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樣] 安溥@女巫祭

[DMK ( )]

    時間：2015.12.18

    地點：文山農場，愛舞臺

    編制：

    安溥　(Vocal + EG)
    尊龍　(EG)
    國國　(Bass)
    何忞　(Keyboard)




    幹，開始了！

    因為一些陰錯陽差的關係，我來不及提早到舞臺前等候。於是一路奔跑，趕到
    時臺前已經一片人海。

    還好，仍在試音，安溥和好友已經在臺上了。

    前排早就擠滿聽眾，有人開始跟她聊天，說愛妳。

    「我今天不值得愛，我今天就要秀下限！」引來一陣驚呼。

    這一場是女巫祭第一天的第一場，這麼早開場，卻這麼多人，跟安溥一樣，大
    家的心情一早就很 high 。

    開始有人起鬨。「我連內衣都黑色的，我連心都是黑的！你們到底要看什麼！
    」邊笑邊脫下外套。她今天是一貫的全身黑，從頭到腳。除了頭髮飄揚時隱約
    可見髮尾的茶色挑染，夾雜些微金髮。

    她就這樣，一邊忙著setting，一邊和臺下的聽眾們聊天，聽眾給了尖叫聲和回
    應，她又接話回去。本來只是想站在一旁看，因為這樣的一來一往，實在很想
    擠到前面去聽這群人在聊什麼，此時還沒有開麥克風，安溥的回應是用喊的。

    「我連心都是黑的！」何其榮幸，聽到這段對話。那一刻，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女巫祭，這樣的開場真是好。不禁微笑。

    安溥邊和臺上的共同演出者交頭接耳，邊向舞臺旁拍她的人比YA，一派自在。

    抓了空隙，她笑著對聽眾揮手say hi，想講些話，卻發現麥克風沒聲音。但
    她還是試圖說了：「沒有，我就是被三個警察攔下來問我是不是要來表演？」
    之後，麥克風開聲音了。

    「總之今年警察都很喜歡我。

    我到處被人家攔下來包括在大安森林公園遊蕩這件事情。我是在思考人生跟量
    子力學，結果一直被攔下來，因為他們覺得我看起來非常脆弱，神情憔悴，然
    後披頭散髮，又堅持自己精神正常。

    在這個社會上，我們要教導對方千萬不要隨便交個正常的人。

    你一直堅稱自己是正常人，久了連你都覺得自己是有病的，所以，歡迎大家來
    到我的世界。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當正常人。我真是受夠當正常人這件事了！

    也不用當神經病啦！主要是說，安安心心的不正常有什麼不好呢？對不對。」

    好！人群附和。

    「講什麼都對，你這樣太正常了啦！」

    撩撥了幾下弦。

    「我今年很憤世嫉俗哦！歡迎大家等我下臺吃鹹粥但其實我們還有二個小時才
    會開張這樣。

    對。我在等那些香菇們長大......」

    「可以了可以了。」邊聊天之間，試音已經差不多了。

    別人說了什麼，她回答：「這個是黃小楨才會做的事情。」

    和國國討論了一下，她跟工作人員說：「我要問一下鄭拔他沒有收到......」
    指音控的事。

    望向對面的PA臺，安溥搖了搖手：「都不用？」放心的笑了。

    「噢，你對我真好耶，還是你放棄我了？

    你看！放棄一個人跟對一個人很好其實是同樣的事情。」她笑。

    「啊，好耶！我要休息噢。好耶，那個......大家去去去去去......去逛一逛
    吧！我們十一點見。我不喜歡人家等我。我喜歡追別人！」準備下臺前，還在
    恫嚇聽眾離開。

    「追我的下場都很慘，不要跟我一樣。」

    放下吉他，安溥先下去休息。隱約可以聽見後臺傳來她的聲音。試音結束，沒
    有唱歌，純粹試樂器。

    不久，安溥帶著啤酒上臺，仰頭喝了好幾口就開始演出。

    開場曲前奏很長，還沒有開口唱，安溥彈著電吉他，有時往後看好友們，持續
    的樂聲，慢慢營造出氣氛。會是什麼呢？從張懸到安溥的第一首歌。

    吉他和keyboard的聲音交疊不斷層層逼近，安溥若有所思的刷著吉他。

    「you should be all right...」歌詞反覆只有一句。比較像是想用音樂說一
    段故事，而不是用歌聲唱一段話，沒了歌詞的引領，迷幻曲風，有許多留白空
    間。雖然是白天，卻有在夜晚的酒吧拿啤酒跟著搖擺的神韻。

    第一首尾音還在持續，旋律跟著連接到第二首，〈A Dialogue Between Me & My
    Ghost〉。緩慢的節奏，撲朔迷離，適合在草原疾走而過，站在原地聽令人有點
    焦急。感覺今天就是走這種迷幻氛圍，沒太多起伏的路線，就算有起伏，也是
    在個人的想像裡面游移。

    曲末，安溥笑著向朋友說弦斷了。

    「哈哈哈！我就沒有minor可以彈了嘛，全部都變major，我沒有第二根弦了。
    」像水草般搖擺的安溥，跟朋友邊談笑。

    沒多停留，緊接著第三首。進來的是強烈節奏。安溥低頭，頭髮遮住半邊臉，
    用一種側向右邊的方式就著麥克風唱著〈I Need A Dollar〉。不斷重複著重旋
    律，歌詞沒有太多著墨，旋律領導歌曲，一種即興互jam的魅力。其實今天不是
    來聽歌的，是來跳舞的，越來越有這種臺上傳遞給聽眾的歡樂訊息。聲音漸小。

    「謝謝大家。」歡呼響起。

    「今天有看臉書的人舉手一下好不好？」安溥仰起頭問，順勢撥了二側的頭髮
    ，半抱著吉他。

    「我今天跟好朋友們要表演一首作品。我想了很久，就是從答應了女巫店的演
     出以後我們要表演什麼......欸，Terry！」安溥比著前頭的那人笑著。「Hi
    ~~~」揮了揮手。

    停了一下，安溥自言自語：「為什麼男的都怕我呢？我只是凶了一點而已啊。
    哈哈哈！一臉痴迷樣。

    好，我們今天想要表演一首歌，然後這首歌......」轉頭跟朋友們確認了一下。

    「我今天想要跟你們完成一個作品，因為今天不是一個可以錄音錄影的場合。
    女巫店教了我很多，這個音樂家也一直教了我很多，所以我其實找不到更好的
    地方可以發表這首『翻唱』。今天我們想要表演的是John Cage的 4'33" 。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已經知道這首作品的？有人知道嗎？」安溥環視臺下。

    「知道噢？好。如果你今天完全不曉得我為什麼來騙錢的話......」拿出手機
    看。臺下一片笑聲。心知肚明的那種笑聲，彷彿知道待會兒即將發生的事。

    安溥笑。「對......但但但......對對對。但情意無價這樣子。

    我想要把今天這首作品跟我的好朋友一起送給女巫祭，二十年不容易。

    我希望可以跟你們完成這件事情是因為我覺得臺灣的表演文化很大一部分從來
    都跟臺上的人沒有關係，也跟幕後的人沒有什麼關係。相反的，我們一直都互
    相關懷但是也互相羈絆在跟群眾之間的關係。

    我從來不覺得文化需要靠政府或所謂的社會培養。

    因為『文化』這個東西其實永遠都是從四面八方，從天上地下來的，它不太需
    要被豢養，也不需要變成畜牧業。

    所以大家停止活在『我們吃的雞蛋都是曾經有很快樂的雞跑來跑去』這件事情
    下出來的。沒有這回事，真的。

    所以呢，你如果看到很快樂的雞，或者是很kiang的牛馬羊在路上跑來跑去的話
    ，我們都要很高興，這社會其實還容得下各式各樣有稜有角的人。

    John Cage說過一句話影響我很大，這是我在以前的表演歲月裡最常想要跟觀眾
    分享的。就是「Everything we do is music.」這也是 4'33" 這首作品的意義
    ，所以我今天想要跟你們分享這首歌。

    我們花4分33秒的時間，你聽一聽，除了你們喜歡的歌手、一個認得的名字跟臺
    上的音樂以外，也許在音樂之外，讓音樂變得很美好、刺激或者是性感的東西
    ，遠在你們曾經期待的東西上面。謝謝大家。」

    掌聲後，安溥又說：「女巫店生日快樂！我愛妳。」

    拿出手機，看了看螢幕：「好，現在要開始表演我們的作品了。」

    慎而重之宣布後，舉起手機給大家看已經開始計時了，雖然可能只有她一人看
    得到，但象徵意義遠大。安溥彎腰放下手機，轉頭聽另一個舞臺傳來的聲音，
    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吉他，髮絲垂落，遮住她的臉，擺好彈琴的姿勢，背部的
    光影流動。

    流動的只有光影，而人靜止。

    一動不動。

    傳來遠方孩童的嬉鬧聲。臺上四人定住成型。聽眾抬頭看了看，沒變化，開始
    找事做。安溥右手舉起，輕觸麥克風，接著手緩緩離開。低垂著頭，手握琴頸。

    沒有音樂之後，耳朵空了出來，開始感受腳下草地的觸感。茂綠小草。臺上的
    演出形成一幅畫。這幅畫延伸到人群，各式髮色，厚重的大衣，微笑、疑惑、
    淡定神情，後頭鋪著野餐墊席地而坐的人們，吃起東西了，聊天了，有人引頸
    張望，前面那些人搞什麼。

    文山農場二旁高聳的樹木，上頭的樹葉愉悅搖擺。臺上依舊。沒什麼人說話。
    後方不時傳來孩童的聲音，一群小孩跟著老師在玩滑溜布遊戲，一早就進場的
    彩色繽紛。

    沒有任何樂器聲，保持一種姿勢，演出持續。

    逐漸明白了，這種臺上臺下共同完成的默契。臺上的人不動，相形之下，臺下
    的人就連移動腳步都很美妙，是種姿勢，一直維持禮貌的安靜，沒什麼聲響，
    目光飄移，默默形成尷尬......

    之中。有人大聲喊了一句話後，匆匆離開現場。攪亂春水後的現場，多了略覺
    狐疑的眼神，倒也沒人說什麼。安溥略為晃動，又回到原位。

    空氣更凜冽了。隔壁舞臺傳來的聲響，有一陣沒一陣。安靜，讓人更能專注好
    好放空，或想一件事。

    慢慢的，安溥抬起頭來，彎腰關掉手機計時器，起身。

    「謝謝大家。」打破這一切。

    掌聲熱烈響起。

    接著〈The Lonely 1〉。緩緩的電吉他聲，安溥流洩出的，以及緩緩的keyboard
    ，今天的調性就是漫步月球上的飄浮感，因為太悠揚，白天成了黑夜，帶點慵
    懶。

    「我們吉他手──尊龍，我們貝斯手──國國，還有keyboard手──何忞！」
    安溥笑容晏晏介紹。

    「好，我們最後一首歌。

    謝謝大家陪我們完成這個演出，很高興也很......就是心裡充滿了一種性......
    的......擔任了女巫店音樂節的開場。我覺得我下半生所有的表演應該也會長
    這樣，這樣子。

    謝謝大家。歡迎你們有一個非常愉快的三天。

    希望女巫店想要跟你們分享的這些生命或生活的經驗，能夠讓大家不嚴肅，反
    而是盡興的在這裡好好感受一下人與人之間更多的可能跟相處方式，也找到一
    個自己出來玩，有別於消費者最好最好的讓自己開心的一些經驗。謝謝大家。

    我們最後一首歌──〈Wild Horses〉。」

    安溥轉身調了弦鈕。「喔好，我調音我調音。」對朋友說。

    就著麥克風再說一次：「對不起哦，我先調音喔。」

    「然後那個......」轉頭又跟國國說：「有夠破的。」撥弄一條條弦，開始專
    注調音。

    「斷弦真好，少調一根弦對不對。」她笑。「你知道其實自從我開始比較熟練
    以前那個張懸的表演以後，幾乎沒有再斷過弦了。我曾經以為是因為我的刷法
    進步了......」低頭看琴弦。「但後來發現其實只是因為那時候弦比較新。」

    這時國國已經走過來關心安溥的調弦狀況。國國手比著吉他：「這個是C哦，這
    條弦是C。」受到調教的安溥在大家的目光之下忍不住笑了出來，轉頭對國國說
    ：「沒有C啊！它就B跟D而已。它就B跟D而已啊！」國國笑著湊近看。

    「Velvet Underground 就是靠走音變成legend好不好。不要打斷我下半生的星
    途！哈哈哈。

    下面這首歌......我不想講了。哈哈。

    歡迎大家有空來逛鹹粥。我今天沒有準備籤，但是呢，我把之前鉛字行老闆送
    我的那個手工鉛字體──我的名字跟一朵玫瑰花──拿來當印章。歡迎大家來
    吃鹹粥的時候可以蓋一個章。

    好。祝你們今天過得開心啊！」

    安溥晃來晃去準備開始。「啊，我沒有minor了，只有......」試著撩撥了幾下。

    慢板的〈Wild Horses〉。聽著聽著倒有點羨慕起坐著的人了，這音樂實在空靈
    ，站著聽的人雙腳忍不住動來動去，開始產生小宇宙。

    安溥享受其中，不時回頭望國國跟何忞。曲子彈畢，手一揮，跟著道別：「謝
    謝大家！週末愉快！」卸下吉他，她還留在臺上，聊著，和尊龍、何忞擁抱，
    而後抱著吉他下臺。

    要把安溥想成張懸的樣子來聽就可惜了，也許有落差。安溥的第一場演出，獻
    給和她有深厚淵源的女巫祭。由於是跟安溥最親近的朋友一起上臺，曲風隨興
    ，奔放不受羈，有過往相似的形，但無法定義。

    在John Cage的 4'33'' 中，表演者靜止了，而周圍的空氣、聽眾、世界的運轉
    並沒有停止，是奇妙的一刻。你知道它會發生，但不知道它將完成的樣子。

    如同我們知道安溥會來，但不知道她會如何去。

    這 4'33'' 從音樂裡釋放，於是，在一個能夠參與又能隨時脫身的距離裡，去
    感覺心底的寧靜。更令人好奇的，是創作者能讓人感受到作品裡某種我還不知
    道的東西。那東西，從己身出發，只是差點被遺忘了，經由喚醒的過程，在確
    切的時間又發出聲音。








    歌單：

    1. （you should be all right）待確認
    2. A Dialogue Between Me & My Ghost - 何欣穗
    3. I Need A Dollar - Aloe Blacc
    4. 4'33" - John Cage
    5. The Lonely 1 - Wilco
    6. Wild Horses - Rolling Stones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34.184.18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Deserts/M.1451424559.A.FAB.html
推 pianowen: 謝謝你，寫的真好，沒去也好像親臨現場。
推 mike1219: 推~
推 repeat: 謝謝～又複習了一次那天 :D
推 rfa0323: 推！
推 SEASKY: 好棒呀！原來那個章是玫瑰花！！！
→ SEASKY: 有大象、玫瑰花、安溥，鹹粥紀念章XD
→ SEASKY: 寫得好棒！親臨現場！！
推 arl616: 未看先推  等好久了阿阿阿阿     坐等12/20場
推 leepig: 謝謝，真的有如安溥在面前！
推 roy6035: 寫的真好，彷彿親臨。好喜歡這句『我們都要很高興，這社
→ roy6035: 會其實還容得下各式各樣有稜有角的人。』
推 levellow: 先推 感謝DMK大
推 ceserny: D大真的好會寫！
推 heheee: 推推 謝謝分享
推 tony123236: 推D大！
推 jane82096: 推 真的覺得我好像也去女巫祭了
推 esasin:
推 cc7nl: 謝謝D大，可惜我沒蓋到章QQ
推 chyong911:  感謝，有你的文真幸福！
推 rei530: 謝謝DMK的文字!!
推 quacheer: 推，真的謝謝你，文字延伸出的畫面好美好美
推 Hy1009: 推 謝謝D大
推 violentfish: 謝謝你的文字，猶如親臨現場一樣美好！
推 balow15: 謝謝分享!!!無法去女巫祭超失落的QQ
推 enzyme: 推 謝謝DMK大!!
推 miu1030: 謝謝分享！
推 s952750: 謝謝DMK大
推 yc315: 來了~~~謝謝你因為擺攤沒參與到前面QWQ!!!!!!
推 m44662232: 棒
推 drapetomania: 只有第三天看到跟小楨那場，但看了這篇彷彿第一
→ drapetomania: 天也參與了~~
推 pentis: 謝謝D大可以幫助我懷念現場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