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天已破曉，薩第斯城遠遠地沉落在南方地平線上。車隊穿行在乾草低伏的荒野間，陽
光從東面斜斜灑下，灰白的晨霧尚未完全散去。希羅多德駕著驢車，一路專注向北行進。
他已使用王家御用劍順利通過城門，此刻正逐漸拉開與薩第斯城的距離。等他心中估算追
兵一時難以追及，這才鬆了一口氣，開始催促驢車加速。當驢車行至最高速時，整個薩第
斯城已隱沒在南方地平線之後。正當他剛剛放下心來，車身忽然一震，一道身影便穩穩落
座在他身旁。
「嗨，希羅多德！」那人笑著說。
希羅多德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希基柏留。他皺眉道：「你怎麼過來的？我不記得
有讓你上我的車！」
「跳過來的啊！」希基柏留理所當然地答道。「對啦，你老闆……」
「我老闆？誰？」
「啊？『從未在此之人』不是你老闆，那麼是你什麼人？」
哈妲莎從車上應聲插話：「他的乾舅子！」
「哇喲，」希基柏留一臉玩味，「你這身份可越來越不得了啦？」
希羅多德擺手道：「你少挖苦我了。他想要幹嘛？」
「他要你在這裡拐彎，去薩第斯西邊的森林裡去。」
「為什麼？」
「他說去了就明白，不會少給你好處的。」
希羅多德眯起眼：「那要是我不去呢？」
希基柏留攤開雙手，語氣輕鬆：「那就讓我來駕駛這輛車，把你踹下去。」
「好吧！」希羅多德只得答應。
於是車隊在希羅多德的帶領下轉向西方，離開主道。不多時，他們來到一座森林邊緣
。林間霧氣未散，林內已可見大片簡陋帳棚與低矮營火。有人來回奔走，有嬰兒的哭聲從
濃蔭深處傳出。眼見車隊到來，林中人群驚慌起身，叫喊聲四起。牛車、驢車與馬車的車
伕見狀紛紛勒韁停下。希羅多德見隊伍已停，也連忙拉住韁繩。他注視著這片林地，只見
其中聚滿了衣衫襤褸、神情警覺的人群。從他們彼此交談的語音判斷，希羅多德立刻明白
：「瑪代人！」
自從薩第斯城夜間失火，城中傳言瑪代人與波斯間諜勾結，眾人惶恐，衛兵將所有瑪
代奴隸驅逐出城。這些人如今只能躲入城西的森林中，試圖過冬求生。一名壯漢手持巨棒
從林間衝出，發出嘶吼之聲。他步伐沉重，雙腿微顫，雖聲勢驚人，卻始終未敢上前一步
。
希羅多德正思索該如何用瑪代語表明來意，忽聽哈妲莎站起身，昂聲喊道：「本雅明
的摩爾德開在嗎？本雅明的哈妲莎在此！」
林中人群一陣騷動，一名約莫十五歲的少年走了出來，回應道：「加得的阿彼海耳在
此。我剛剛已經叫人通知摩爾德開了，公主殿下。」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那位壯漢的
手臂，後者這才退回林內。
希羅多德的表情此刻變得非常扭曲。
哈妲莎望向那少年，道：「阿彼海耳，我們都是淪落異邦為奴之人，你不用繼續稱呼
我為『公主殿下』。我早已經不是什麼公主，而是這位先生的妻子。」她抬起一手，朝希
羅多德一擺：「這位是哈利卡那索斯的希羅多德大人閣下，他是我主我王，波斯與瑪代之
王居魯士的麾下大將，特來宣讀聖旨！」
「什麼？我是什麼？什麼聖旨？」希羅多德驚愕地問。
「你老闆說要你帶他們回瑪代，」希基柏留道：「但得先向北到拜占庭。」
「他什麼時候講的？！」
哈妲莎與希基柏留異口同聲：「當你去找荷馬，結果帶回車隊的時候！」
「啊？」
這時，盲人荷馬在車後發出一聲大笑，道：「我只要你記得帶一輛車，結果你卻帶了
一整個車隊，這麻煩是你自己自作聰明招來的，以後記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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