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到了一定年齡之後，身上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看著若有似無，其實渾厚強大，好像
可以承載一切。
我從小在道場裡活動，道場裡有很多年長的女性，一肩挑起了廚房裡所有的活兒，無論多麼
細瑣繁重，她們總是一頭鑽進廚房，承接大量的勞務，終日忙碌不休。
道場裡若有小孩，總是她們照看，也只有她們，才能給出足夠的溫柔。最重要的是，她們的
工作簡直沒有盡頭，年復一年，永遠承擔。
相較來說，像我這樣的年輕男性，或者像爸爸那樣的年長男性，則總是一身襯衫或道袍，不
是「英挺颯爽」，就是「仙風道骨」，就上台講那麼一會子話，接下來就沒有事了，剩下來
的全是迎接無微不至的服務、稱讚和禮敬。
我因為仰慕母親、阿姨、舅媽她們身上的溫存厚德，總是喜歡鑽進廚房找她們。同時，那許
許多多年長女性在廚房裡的身影，在我的心裡就越來越高大。
我總覺得，她們都是「母親們」，是載物的女神，是無聲的大地，就是我在易經裡讀到的那
些精神。
後來我在書院上課，這裡已和道場很不相同了，但我仍然看見那些力量。
有的學姊時時會去下田摘採新鮮蔬菜，帶來書院分享。有的學姊會做手工蛋糕和點心，專程
帶來給講師品嚐。最疼愛我的學姊就不用說了，每堂課甚至都有一杯特調咖啡。
有個學姊非常有趣，她在位置上坐不住，時常起來走動，課堂上總是憋不住放聲大笑，熱情
回應。她幾乎每一期都會出現一兩次，帶些禮物來給我，大聲喊出祝福。她前天除了一袋不
知名的食物，還帶了一大袋落花生，抓了一大把放在我面前，一邊念叨著：「今年的季節要
過了，花生就剩這些了。」
另一個學姊指著那一袋不知名的食物，提醒她：「你送這一大包是什麼？裡面有沒有蒜？老
師吃素喔！」「啊？吃素？」她手忙腳亂又來到我面前，把東西一抓，收回去了。那直爽無
隱的模樣，讓我忍不住笑出來。
女人身上有些力量，真的會讓人想起我們書裡讀到的那些，很深很深的東西。她們好像總是
不習慣出什麼風頭，但就是默默地照看著一切，照看所有我們忽略的事體，像大地一樣地默
默緩緩地運轉，滋潤著我們呼吸的空氣。
特別是那些經歷風霜考驗，生命厚度更加渾稠的年長女性，那種力量更自不同。
我有個朋友曾經說，以前拜觀世音菩薩，不知道自己在拜什麼。後來覺得，母親其實就是觀
世音菩薩，像她一樣地聞聲救苦，慈眼視眾生，福聚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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