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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訪日期：202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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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youtu.be/MVK9M_xGuY8
離開小牧水庫後，我們沿著庄川在青翠的山腰上開著車，深綠色的庄川陪我們走了一小段
路後，就轉進了有著大片田地的農家聚落中。
「小牧水庫離井波很近，大概十分鐘內就到了。」
開著車的富山君這樣說著。
「富山君，那個，你跟朋友們每年都會約在『夢之平展望台』，那是同學會嗎？」
富山君點點頭，對我說那是他們高中時許下的承諾，也很剛好的大家都沒有離家太遠。有
些人留在富山市工作，也有些人在自家的農田幫忙。
「總之，在城市的想念鄉下，在鄉下的想念城市，最後我們都回來了，每年都會約定好在
朋友家的田裡烤肉，傍晚時一起上去『夢之平展望台』看夕陽。而富山縣就是那個像城市
，又像鄉下的地方。」
每年與約定這兩個詞觸動了我的內心，在我心中也有幾個不可磨滅的約定。像是每年的中
秋節烤肉，我跟H與T約好了無論如何都要聚聚，然而H有段時間到了中國工作，T則旅行去
了，等到他們都回來時，我來到了日本，因為疫情的關係沒辦法回去。
但我還記得我們相聚的最後一場中秋烤肉，T從台北趕來，H從高雄連夜開車回來，我們一
起聚在彰化的家樂福推著購物車，挑著那些被醬汁醃成魔幻顏色的烤肉片。
或許我們都很珍惜年輕時的承諾，因為那是我們少數擁有的珍貴事物之一。然而長大了之
後，我們卻必須做許多我們不願意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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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首歌的時間後。
「井波到了。」
富山君把車停在八日町中間的停車場，那裡有著大大的看板寫著井波兩字，也是上面白天
行走影片的起點。整個八日町可以一分為二，往上走則是瑞泉寺，往另一側走則是市民中
心與舊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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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時間尚早，長野叔便帶著我們往瑞泉寺的方向走去。
井波就位於山的側邊，從山裡吹來的空氣甜甜涼涼的，混著淡淡的木頭味，就像捉迷藏時
躲進好木頭製成的櫃子裡一樣。
「池波正太郎其實本人與井波沒有太多的淵源，他生於東京，父親也是在東京工作。但據
說他的先祖在井波做過木匠的工作，因此他後來回到這裡時就喜歡上這個地方，在他不少
的作品裡提到井波這個地方。」
長野叔帶我們走過「池波正太郎ふれあい館」這樣說著，我們沒有進去，只有匆匆一瞥。
我想起了爺爺很喜歡池波正太郎的小說，據爺爺說他有一本親筆簽名的小說，然而爺爺離
開後，那本書似乎陪著爺爺到天上去了，再也找不著了。
爺爺在戰後回到日本時，居住在高円寺附近，跟他哥哥一起混跡於慶應醫學院的周遭，或
許有朝一日我也會去那邊，把爺爺的故事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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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井波的街上很靜，像是人潮散去的市場。規律沉重的木槌聲並沒有劃破這一片安靜，
而是將寧靜打成了更厚實的狀態。
井波街道上可以看見七福神的木雕，有趣的是每一尊都是不同的職人製作，多少也有點競
技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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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波還有個有趣的地方。」
長野叔示意我們過去，完全不要出聲，輕輕的打開一間木工職人工房。走進去發現是一間
擺滿作品的小房間，隔著一面牆則是職人工作的地方。
職人拿著雕刻刀，一劃一劃的刻出痕跡來，卻不曾抬頭看過我們，長野叔拍拍我的肩膀指
著一張牌子，上面寫著。
「請隨意觀看，由於專心工作，不需打任何招呼，離開時把門帶上即可。」
於是我們跟木工職人彷彿兩個平行宇宙般，就像鏡子裡的世界，我們互相看得到，卻誰也
不影響誰。
沿著舒服的緩坡往上走，回頭一望，才發現自己爬了好一段。如同養成的良好習慣一樣，
每當夜深時檢視自己時，才發現已經做了許多自己想像不到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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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很喜歡這樣大路分支的幽徑小巷。在京都旅遊的時光裡，我常常一個人走進
能看見低垂屋簷的小巷，轉了幾轉後，總會發現幾家好店，可能是隱於深巷的知名懷石料
理，或是帶點世俗氣味的在地拉麵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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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坡後，約是感受到雙腿微微酸時，大概就走到了瑞泉寺的門口。
「井波的雕刻，就是從瑞泉寺開始的。」
長野叔慢慢為我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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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地震，也或許是因為木造，也可能是因為戰爭，日本的寺廟似乎都要經過火災
這個洗禮。當然除了寺廟之外也時有所聞，時至今日，像是首里城也面臨了極大的火災，
以致於不得不重建。
瑞泉寺在1763年遭遇火災，當時請了京都本院寺的御用建築師「前川三四郎」過來重建，
然而一個人的力量有限，便在井波當地訓練了四名木工職人，而至今瑞泉寺的大門，似乎
還留有前川三四郎修築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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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名木工職人留在了井波，也留下了木雕的傳統技藝，跟井波這個小鎮深深的結合在一
起。除了職人們的努力之外，附近的飛騨高山也貢獻了不少品質優良的木材，一代一代流
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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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木工的歷史，瑞泉寺可是一直看著，直到今日。瑞泉寺的內部有一些歷史文物，進去
時需要一些觀覽料，並換上拖鞋，有興趣的朋友倒是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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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觀賞木工職人的作品之外，井波小鎮也提供許多親自體驗的課程，像是木杯、木碗或
木湯匙。不過誰能想到，當初留下來的4位木工職人，傳承到現在有著200位木工職人在井
波經營著，也是當初沒想到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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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波要走上一圈並不會太久，它比鹿港小上許多，大約半天就可以逛完。當然若是你要在
這裡吃個飯，體驗課程及參拜每個寺廟的話，也很適合作為一整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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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野叔看了看時間，就打算帶我跟富山君去Check-in。由於長野叔的老家離這裡不遠，因
此今天就沒有跟我們一起住，晚上就是我跟富山君自由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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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井波散步的時候，往上坡或下坡都會經過這個木牌還有後面廣大的停車廣場。這個廣場
叫做交通廣場，若您坐車來到井波，這裡也是停靠站之一。廣場上面有幾間小店，感覺就
像是精簡到不行的台北轉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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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代表一天又要過去了。我很喜歡這個時候的氛圍，代表一天也要接近
尾聲，美麗的夕陽即將來到，還有晚飯。夜晚其實是很需要靜下心來度過的，只是現在的
人晚上想做的事太多，讓我們只能在沾上枕頭時，享受那片刻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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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日本台灣，鄉下的夜晚好像都差不多。店關得比較早，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就會趁這個
時候出來串門子，畢竟鄉下嘛，很快就要吃晚飯了。其實我一直希望能早點吃晚飯，那麼
夜晚就會變得比較長，可以讓白天四處飛揚的思緒慢慢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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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除了七福神之外，井波也有12生肖的木牌。不過我猜不透為什麼丑卯看起來像是老
虎的樣子，會不會是指丑卯之間的「寅」呢？「寅」就是老虎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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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ck-in的地方是一間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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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nomi」，有著喝東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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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住這裡？」
我試探的問，長野叔笑著揮揮手說不是，我們這次住的是類似Villa的旅館。話還沒說完
，有個庭師走了進來，似乎是長野叔的老朋友，兩人就到一邊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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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山君聳聳肩，帶著我在咖啡店裡東拍西拍。
Villa？我不禁想到我前幾年住過的秋山居，那是H的主管幫忙訂的，我才有機會跟家人一
起去住上一晚。後來有些朋友問我能不能當推薦人代訂或推薦，當我後來再問起H時，H早
已換了一家公司，主管也不知道跳槽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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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不是一片廣大的園區之外，一切一切都有秋山居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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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的庭院夾雜著鐵皮與磚牆，桌上放著像是沒挑過的奇型南瓜，無一不透著農家生活的
氣氛。陽光柔和的斜射進來，空氣中帶著茶香與水果的淡淡氣味，風吹過風鈴叮叮的響，
像極了每一個心裡無事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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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茶，稍後會有人導覽。」
木盤子上放著冰得透透的綠茶，兩片捲起來的柿子乾，還有一根似乎從木頭片出的牙籤，
上面的紋路依稀可辨。
我想起了跟法國朋友S一起上茶道課的光景，那天是下雨天，端上來的和菓子是以綠葉形
狀的求肥包覆著紅豆餡。水嫩嫩的綠色求肥，像極被雨水打濕的落葉。
茶道教室的點心每天都不一樣，但是最多只有兩個，因為茶道老師說第一個是讓你試味道
的，第二個則是讓你確認留在心中的味道是否有好好記住。
七十多歲的老奶奶茶道老師還說：「雖然你們是我的學生，但你們來到我的教室，就是客
人。而款待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依據季節、天氣、心情還有空氣挑選和菓子的搭配。
像是夏天雨後就用綠葉和菓子，秋天就用紅葉饅頭。你們既然學了茶道，那麼就要學會多
幫人考慮，別覺得麻煩，畢竟是一期一會嘛。」
是啊，一期一會。
要不是我在這裡喝了一杯茶，我也不會知道原來柿子乾那麼好吃，韌韌有咬勁的外皮包覆
著蜜得黏甜的果肉。兩片真的剛剛好，味道就這樣被我永遠的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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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野叔不知從哪裡回來，還帶著一個像是工作人員的年輕姐姐為我們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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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旅館叫做Bed and Craft，讓你住宿的同時，也能體驗木工製作的樂趣。」
年輕女孩這樣說著，向我們介紹晚餐的餐廳。不過由於這邊要事前預約，加上目前因為疫
情的關係，暫停營業，所以晚餐要自己在井波解決。
我發現吃飯的方式與秋山居差不多，也是大家聚在餐廳裡一起吃飯。
「也是有送到旅館的服務喔。」
年輕女孩給我們看了幾個方案，難怪，畢竟是日本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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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d and Craft共有六間房，都是由老宅改造的，這些老宅也都各有來頭，像是養蠶人家
、診所、料亭及裝潢器材店等等。
不過因為其他房間已有人入住，這次就是看其中兩間。
第一間就是TenNE，也就是天衣（てんね），就是菩薩身上那件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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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是由料亭改建，外面的庭院可以看見當初料亭的氣派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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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就可以看見佛像的裝飾，是由新銳佛師石原良定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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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姐姐說整間的設計是由佛與緣分為主，走廊上面可以見到佛像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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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是單人的榻榻米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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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隨處可見的木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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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浴設施都很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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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造的浴室散發著陣陣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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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則是兩張雙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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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間禪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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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可以坐進去，關上後獨自面對漆黑與密閉空間的禪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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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的飲料已包含在房間費用內，可隨意飲用，上面還有一包煙燻洋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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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間則是Roku，是以診所進行改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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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則是石頭與大型廚房，適合想自己下廚的房客。
庭院的另一側，還有著診療所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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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ku適合比較有活動力的一家人或朋友們，可以自行下廚，用投影機看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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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位彷彿嵌在石頭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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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則是兩張雙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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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也是石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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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有一張雙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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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該選哪一間呢？
我跟富山君討論，富山君說他想睡榻榻米，而我想體驗禪修室，於是我們選了TenNE。
剛一進房間，富山君就要我進去禪修室裡面讓他拍一張照。我問他說你怎麼不自己進去呢
？他笑著說怕卡住出不來。
於是我錄了段影片，走進禪修室裡，富山君拍了影片後，還把我禪修室的門關上，就到樓
下去看電視了。
我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在裡面，關上電燈，一片漆黑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閉上了眼睛
。而四周一片寧靜，我似乎能聽到我堅定而緩慢的心跳聲。
時間彷彿慢了下來。
我想起在茶道教室的時光。
茶道老師老奶奶曾說過：「生活在東京都，好像怎麼都慢不下來。每個人都很急，急著吃
飯，急著喝茶，急著趕車，急著工作。生活應該是這樣嗎？還是我們只是急著讓自己快到
生命的終點呢？我快八十歲了，可能再過不久就要到養老院去了，你們可能是我最後的學
生，雖然我這裡的茶道不是什麼特別的流派，但我也教了不少學生，那是十年前開始的。
我常在想，時間如果能慢一點就好了，所以我教你們茶道，讓你們感受茶道每一個動作都
是緩慢的，讓你們靜下心來，有時間感受生活。」
茶壺的水燒開了，被壓碎的木炭化成一片灰白。
「生活就跟茶一樣，越是靜下心來慢慢的泡茶，你的茶就更好喝。你越是好好的過生活，
你的生活就會回報你更多。我這把年紀了，能多活一點，就多活一點。」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像是又回到茶道教室，只是睜開眼睛一片漆黑。
下了樓後，喝著啤酒吃著洋芋片的富山君對我說。
「這麼快？我才剛洗好澡呢，木頭風呂真的不錯，你快去試試。」
我看了看手錶，才過了20分鐘。走進了浴室，濕濕的蒸氣有著木頭的香味，那是一股讓人
安心的氣息。
未完待續
我的中部之旅：https://junespring.pixnet.net/blog/post/361951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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