一批散沙,然後在這個情況下,他自己培養一個新的精英集 團,就可以取而代之,至少能夠維持30年的統治。 [01:42:48]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關心的,不是什麼選舉的細節,或者法案的細節, 或者團體細節,你應該關心的是,本土產生的那個精英集團,能不能像是波蘭流亡政府, 或者是像愛沙尼亞的知識份子那樣,維持自身的團結和界限分明,能夠把界限劃得很清楚 ,把自己的形象和邊界搞清楚,使他沒有辦法通過直接暴力以外的手段,破壞這個團體內 部的團結,那麼你實際上是贏了。即使所有的選舉都把你排除在外,而有你做個團體在地 下和民間的存在,就足以使他搞出來的任何政府,在不爭取你同意的情況下,不能做到有 效的實際控制。就像1988年的立陶宛一樣,即使蘇聯控制了所有有形的機構,但他實際上 如果不跟維爾紐斯那些教授組成的俱樂部協商的話,他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統治。即使所有 的選舉都控制在他們手裏也是這樣的。1988年的波蘭也是這個樣子的,即使所有的政權都 被控制在共產黨的手裏面,通過協商,規定議會中間大部分席位必須由共產黨包辦,他仍 然不可能在沒有跟團結工會協商的情況下推行任何政策。只要你們能夠把自身的精英集團 保住,維持住一種波蘭式的團結,那麼選不選議會本身,即使議會本身都不存在,仍然不 會妨礙你們將來處在一個比較有利的決策位置。 [01:44:07]如果你們聽任通過曖昧和分裂的手段,讓自身的精英集團四分五裂,甚至相互 掐起來的話,即使選舉完全開放,而且議會中名義上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小黨,但是每一 個黨派內部都安插了足夠數目的地下黨,所有露出水面的人,都得不到人民的信任,沒有 人知道,他的同伴是不是地下党,也沒有人民知道,他們派出來的候選人是不是地下黨。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你們爭到了所有形式上的民主和普選,你們實際上還是輸掉了,而且 是毫無挽回餘地的輸掉了。因為香港這樣的小地方,很可能不像臺灣那樣,能夠在三十年 或者五十年以後,重新凝聚起一批新的地方性精英。 [01:44:52]所以這才是真正生死攸關的問題,你們需要的是劃定邊界、明確立場,而不是 說要爭幾個議席,或者爭幾個提名權或者之類的、代表權之類的東西。要劃定邊界這個東 西,那麼你們就不能有溫吞水的態度和曖昧的口號,你們的口號必須有巨大的刺激性,必 須對所有人都構成明確的壓力,必須做到強迫那些地下黨或粉紅色曖昧人士,公開站出來 表明立場,不是敵人就是朋友。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你們才能保得住自己的共同體。這才 是問題的根本。如果你不走這條道路的話,那麼你們走的,通過什麼民主或者普選的道路 上走的話,你們有極大的機會落到1946年或者是1949年政協會議中間民主同盟和那些粉紅 色黨派的同樣下場。 [01:46:04]提問人E:您曾經說過,臺灣將來比較好的結局是兩個保守型政黨輪流執政。 如果要達到這樣的效果,應該抓住怎樣的機遇? [01:47:20]劉仲敬:那就必須採取主動了。因為臺灣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它有可能變成 一系列破碎的小党,搞成一種不穩定的議會政治,而失去原來兩大政黨相互對抗所帶來的 穩定性。所以這種情況下,時機對於那些比較四平八穩、喜歡因循苟且的領導人不利,而 對於那種馬基雅維利主義性格十足、敢於採取潑辣的法外手段的人有利。蔡英文是不是有 這樣的魄力,應該是很成問題的,但是柯文哲倒是很可能有。因為這個人在政壇上是一個 局外人,從他上臺後一年內所採取的這種做法來看,他有幾分馬基雅維利主義的天賦,有 幾分毛澤東在沒有上臺以前表現的那些品質。他有可能做到,在名義上做第三勢力和民間 勢力,做一個政治素人的同時,實際上,真正的目的是,調動民眾的感情,甚至是調動民 眾那些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那些感情,鏟掉國民黨在基層留下來的那些組織。實際上坦白 地說,民進黨需要做的就是這件事情。做到這件事情以後,未來國民黨在臺灣兩黨政治或 多黨政治中的地位就不復存在了。在這種情況下,在沒有一個木馬政黨的情況下,共產黨 對臺灣實行香港式滲透的可能性,也就基本不存在了。但是民進黨不一定能夠走出這一步 ,因為它很可能受到強有力的誘惑,要做一個成熟民主政黨,走中間道路,告別激進路線 ,在國際上不敢採取冒險行動,諸如此類的辦法。 [01:49:07]採取冒險行動,既需要有馬基雅維利主義的天性,又需要有把握國際形勢的本 領,特別是在中國現在正在國際上實行冒險主義行動的那種情況下,對臺灣其實是一個極 好的機會。中國在,從目前這種,邁大步前進,大量消耗自身資本的情況下,會露出無數 的破綻。這其中任何一個破綻,都可以使臺灣抓住機會,迅速的從舊有的體制中間掙紮出 來,在新的體制中間贏得極大的討價還價的機會。如果他一定要維持穩定的國際框架,實 際上就是把冒險的機會讓給了別人,而別人採取冒險行動,對他自己是不見得是有利的。 如果我處在民進黨決策人的處境上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通過名義上是反腐或者名義上 是轉型正義的手段,摧毀國民黨在基層的現金流,使他今後變成一個依靠募捐為主的政黨 。我相信在失去這個資金分配體制以後,現有的國民黨的組織,會陷入四分五裂的狀態下 。他要麼變成一個全新的政黨,這個政黨就很難再跟大陸保持感情上的或者其他方面的聯 繫了,要麼呢,他就會不復存在。在經過這一次折騰以後,臺灣可能會出現新的兩黨制, 也許是舊的民進党,或者柯文哲和其他什麼白色力量組成的新黨共治,也許會是以民進黨 為中心的一個,一大黨和多小黨共治的局面。這兩種局面中間如果出現任何一項的話,那 麼以後,共產黨在2004年以後採取的那種慢性滲透的方法,都會失去它的作用。 [01:50:37]順便說一句,因為中國是一個體量極大的國家,所以他改變政策或者改變方向 的成本是極高的,所以即使他完全能夠預見到我剛才描繪的那種可能性,他要改變方向, 調整他的應對策略,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和極大的代價的。所以即使他非常清醒地意識到你 在做什麼,就因為它巨大的體量和難以移動的軌跡,他很難有有效的方法來應對你。而另 外換一種有效的策略的話,很可能會把他自己置於更加難以忍受的國際衝突之中。所以如 果我是臺灣人民的話,我會認為,在目前,在2016年以後:臺灣和美國的政治家都要進行 換屆,都有極大的機會,會對中國近年來的擴張採取嚴厲的反擊的情況下;同時中國自己 的擴張,又有七成以上的機會,會陷入泥潭的情況下,我會堅定地抓住這個短暫的機會視 窗,利用這個機會視窗,剷除島內的親華勢力,深化民主,加強臺灣和美日聯盟的實質合 作,奠定未來三十年的臺灣的基本路徑。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再過幾年中國的冒險 活動會停止,也許中國會換一個江澤民式的領導人,把中國拉回到親西方的軌道中間,如 果中國重新進入親西方的軌道,那麼臺灣的機會就會急劇的縮窄。所以習近平是上帝送給 臺灣的禮物。史記告訴我們:天予不取,必以為災。當上帝把恩賜送給你的時候,如果你 拒絕這個恩賜,很可能會遭到上帝的懲罰。謝謝。 [01:52:28]提問人F:您說精英應該團結起來才有戰鬥力,但是在現代社會當中,精英的 定義首先是商業精英,其次才是宗教或者社會其他方面的地位。但畢竟現在的商人和美國 的純粹新教徒式的人不一樣。這種物質上的、形而下的取向超過了往常。所以現代社會中 ,不難用物質利益分化這批精英。起碼大多數人都會認為我不會跟錢有仇。在民主、進步 體制下面,也沒有血統論了,所以底層認為,只要我能往上爬,我不介意加入哪個黨派, 西方研究過,左翼政黨是平凡子弟向上攀爬的階梯。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維護精英的 邊界和內部團結,您認為有可行性嗎? [01:54:02]劉仲敬:你剛才描繪的實際上是一種末人的概念。像剛才描繪的那種末人的話 ,實際上他很難構成團結的共同體。在這樣的社會中間,社會生態會變得極其有利於極端 團體的產生。所以在這樣的社會中會產生伊斯蘭國這樣的組織,那不是偶然的。可以說吧 ,純粹的世俗的理性的資本主義,是一種具有解構性的力量。它比較容易把中世紀留下來 的社會組織、社會聯繫弱化,變成比較散沙化的團體。而這個社會散沙化的傾向一旦實現 ,那麼這個鬆散的社會,很容易遭到極端團體的侵襲。像列寧或者希特勒或者墨索里尼那 種人物能夠興起,或者像現在伊斯蘭國這樣的團體能夠興起,關鍵就在於他們面對的社會 已經散沙化了。如果列寧同志誕生在克倫威爾時期的英國,我想他在支持者還沒有達到五 百人的時候就會被掐死了。伊斯蘭國呢,如果產生在加爾文的日內瓦的話,基本上是沒有 絲毫產生餘地的。所以社會就像一個巨大的生態場,有很多人都把溫和化和去組織化當作 進步,但實際上這種進步是有限度的。當你的去組織化和去極端化達到一定的程度以後, 它就會空出生態位來,促使新的極端組織迅速成長。你搞出來的那個進步的和鬆散的社會 ,會變成伊斯蘭國,或者是布爾什維克這樣的組織的一個培養基。在這樣的社會中間一旦 產生極端組織,它可以在沒有遇到明顯抵抗的情況下,迅速擴大到你難以控制的地步。 [01:55:40]所以可以說吧,世俗的、溫和的進步主義者描繪的那種進步,它不可能是一個 永久性或者是直線上升的過程,它只是歷史上一個短暫的插曲。它一旦把社會鬆散到一個 臨界的閾值的時候,就會引起其他方面的極端組織的回擊。直截了當地說,如果基督教歐 洲的社會組織,漸漸的已經變得溫和和世俗而缺乏團結力量的話,它就空出了足夠的生態 位,讓保守派的教徒,或者是讓新興的伊斯蘭教徒來佔領這個生態位,而原先的那些世俗 的力量,將會像是,也像是1949年的民主黨派一樣,變得軟弱而沒有抵抗力,很容易的喪 失他們的社會基礎而被鏟掉。我們要知道在歷史的長期競爭中間,勝利者並不見得是大家 想像的那種文明和民主的力量,而是最具有團結能力和動員能力的力量。如果溫和派的世 俗力量,漸漸的喪失他們的社會資本的話,那實際上它就把它的生存空間讓給了極端團體 。這個過程基本上是不可逆的。 [01:56:43]所以如果你說你要團結本地的精英,那麼這件事情就要看你本身能不能夠提出 ,大膽的提出會被共產黨稱為法西斯主義的口號。所謂法西斯主義,不是說要你非要搞真 正的法西斯主義不可,但是你可以把這作為一個實驗來測:如果你的組織和你採取的行動 ,居然沒有使共產黨在宣傳上把你們稱作法西斯分子,那你就失敗了。所有能夠勝過共產 黨的組織,肯定會被共產黨稱為法西斯主義,包括波蘭的團結工會,包括愛沙尼亞和立陶 宛的那些組織。如果香港居然沒有任何人會被稱為法西斯主義者,那麼香港基本上是已經 完蛋了的。我之所以覺得香港還沒有完全完蛋,是因為有那麼一批人被共產黨稱為民粹主 義者,這個詞跟法西斯主義者已經比較接近了,所以我認為香港還有一點點希望。就是說 他可以用,等於說他還有一點點能夠積攢起來的動員力量,這個動員力量必須有一部分是 訴諸人類本能產生的感情號召力和符號認同感,而不能是理性和溫和的力量。如果你全都 是理性和溫和的力量,那麼你們肯定跟1944年在延安的開明士紳一樣,已經是一具會走路 的屍體了,過不了幾年就是打土豪的物件了。你們現在做的那些妥協,只不過是在給將來 挖坑埋你們的劊子手,提供一點資助,然後用幻想來安慰自己。 [01:58:09]極端組織在世俗世界內是不可能根除的,唯一能夠對付極端組織的組織,就是 堅強的、具有部分原教旨主義性格和強力的戰鬥力的組織。也就是說,只有那種能夠燒死 塞爾維特(Michael Servetus, 1511~1553),能夠發動宗教戰爭的基督徒,才能夠抵抗伊 斯蘭國的侵襲。只有像是徹頭徹尾的麥卡錫主義者,才能夠抵抗共產黨的侵襲。如果你們 像蔣介石一樣,企圖博取馬寅初那樣的粉紅色進步知識份子的讚賞,想要按照他們設置的 價值標準來安排你們自己的組織,那麼你們的處境就會像是,一頭羊群,在殺掉了自己的 牧羊犬以後,然後再跟狼群談判一樣荒謬。世界是極其殘酷的地方,絕對不是民主小清新 所想像的那種樂園,那種樂園永遠不能建成,如果它暫時在某種地方能夠存在,那麼肯定 是在其他的某個地方,有些更野蠻更好戰的人,替你守住了邊界。 [01:59:07]我記得芬蘭總理有一次跟歐盟談判的時候,歐盟責備他們為什麼採用殺傷性很 強的野蠻的地雷,這是違反人道的。芬蘭人回答說,歐洲人可以不用這些東西,因為我們 芬蘭人就是你們的人肉地雷,俄國人要踏到你們歐洲的國土上來,必須從我們這些人肉地 雷身上經過。如果我們都像你們那樣的話,我們早就是完蛋了。以色列人絕對不可能像是 那些有海洋和有緩衝國保護的溫和派國家一樣,過他們舒適的生活。他們不能做一個法國 ,如果他們也跟法國一樣的話,那麼他們早已經完蛋了。而南非的布林人如果能有一半這 樣的決心的話,他們也不會是像現在這個下場。如果有朝一日,你們在20年以後,發現你 們自己的下場,跟辛巴威的白人是差不多的,那時候你們一定要想起來,害死你們的是你 們自己。就好像蔣介石在臺灣的時候,每一次想起來在三、四十年代勸他搞自由化的那些 粉紅色知識份子,就會感到痛恨一樣,他看到他自己逃到了臺灣,而那些粉紅色知識份子 卻圍繞在毛澤東的身邊,高喊社會主義萬歲,他們在蔣介石面前高喊民主和憲政,在毛澤 東面前是一個字兒都不敢喊的。如果你們要犯蔣介石同樣的那個錯誤,那麼你們就比蔣介 石更加不可原諒了。 [02:00:24]這件事情多多少少取決於個人的價值觀,如果我處在同樣的地位上,在我手裏 面還有一點資源可以應用的情況下,我一定要選擇寧可同歸於盡,也不願意拱手投降然後 被人殺掉。但是也許有人會覺得,一種比較緩和的死亡方式會是比較舒適,但是,坦白的 說,我不相信這種方法,就我對共產黨的瞭解來說的話,共產黨有可能對,像芬蘭人那樣 曾經嚴重傷害過他的人抱以一定程度的忌憚和尊重;但是對於主動送到他門下的,像馬寅 初這種人,一旦利用價值用完以後,會給你極其殘酷和侮辱性的待遇。我絕不會讓自己冒 同樣的危險。如果我處在一個無法逃避的危險處境的話,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造出 極大的破壞,通過這個破壞來證明我有一定的破壞力量,用這個破壞力量做我自己的資本 ,而不是用犧牲我自己朋友的方法,用綏靖的方法來收買敵人的好感。謝謝。 【附:當時在場者對最後半小時講座的一些記錄:】 關於朝鮮:朝鮮的存在反映了中國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如果中國是一個真行為主 體,其對朝的態度和行動就一定是方向明確的。然而朝鮮緩衝區的持續存在反映了對外政 策的不連續,狂抽了認為當今實現了百年未有的外交自主和政策獨立的大國派臉。 關於西方:歐洲的問題在於福利與公民責任不相稱,美國的問題在平權埋下。黑人不融入 說明非裔族群保留了自己的文化和慣習,自由意志還是笑話的成分居多。如果現代社會的 普世價值就是要民主,那這個問題也解決不了。英國在一戰前的真理性制度設計畢竟一去 不復返。 關於桂枝:有人談到如何評價林昭,阿姨講如果你紀念來紀念去只能紀念趙紫陽之流,那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還是洗洗睡吧。 百度貼吧@我是學生2 我可能就是提問人G。我當時提問的問題是,我的家鄉原來在招商引資,某位偉人上臺後 政策風向猛然轉變。大規模的招商引資被描述成“非法圈地”,政府對其進行了罰款和打 擊,這是不是我黨早期查田運動的重現?還有就是徐州正在開展的資產實名制時點,這個 是不是和以前阿姨在人人網上提到的“大珠小珠落玉盤,資產隱匿化”有關,阿姨能不能 詳細說說 筆記要點就只有網友說的“缺錢而無抵抗力量 沒有地主發明地主打土豪 進一步的殺雞取 卵 打貪官是黑吃黑 一百個貪官好過一個暴君” 阿姨:林昭和江青沒什麼區別 4月30日 21:36 阿姨:gcd的錢沒有一文是清白的,打貪官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4月30日 21:42 阿姨:中國現在不是一個國家。是已滅亡的共產國際的一部分。 4月30日 21:43 阿姨:資中筠只有專欄作家的水平。 4月30日 21:51 阿姨沒有回答一個提問者的關於2017大洪水的問題。 4月30日 22:01 #完# http://www.xys.org/forum/db/11/250/92.html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2.118.58.125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rossStrait/M.1455184355.A.51C.html
nanlong: 不用怕--下棋時就要選最艱難的道路。112.104.113.136 02/11 18:46
nanlong: 贏了爽度就加倍~~112.104.113.136 02/11 18:53
prudence: 是啊~選了不會贏的道路.對手超爽的 XDD 114.46.230.46 02/13 13:29
lovefordidi: 推 39.8.217.62 02/16 11:19
Sparkle001:轉錄至看板 Gossiping 02/20 22:36
dufflin: 114.37.110.22 02/21 07:29
sggs:123.192.251.237 09/10 2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