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從尤彌爾到米卡莎 - 執念、設定與答案 (139雷)

[licpotis (憂鬱的陽光小男孩)]

結局後，許多人好奇全劇未發一語的尤彌爾，到底在想什麼？
整體巨人故事，又有多少是她的意志的涉入？

以下試著從填補一路以來，她的心路歷程開始，描繪兩千年來令她「執著」的是什麼？
再進一步探討，巨人的世界觀設定，諸如「道路」、「王血」、「智慧巨人」、
「13年年限」與「阿卡曼」等，又與她的「執著」有何關係？
最後，提供一種可能的解釋，說明米卡莎最後斬首艾倫的行為，
如何啟發尤彌爾，釋懷二千年來的「執著」。


【那一吻】

幼小的尤彌爾，村子被毀，成為奴隸，在水深火熱如行屍走肉般的生活中，
她思索著，如自己這般「不自由」的生命，到底有什麼值得活？

她很不解，為什麼其他的奴隸，在這種環境中，仍可以習以為常的過日子？
是因為雖然為奴不自由，但至少還能保著性命，一旦起身反抗或逃跑，
就只有死路一條嗎？「死亡」難道不算一種「自由」嗎？為「自由」而死不好嗎？

「為什麼『生命』比『自由』更重要呢？」她正思索著，
突然撞見初代弗王的婚禮，那一吻，使她內心怦然，那是什麼？
這就是「生命」比「自由」更可貴的部分嗎？這是其他人們所說的「愛」嗎？

尤彌爾想著，自己不能明白為何「生命」比「自由」更重要，或許是因為
自己不懂愛人與被愛，尚未體會「愛」是什麼？


【豬的選擇】

是夜，她望向豬圈裡的豬：「如果給你們一個自由的機會，面對『逃跑後被抓到』
是死路一條的風險，生命與自由你們會怎麼選？」

見四下無人，把閘門打開。豬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倒頭睡了回去。
「連豬也認為生命比自由更重要嗎？」她心想著，過了一宿。

隔天早上，奴隸們被召集「昨晚有豬逃跑了，是誰幹的？」

尤彌爾一聽心裡顛動著，「果然，不是只有我！」彷彿找到知音，尤彌爾想：
「還有其他生物會為了『自由』，願意以其『生命』為賭注。」

此時，眾人的手指向昨晚負責照顧豬圈的尤彌爾。


【臨死前】

跪在王座前，這位曾在她面前深情一吻，觸動她的內心，
啟發她明白原來生命中，有一些他不理解的可貴事物的「那個人」
對她開口道：「很好！(與豬一樣)妳自由了！」

於是，尤彌爾單眼被戳瞎，箭與紛亂的馬蹄，在她背後呼嘯，
她中箭了，流著血，奮力奔跑著，就算能自由的活著機率微乎其微，
但「無論生或死，我都自由了。」

窮途未路時跌入洞中，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弗王的那一吻
這是什麼感覺？這是「愛」嗎？臨死前，她突然有股後悔的念頭，腦袋飛轉著：

「這就是人願意『不自由』地活著的原因嗎？」
「豬的選擇好像不能作數，牠選擇『自由』，會不會是因為牠，
  內心沒有這股『愛』的感覺呢？」
「假如我能理解這股感覺是什麼的話，還是會選擇『自由』嗎？」
「真想再活久一點，理解這件事之後再死去啊！」
「大概已經沒辦法了吧！」
「真是不甘心！」

此時，一種感覺傳入她的大腦：「你的壽命會被延長，
傷會痊癒，你將擁有力量，願意的話，試著找到答案後再死吧！」

怪誕蟲與燃起求生意志的她結合，巨人之力誕生。


【這個男人不是答案】

隨後，她陪伴在王的身邊，為他殺人，建設道路與橋樑，生了三個女兒。

然而，此刻身穿華服，手上抱著子嗣，盡力「愛」著弗王的她，仍然感到困惑不解：
「我還是因為不自由而痛苦著，我是真的愛與被愛著嗎？當時我為什麼不甘心死去呢？
人們真的是因為這些才願意不自由的嗎？」

突然，一名敵將取出預埋沙中的長矛，射向弗利茲王，尤彌爾下意識地撲身擋下：
「在我理解『愛』為什麼值得人們放棄『自由』前，他不能死。
我得明白我內心中，這個讓我放棄『自由」之物，到底是什麼？」

她滿身血泊地，倒在弗王面前，女兒們驚恐地圍著她。但那個男人的眼神，
卻從驚訝轉為冷漠：「起來！我的奴隸，你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

望著那蒼白無情的臉孔，尤彌爾瞬間明白了，
這男人永遠不會愛她，她不可能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答案。

萬念俱灰之下，她想：「如果有更多時間，再接觸更多的人，
感受他們的情感與記憶，透過他們，或許能找到答案。」

於是，當她再次睜眼時，道路的世界在眼前展開。


【實驗與觀察】

從她的女兒開始，她可以感受一代又一代人的各種經歷與人生，
她相信，只要能累積愈來愈多經驗，有一天她一定能找到答案。

在道路中，她知道只要自己願意，可以影響任何一名後代的想法，
但如果沒有特別的理由，她不會這麼做。畢竟，她想要找尋的，
是她所「不理解之事」，唯有放任無數心靈自由舒展，她才有機會在旁窺見其中玄機。

歸納在世時的經驗，她認為與弗王之間的愛，之所以品質低落，有幾種可能：
1. 自己是「奴隸」，所以身為「王族」的弗王，因階級不同而不愛自己。
2. 自己還未給予「足夠多」的愛，所以弗王不愛自己。
3. 自己擁有可以變身為「巨人」的力量，所以弗王無法愛上「非人類」的自己。

基於這三個假設，尤彌爾在道路中，設計並觀察某些對象：

針對第一點假設，尤彌爾特別觀察「王族」，
這群人從部落時代開始，從未被他人視為「奴隸」的一群人，
他們有機會受到當代最好的教育，不會被艱難的生活所局限，
這些自由的心靈，與直到死前都被愛人視為奴隸的尤彌爾不同，
觀察這些人，尤彌爾覺得有機會讓她明白，弗王的想法(他的意志無法被道路觸及)，
以及與他之間的愛出了什麼問題？

針對第二點假設，王族中每一代會有一人持有始祖之力，
尤彌爾允許該名王族進入道路，她會盡可能實現這名王族的願望，
看看與其之間是否能產生足以說服她的愛。(說不定145代王與她 XD)

同時這些「願望」，都是身為奴隸的尤彌爾，從未想過的各種「欲求」，
或許能幫助她開發，除「自由」以外，活著才能感受到的滿足有什麼？

針對第三點假設，尤彌爾再細分為兩部分，
一是「變身巨人」，二是「擁有力量」。

她將一部分巨人之力分給某些人，產生所謂的「智慧巨人」，
這些巨人的壽命與自己取得巨人之力後在世時相同 (控制變因)
在這13年的觀察期，尤彌爾想知道，這些人是如何愛人與被愛的？

同時，她設計了只「擁有力量」但不會「變身巨人」的阿卡曼人，
觀察他們如何愛人與被愛，而且，與取得巨人之力相同，她也為這類人，
設計了一個「覺醒」的時刻，如此，對「智慧巨人」與「阿卡曼人」
她都可以比較取得「力量」前後，他們與他人之間的愛如何變化。

二千年的時光，尤彌爾觀察著自己的千萬後代，學習各種事物，
將結果歸納，反省後做出修正，逐步更改/新增/刪除設定，
形成如今我們所見的巨人世界。

最終，想理解「讓自己放棄自由的愛究竟是何物」的尤彌爾，總算遇見
以「自由」為主要動力的「艾倫」與以「愛」為主要動力的「米卡莎」。


【艾倫與米卡莎】

至此，大致將尤彌爾的心路歷程粗描了一下，然而，
她究竟從這對戀人身上看到了什麼？那回答她兩千年來所追尋的答案是什麼？

老實說，因為作者的留白太大，可能性實在太多。
以下是我非常主觀的一家之見，單純分享權當拋磚引玉。

在島外人不久將要滅島的此刻，艾倫眼前有兩條路可以選：
1. 自由方案：發動地嗚踏平所有想要奪去他自由的敵人。
2. 愛方案：與米卡莎兩人逃離一切，共度最後時光。

艾倫：我選擇自由方案，為什麼？我天生如此。不過為了米卡莎，我可以放棄，
改選愛方案。只有米卡莎可以讓我放棄，不如問問她吧！

米卡沙(臉紅)：「你是家人…」

於是，艾倫大醉一晚，毅然走向自由之路，
他立志除非米卡莎阻止自己，否則他將貫徹自由之路到底。

米卡莎：X！為什麼是我選啊？如果當時我回答不是「家人」的話…？我受不了了！
頭好痛啊！我要回家！太煩了！開什麼玩笑！

(地鳴轟隆轟隆轟隆，地球上死八成人時)

米卡莎：好！我決定了！斬首艾倫！阻止「地鳴」。之後用一輩子繼續愛著他。


【思考與頓悟】

同理艾倫的內心，「地鳴」這個可以實現他一生渴望的「自由方案」，
在米卡莎面前，早已變得無足輕重，只要米卡莎的「告白」，他就可以放棄。

艾倫，他為了「愛」而放棄「自由」，對尤彌爾來說，了無新意。
她在世時，也是因為對於弗王的愛，而甘願為奴，放棄了自己的自由。

尤彌爾好奇的是米卡莎，艾倫為了追求自由發動「地鳴」這件事，
干預了米卡莎的自由，她不喜歡，希望之前的艾倫可以「回來」，
終於，下定決心把艾倫從巨人身上斬下來。

她大聲告白，先前那個讓她產生愛的艾倫，親女王小手前的艾倫，
成為進擊的巨人之前的艾倫，被未來預言束縛住的艾倫，
眼前被巨人之軀困住的等著她解放的艾倫，
對她而言，非常重要！所以，砍下打包帶回家。

看見這興味盎然的一幕，尤彌爾產生了兩個疑問：

1. 與艾倫相反(為愛而放棄自由)，她是為了「自由」(不願看見地鳴發生)
而斬殺了自己所「愛」的艾倫，但這表示她犧牲了「愛」嗎？

2. 一直以來，驅動著米卡莎的主要動力，來自對於艾倫的「愛」，
但同樣的動力，又是如何驅使著米卡莎手刃艾倫，這位讓她產生「愛」的對象呢？

思考後她得到結論：也許這就表示米卡莎的「愛」，不僅與對象為人類/巨人？
行為是否得當？是否擁有力量？其願望為何？無關，甚至與對象「存在」與否也無關。

雖然「愛」是因為「他者」存在而產生，然而一旦「愛」產生了，
就不必然與「他者」的存在有關。換言之，米卡莎對艾倫「愛」的存在，
與艾倫是否存在，可以一點關係也沒有。


【愛與自由】

思及此，尤彌爾明白自己一開始就想錯了。

她本來以為「愛」的存在，必然依附於某個「他者」身上，
但只要有「他者」的存在，為了與其共存，
我們自身的「自由」便會受到限制與犧牲。
(創哥表示：婚姻啊…)

所以，千年來她一直以為「自由」與「愛」是對立的兩個命題。

在這個基礎上，她不能明白，為什麼「愛」勝於「自由」？
(別問為什麼她對自由這麼執著，除了是奴隸生前太不自由外，
她的回答大概會與艾倫一樣)

她也不能明白，人們為了「愛」，為何願意苟延殘喘，不自由地苟且偷生，
而不藉由「死亡」走向「自由」？

她更不明白當時，渴望「自由」的自己，即將求仁得仁，
藉死亡得到「自由」的那一刻，為什麼因想到弗王的一吻，
這個對自己暴虐不仁的男人，對他人展示的愛，而捨不得死？

千年來，看過無數人的「愛」，卻沒有一個人，能告訴她理由。
直到遇見米卡莎，在斬殺艾倫前後，她的「愛」一直都獨立存在著。

尤彌爾這才明白，原來「愛」與「自由」不一定相悖啊！


【回到兩千年前…】

二千年前，她確實愛著弗王，沒錯。
弗王的存在，導致了她的不自由，也沒錯。

但她對於弗王的愛，不必然需要弗王的存在，
換言之，如果她離開弗王、或是忍耐不為他擋下那一槍，
甚至主動用力量奪走他的生命，她就能跟米卡莎一樣，
既得到自由，也得到愛。

「小朋友才做選擇…」想明白的尤彌爾笑了。

--

臨死前，尤彌爾確實是因為對於弗王的「愛」而不想死，
但若要繼續憑藉著這股「愛」而活著，並不需要生活在弗王身邊，
也不必弗王真的存在。如同米卡莎最後，艾倫不在了，
她依然藉著早已存在的「愛」推動自己，繼續活下去。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9.71.12.4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Isayama/M.1618905060.A.EB1.html
→ Wwww4452: 總覺得這種對「愛」的解釋...很恐怖情人
其實說穿後滿芭樂的，就是：「我愛你，但我的愛，與你無關」 XD

推 iris486: 這個解釋蠻有趣的
推 arthur1985: 我覺得你是我看過解釋最好的藍色窗簾。
謝謝 :)

推 u04a94: 喜歡尤米爾生前的敘述，會很想看下去，文筆很好；後面因
→ u04a94: 為實驗的部分讓我有點出戲，因為會想奴隸所受的教育能做
→ u04a94: 這樣的思考嗎，更遑論沒有語言的輔助之類的（扯遠了）總
→ u04a94: 之這個窗簾還蠻美的
謝謝你喜歡 :)

依照尤彌爾的自主意志影響其後代，最後成為巨人世界的設定這部分，
我原本跟你想的一樣，也覺得對於自幼為奴沒受過教育的她，
竟擁有這種理性思惟，是否太違和？

後來，想到她有二千年啊~

這王族、智慧巨人、無垢巨人、阿卡曼等等設定，
應該不太可能是她一開始就想好的，而是通過不斷的觀看、反省、學習，再設計，
一步一步修正，最後才是我們所見二千年後巨人世界的樣貌。

我猜，最早她的想法，就是想知道自己與弗王之間的愛，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做出假設1、2。

她仔細觀察王族，以了解非奴之人的想法；滿足王族的願望，
看如果給予更多的愛，是否能使得愛的品質上升。

接著，才想到假設3，設計出智慧巨人，然後發現壽命過長的智慧巨人，
狀況與自己的狀況不同，所以幫智慧巨人加上13年年限，以控制變因。

最後，為了比較「能否變身巨人」的因素，才設計出書中亦有提到，最初沒有，
後來歷史上才偶然出現的「阿卡曼人」。

思及這些尤彌爾的設計，是按部就班逐步發生的，似乎就比較可以接受了。

畢竟二千年，這可以唸五百次大學的時光，
又可以無限接受所有她後代的知識與感受的她 (google 在手 XD)，
光看劇都能學會N種語言了，能有這樣理性的思考，應該算是合理。

以上思路提供參考。

另外，感謝提醒，我也稍微修了一下內文，強調一下二千年的時光，
對於尤彌爾智識的可能提升，也許可以減少「思想家尤彌爾」的違和感。

推 MiCross: 推推
推 chyou2003: 我們只知道一開始跟最近100年，其實中間1900年都不清楚
→ chyou2003: 而且持有始祖巨人的王可以命令Ymir，規則應該也都是隨
→ chyou2003: 便她改，所以我認同只有9大巨等等是逐漸發展來的
對的！如果最後自己與蟲的消失，是出乎尤的意志的話，
很難相信她所存在的2000年中，她沒為自己的執著做任何事情。
※ 編輯: licpotis (220.134.216.83 臺灣), 04/22/2021 13:55:53
推 zoobe: 推
推 mollypeng: 謝謝您的分享，很受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