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我就是老白】 Breaking Bad 絕命毒師

[nightlight39 (乃賴)]

[心得] Breaking Bad S01-05


好幾年沒有在PTT寫文章了，
但是昨天看完老白的結局，
做什麼都無法平靜，
我知道，我欠他一些送別的文字。

胡扯幾句。

偉大的故事和好的故事不同，
好的故事都長得很像，
偉大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同。

我對美劇是很挑的。

做為一個Sorkin迷，

Newsroom我看了第一季就無法再繼續，
TWW也撐不到第五季。

我真正著迷的是他和David Fincher的Social Network，
還有Bennet Miller 的Money Ball。

TBBT看到後來非常厭倦，
真正有看完的美劇大概就是Entrouge，
後來能看的都倚賴Ari，
完全是為了工作需求忍受下去。

GOT我沒有動力追，House of Card看了幾集後無感，
Desparate Housewives也是第一季之後就失去吸引力。

這些都是好作品，但是幾乎都有著讓我難以忍受的缺點，
那就是急躁與草率。

因為美劇生態的關係，
必須傾盡全力壓在首播的Pilot上，
若是主創團隊才華出眾，但因為收視壓力難以收尾，
少有能夠善終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Breaking Bad 做到了偉大。

因為它滄桑、節制、成熟與從容，
因此造就了它獨特的氣質：誠實。

要真正愛上絕命毒師，不能不經歷過光榮和挫折，
唯有知道自尊的滋味，才會知道真正毒品是什麼。

老白此生從未嘗過一口冰毒，他不需要。

因為真正的毒品是自尊，真正的副作用是謊言。
最偉大的毒品就是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於是，靠著一手冰毒絕藝和滿腹貪婪黑心，
Mr. White 成為了 Heisenberg，
明明是化學家，卻給自己取了個德國物理學家的名字，
或許除了 Heisenberg 幫希特勒做核彈，結果做不出來以外，
Heisenberg 最重大的貢獻正是著名的「測不準定理」。

Heisenberg 崇拜愛因斯坦，卻背棄了愛因斯坦。
他推翻了愛因斯坦的思想，並且為納粹德國做核彈。

測不準的不只是電子，還有命運。

命運無常，人是命運的奴隸。

但是從上帝的視角來看，命運是常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每個人都誠實地踏上自己必然的命運。

故事中最牽動人心的的，
就是看著每個人如何驚心動魄地走向自己注定的命運，
以詭譎但神秘的方式。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當Breaking Bad 裡頭的凡人試圖控制命運時，
就會成為命運的奴隸。


Everyone got what they deserved.


這是一部當代美國版的生之欲。


人只有在沒有退路時，會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本性。

這就是一個關於沒有退路，和誠實的故事。





首先是老白。

當我們想到老白時，我們想到什麼？

在荒漠中拿著槍，等待追捕時，
穿著內褲向是對著虛空或命運開槍，
但又膽怯地對著自己下巴按下板機卻故障，
移開後才不小心擊發。

果然，最後老白在等待追捕時死去。


曾經，他在群山，灑脫地聳聳肩說："I'm awake."

最後，他對著Skyler說：I Did It For Me.

我們認識老白時，他就已經很落魄了。

但是其實他曾經意氣風發。

他曾經是化學天才，前景無限的菁英公司Greymatter的共同創辦人，

才華洋溢。

於是他對於他的人生不滿，壓抑了長達數十年的憤怒。



他提到 Tracy Hall時，那個發明人工鑽石的GE工程師，
拿了十元的獎勵時，他難過地哭了。

但是他沒提到的是，Tracy Hall後來在大學任教，
之後又擔任摩門教主教，
最後88歲過世時，有七個小孩，35個孫子、53個曾孫。

Tracy Hall委屈過，可是他沒有Breaking Bad。


他認為自己一切的失敗，
都是因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棄，
所以才淪落到爛高中當不受歡迎的老師，
娶了個瑣碎煩人的老婆，生了個小兒麻痺的兒子，
過著可有可無的生活。


如果他沒有被傷害，
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但是那是他自己想像中的他。



他曾經意氣風發地和Gretchen在黑板上，
White一副洞悉真理的樣子，想了解人真正的組成，
他到處尋找人類的成分，

最後Gretchen找到欠缺的一塊，就是靈魂。

但是老白說：我們這裡只談化學。


然後，他看著HF把Emilio和Crazy 8 溶掉時，
他把自己的靈魂也溶掉了。

他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我一直在尋找White人生走上這條路的轉捩點，

有三個地方，給了我答案。

一個地方是同學會，他自卑地拿著泡麵給Elliot 時，

Elliott那個理解又溫暖的回應。

一個地方是Gretchen和他決裂時，他對Gretchen的痛罵。

還有一個是他和Gale 在溫度上有出入時，

他瞬間表現出的狂躁與霸道。



那時候我就知道了，White是一個注定失敗的人。

在實驗室的他必然極難相與，吹毛求疵、傲慢跋扈、自我中心，

不管再有才華，人生的格局也不可能大。

這樣的人不用說創業，光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走下去都有困難了，

更不用說將Greymatter經營成為一個成功的企業。

後來Greymatter的成就，

我相信是Elliott的柔軟和Gretchen的聰明所致。

而看這兩個男人的差異，

很清楚Gretchen的選擇是對的，

孤芳自賞的天才只容得下他自己。




而一失戀就情緒用事，自暴自棄，
這樣的人不只會錯過這次的成功，也會錯過未來人生每一次成功。




White是一個唯我獨尊的王者，

能夠讓他叱吒風雲的只有一方小小的實驗室，

能夠忍受他的真實自我的只有溫柔的Pinkman。




在殺了Crazy 8和Emilio之後，

老白的人生就重複著說謊，讓自己成為不是自己的人，

一步一步重拾自尊的過程。

不是癌症讓老白清醒，是癌症讓老白沒有退路，

揭開了那個平庸教師的謊言，

開始編織一連串更巨大的謊言。




透過說謊，他成為了毒王Heisenberg。

他賺到了錢，贏得了雄風，

把處處剝奪自己陽剛地位的Hank壓在腳下，

最重要最重要的，

是他殺了Gus。




他殺了Gus之後，他就注定了悲哀的自毀道路。

Gus的偉大讓他無限恐懼，也讓他無限膨脹。

所以第五季，就是著魔的過程，

他相信自己就是偉大的 Heisenberg，

I'm the man who kill Gus Fring.

但就像Mike說的一樣，

"Just because you shot Jesse James, don't make you Jesse James."

White只是個狂熱偏執的工程師，

他不配殺了Gus，但也就是他殺了Gus，

用對小孩下毒，以及操控他最後的良知Pinkman，

這種連Gus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爾後那八桶現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收割的豐沛果實。



果然，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證。

真實世界中，不是偉大戰勝偉大、聰明戰勝聰明，

而是卑劣打敗卑劣、無恥贏過無恥，禽獸殺死人類。

他用泯滅人性的方式殺死了偉大的Gus和優雅的Mike，

和Pinkman離開，與整個故事最邪惡的Todd合作，

於是最後環繞著他的只有更低劣的一群禽獸。



一群低賤下流的新納粹，靠著裹脅 Heisenberg竊占了Gus的豐碑。

White為什麼敗？

他貪戀Gale的崇拜，迷戀地繼續把玩著那本WW，

最後也導致一切的破滅。



在 Gus 死的時候，他不是告訴Skyler "We're safe."

而是"I won."



從此，他就注定走上"Say my name, I'm Heisenberg,"的道路了。



但是Gus為什麼敗？

目光遠大的人常不見腳下。

Gus可以臥薪嘗膽，一舉毀滅Cartel大集團，

但為了貪戀復仇的甜美，Gus留下了Hector這個禍種，

導致White有可趁之機。

但是他臨死前，依然維持著他漂亮的姿態。

Gus是White的心魔，他以為可以靠著接近甚至毀滅Gus，

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但他不配。



而 Hank的死也得其所哉。

Hank最恐懼的不是死，而是懦弱，

他沒有死在 El Paso，

在緝毒的真正前線，DEA的大聯盟前退縮了，

靠的是用 Heisenberg 來自欺欺人，

最後總算像個英雄般死去。

"You're the smartest guy I ever met... but you're too stupid to see... He
made up his mind ten minutes ago."

最後Jake死時，也笨到看不清楚，White早就決定要殺他了，在好幾個月之前。



而Skyler呢？

我在S4的時候非常討厭她，洗車廠和拿錢給Beneke實在讓我想殺了她，

但是最後，我們才知道為什麼她和White是夫妻。

什麼鍋配什麼蓋。

不是因為White娶了她而失敗，而是White就值得這樣的妻子、這樣的家庭、這樣的愛情。

White曾經和Skyler幸福過，

在買下房子，信誓旦旦地說：我們的人生會越來越好，只有上坡的時候。

變壞的不是人生，

是White這個人不配擁有更好的人生。




而Skyler也不配擁有更好的。

Beneke吃她豆腐後，多年後她依然懷念帥氣的Beneke，

每天到公司露乳溝，唱歌勾引無腦老鮮肉，發現假帳時還幫忙圓謊，

最後糾纏在洗錢上斤斤計較。

她就是個半吊子，

沒勇氣使壞，又自以為好人，

最後越走越偏，深入泥淖。




Mike想要用老派、優雅地方式維持著過時的道義，

最後他也得到一個優雅的死。




這樣的細節太多了，

當代美國的絕望抑鬱，毒品橫行、醫療保險高昂的壓力，

但是誠實地面對人生與人性的真相，

最後才能挖掘到真正永恆的主題，古典的悲劇宿命。




很多地方都幽微地將每個腳色的命運往著注定的終點推進，

還記得當初的擲硬幣嗎？

命運讓 White 去殺Crazy 8，

他在紙上寫著"殺人是不好的"，一大堆理由，

最後還是殺了Crazy 8，

從此就注定了他的殺戮之路。



飛機墜機時，White不斷扯謊降低內心的罪惡感，

最後說出"這是政府的錯"這種無敵的無恥言語，

他自以為這是勇敢向命運迎擊，

但這就是墮落。



七宗罪當中，首罪為驕傲，

五戒當中，最難守為妄語。



為了成為另一個更好的自己，空洞的自尊，

老白 breaking bad，不斷地扯謊。

而最後總算誠實地面對自己，

他只是一個喜歡實驗室的孤單男人。




這個主題之所以難以企及，

除了技藝外，更在誠實。

主創團隊必須冒著讓我們不喜歡主角的風險，甚至不喜歡故事的風險。

如果故事在第二季結尾，

那老白可以完成一個華麗的謊言，

孤絕地死去，留下謎樣的財富。




如果故事在第四季結尾，

那他就會成為光芒萬丈的英雄。




但是沒有，

老白不配。




He got what he deserved.



但是我們知道老白做錯了，老白做了不該做的事，

殺了不該殺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謊，

但是我們依然愛他，依然接受他，

因為他就是我們。


我們就是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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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nightlight39 (1.163.44.110), 02/02/2016 15: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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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nightlight39 (1.163.44.110), 02/02/2016 15:44:50
推 marderly: 寫的很好  推
推 transforman: 推推!!
推 Kmoo: nice write，昨天才剛看完，覺得老白贏在他的智，輸在他的
→ Kmoo: 急
推 orzisme: 推好文 Breaking Bad真的是少數能堅持住寫作的多季美劇
推 nn6211: 大推!講的非常精闢，上個月才追完這部神劇，因為這部害我
→ nn6211: 現在看其他美劇都變的很沒fu,然後現在聽到baby blue這首歌
→ nn6211: 都有點情不自禁的落下男兒淚（泣）
推 frank820130: 推推推
推 one60314: 推這篇寫的真好!!!
推 joycewanga: 推老白 也推這篇
→ nightlight39: 忘了說，Walter White就是不帥的Tony Montana。
推 jxxxx: 好文推
推 vinousred: MIKE死得很帥
推 zyx12320:  推乃賴大好文
推 johnkry: 好文\
推 bing132906: 昨天剛看給推一個
推 limbochaos: 神文必推
推 andywhite: 神好文，又讓我回味了一次老白
推 xversaille: 好文推
推 motnahp1412: 大堆
噓 KKFN: 就只是把劇中人物全部批判過一遍罷了。
→ finhisky: 和Gale在溫度上有出入 不是故意演戲 弄掉Gale 拉回傑西?
推 pinkygiveme: 昨天還看到老白去客串HIMYM，蓋老二大廈的那集
推 Ironpower: 優質好文推
→ nightlight39: 戲假情真，像是逃亡前給Skyler的電話。
推 JessePinkman: yo
→ nightlight39: bitch
推 WalterWhite: Jesse? Is that you?
推 zhuing319: 樓上和樓樓上的ID 哈哈哈哈哈
推 aidsai: 寫的蠻好的 !!!!!
推 zvx911: 今天剛看完，很有感
推 daniel77114: 剛好最近剛看完，推
推 iamshiao: 看到好劇評的時候都會覺得，我們看的真的是同一齣嗎？
→ laidon: 其實有粉絲分析，老白應該沒有葛屁，最後一幕的出血量不夠
→ laidon: 加上醫療人員就在旁，AMC硬要重開，也不是不行
推 sputnik0913: 推推
推 luming825: He got what he deserved.
推 fanisha: 文筆真好，精闢！推推
推 lolastar: 好棒的心得！看完馬上下定決心要看這部！
推 heyamo123: 推！ 好懷念這部劇
→ legendarysoy: 推！
推 OolightoO: 推
推 jiun8226: 寫的很棒 推
推 chang0206: 嘖嘖，一齣電視劇能想這麼多東西，真不容易...
推 mukey: 有趣的觀察角度
推 tzhaoyeh: 推
推 willgo: 推!! 我喜歡你的分析~ 正在重新看第二遍Breaking Bad
推 FairyClaire: 推 寫得好棒
推 greywind: 直接淚崩
推 BreakingBad: 謝謝
推 lily7251991: 寫的超棒 推
推 wangman: 太棒了
推 USEZIGGS: 推 寫的很好
推 Victory2: 推！
推 occlumency3: 好鞭辟入裡的一篇！！
推 micbrimac: 借我quote一下
→ rick4374: 覺得有些地方說的不太合理
推 orion1991830: 只是批判全部人物 演出優雅的就覺得棒
推 yyhsiu: 寫得也太好…大推！
推 cuba501: 第二部讓我感動的美劇  第一步是諾曼第大空降
推 schwarzswan: 朝聖推。但洗車場和圓謊那邊我沒有討厭或看輕Skyler
→ schwarzswan: ，反而覺得這就是一般正常人，還有害怕跟謹慎。但我
→ schwarzswan: 同意她不敢耍壞又自以為好人
推 whitehow: 推，好喜歡德國海森堡的分析那段。
推 whitehow: 可是我一點也不愛老白，他超討人厭
推 Zach010730: 推～～
推 OrangeBear: 寫得十分的精闢 是一篇好文章 跟我討厭skyler理由一樣
推 joey0602: 推好文
推 Dolce: 寫得太好了!
推 Grammy: 終於追完推
推 lianginptt: 寫得真好，特地來推個
推 neverknow77: 這篇寫得太屌了 不得不推
推 elelnino: 推個
推 lzetn:
推 robkoby: "能夠忍受他的真實自我的只有溫柔的Pinkman"
→ robkoby: 這句讓我差點哭出來了...他真的不是一個純屁孩阿...
推 damper: 這篇心得很棒  推一個
推 wlove528491: 看完後才發現是金庸版前版主 好文！！
推 kylearod: 推 理解的很深入
推 dusted: 寫得好，推
推 none024: 好文推！
→ shotgun31239: 對Skyler的評價有夠偏頗
推 Beckhan: 推
推 stockings: 推！
噓 quenivan: GoT跟紙牌屋的第一季來說好了，哪裡急躁跟草率!?
推 mynameis620: 推，寫的真好
噓 Muarean: 老是不配不配是啥小? who do you think you are?
推 ggyuting: 寫得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