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完全不曾見面的、只在網路上聽過我的課的朋友，見面了。
雖然只是半個多小時的簡單晤談，我卻有很深的感觸。
原來，即使我們都沒見過面，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經歷，我們認識的人都不重疊
，甚至，我們的年齡也有那樣的差距，可是，我在課堂說的是什麼，他好像就可以聽得進去
、聽得明白，而且，產生共鳴和力量。
我會這樣感到有些震驚的原因是，我們在生活中使用的語言文字，其實時常都是無效的。
從很早很早以前，惠子就問過莊子，「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他的基本命題，看起來大概
是：不同的物類之間，不能相知。但推而廣之，人和人之間，也未必就能相知。我們在生活
裡使用的語言文字，本來就有很大的限制性。「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的情況，向來不限於
課堂，我們的生活裡，幾乎大部分的語言都在空氣中飄散了，真正有效的語言到底有多少，
我時常感到懷疑。
高中的時候，我們領到了班聯會發的電影票券，到中山堂去看電影。印象最深的是一部「畢
業生」。那部電影的主題曲，叫做「Sound Of Silence」，給了我很大的震撼，歌詞說：
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
People writing songs that voice never share
No one dares, disturb the sound of silence
從我開始站在高中課堂上算起，到現在剛好三十年。這些年來，課堂裡的聲音，究竟有多少
真的飄進了孩子的耳輪深處，我總不免多少感到懷疑。孩子們究竟聽見了什麼，我時常都帶
著保留的態度。
那天實習學生的教授來訪視，大家聊天的過程裡，不知是誰冒出了一句話：「那，XX老師講
的課，你聽得懂嗎？」這個問題，實在太為難孩子了。因為其間的關鍵，其實不是孩子的理
解力，而關乎我的表達能力，更重要的是，我所關注的、在乎的、擅長的東西，和這個社會
上多數的人們之間，究竟能否順暢地連結。
因為，我總是在自言自語。
何況，惠子說了那些話。何況，Sound Of Silence也說了那些話。何況，我總是自說自話，
胡言亂語。所以，我對於自己的語言效度，總是帶著保留的態度。
可是，可能沒有那麼嚴重。原來我說的話，並沒有在空氣中消失。那些音波其實有可能在空
中被接住，被理解，從而發生作用。甚至，有可能使人得著什麼。
我的實習學生很貼心，怕我感覺到挫折，總會安慰我，說她聽了某堂課很感動，說還有誰聽
了我的課覺得很療癒。還有誰很喜歡我寫的書，看了都哭哭。
這令人感到驚喜，而且深深感激。謝謝我的朋友們，給我好多的支持和鼓勵。也讓我們對語
言文字的使用，生出許多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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