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四重奏EP1：檸檬汁、體貼和一點同情(雷)

[bird3258 (缺油條的豆漿)]

圖文網誌版：http://just-for-record.blogspot.tw/2017/02/ep1.html

日本人在謙和有禮的外在形象下，所衍生的影視作品、文學創作，
卻常常用疏離的眼光，直指人性最渺小、剝落、黑暗、幽微的面向。
（當然也是有包裝在笑料百出、用最直白的方式吐露內心的作品，像是《我不是結不了婚是不結》《東京妄想女子》）

這一陣子看的《寬鬆世代又怎樣》《逃避可恥但有用》，
都是從現下20-30歲的世代出發，帶出在現實生活中，年輕人所遭遇的困境，
轉而以輕鬆、幽默、無奈、自嘲的節奏，
讓觀眾一邊認同之餘，卻找尋到希望。

而《四重奏》則在宣傳語句上便寫下：
「30世代。無論戀愛還是人生，都無法盡如人意……」

從未看過坂元裕二所寫的電視劇，
不然我在看之前，會先在旁邊準備好筆記本，
把太多精闢又有趣的比喻一遍遍寫下、記好、刻在腦袋。

一名落魄潦倒卻自得其樂的女孩 雀，抱著大提琴坐在路邊，
數著寥寥可數的銅板，而眼前卻出現了一名老婦人，遞了一萬元給她，

並開口說了：「你可以和這名女子成為朋友嗎？」

故事就此展開，雀在老婦人的委託下，
和女主角 卷成為好友，並與家森、別府組成四重奏樂團－甜甜圈洞，
一邊調查卷是否為殺害其先生（也就是老婦人兒子）的真兇。

四名個性相異，又背負不同故事的30世代年輕人聚集在同個屋簷下，
各懷心思，卻一路往自己也無法預期的方向前進。

－－以下有雷－－

有幾個畫面，在一邊看的時候，一邊提醒自己一定要記下的：

－炸雞塊滴上檸檬汁

別府和雀在炸雞塊上滴上了檸檬汁，
家森不自主地開了口：「你們為什麼要擠檸檬汁？」

雀：「炸雞塊就是要配檸檬汁啊」
家森：「但人各有不同」
雀：「可是這裡有檸檬」
家森：「這是為了讓你們夾到小盤子裡後，在各自根據個人喜好添加的，不是嗎？」
「有人吃雞塊要加檸檬汁，有些人吃雞塊卻不加檸檬汁。」
別府：「擠上檸檬汁，更好吃了吧！」
家森：「可是卻沒那麼脆了吧」
別府：「擠上檸檬汁，有益身體健康。」
家森：「但都吃炸雞塊了，就把身體健康放一邊吧！」
雀：「但擠上檸檬汁更好吃了吧！吃炸雞塊而已，就別生了氣了。」
家森：「不不，我想說的是，」
別府：「今後我們會更加注意的，就別理他了吧，檸檬而已。」

卷：「這不是檸檬的事而已，眼下的重點不是加或不加，為什麼加之前不問一句呢？」

雖然看起來只是在談論「要不要在炸雞塊上加檸檬汁」，
可是卻把每個人的個性描繪很得很清楚。

家森是有話一定要說出清楚的人，即使是在炸雞塊上擠檸檬汁的小事；
別府是願意聆聽，會用溫和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想法，適時道歉，並想要快速解決；
雀依然我行我素，不管如何，重點是她只是想吃炸雞塊而已；
卷則在細細聽完大家對話後，用犀利、確實的思維講出自己的看法，即使聲音細小，卻很篤定。

而最讓我意想不到的呼應，是在本集的最後，卷開口說了：

「有一次，我覺得偶爾做點油膩的應該也不錯，就做了炸雞塊，
我從沒見過我先生這樣大快朵頤的，從此炸雞塊便成了我們的家常菜。」

「某次，我在家鄉的小酒館，遇見了他和公司後輩一起在那邊，
他點了炸雞塊，叫他的話，他會不會害羞呢？
我正在猶豫時，他的後輩問他：『要不要加檸檬汁？』
他回答說了：『不用了，我不喜歡檸檬。』」

「可是兩年來，我都在他的炸雞塊上加了檸檬汁，
我一直就在他眼前加了檸檬汁，可是他從來沒跟我說過。我就在想，這是怎麼回事？」

家森在一旁附和：「所以嘛，這是妳先生的溫柔吧」

「溫柔？這是體貼嗎？可是，我不需要啊，我不能原諒他。」
「我就在想，原來我們不是夫婦啊」
「夫婦到底是什麼呢？對我而言，夫婦是能夠分開的家人。」

的確只是在討論在炸雞塊上擠檸檬汁而已，
但卻可以此延伸出「人對待彼此的體貼程度」、「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
甚至在後面這段，卷表達的是在親蜜關係中被背叛的感覺。

卷：「他的後輩問他：『你愛你的太太嗎？』他：『我愛她，但不喜歡她。』」
於是關於卷的先生失蹤、卷是殺人犯的推論，也都一點都不奇怪了。

－你看到了你自己吧

卷拆穿了關於「駐店鋼琴家班傑明剩下九個月的性命」是個謊言後，

他們內部起了些爭執，
別府說：「他只是想繼續自己的音樂事業而已，我覺得有些謊言是可以原諒的。」
卷：「剩下幾個月生命這件事，是可以原諒的嗎？」

別府：「不是可以選擇其他方式嗎？更加體貼的方式？」
卷：「體貼？你是指同情嗎？」

別府和家森提出班傑明的處境不太好，這樣揭穿謊言，使他無處可去，真的好嗎？

卷：「不是體貼，而是你們在他身上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我們就是〈螞蟻和蟋蟀〉故事中的蟋蟀，雖說想靠音樂過活，
但我想其實答案已經出來了，我們沒能成為憑自己愛好過活的人，
我覺得沒能把它變成正職的人，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是要把它當作愛好，還是繼續當作夢想，
將其變成愛好的螞蟻很幸福，將其當作夢想的蟋蟀卻滿身泥濘。
班傑明是掉入夢想泥濘的蟋蟀，所以只能夠說謊。
那麼我們也只能搶過來，不是嗎？」

卷彷彿有透視眼一般，輕輕地說出別府和家森面對夢想的無力感，
他們的同情和體貼，只是建立在內心對未來的不安之上，所以不忍剝奪。

然而這樣的同情和體貼，卻不能換來任何東西，只是虛弱而無力的一點呻吟，
卷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用一貫緩慢卻篤定的語氣，將話語底下的真實揭露出來。

－寫在最後

在一集內，把每個角色的邊邊角角寫得立體卻不膚淺，
又深深地討論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人和夢想間的距離」，
卷以為先生總是擠上檸檬汁再吃炸雞塊，其實他根本不愛檸檬；
別府以為他是為無法體貼對待班傑明而不舒服，其實他根本是看到未來的自己。

「你所面對的世界和你想像的並不相同。」坂元裕二悄悄地這麼說了。
正如同卷說了：「人生有三個坡－上坡、下坡、沒想到。」

P.S 片尾曲真的好聽到不行
P.S2 這部劇抽離的敘事方法，真的讓我一直想到村上春樹文句中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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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genius0704: 寫得真好，班傑明那段的分析我看得好過癮。不過原po
→ genius0704: 最後說敘事像村上大叔，我不太明白？
村上大叔筆下的人物常常會用冷冷的、無情感的語氣，
去講一件明明很有溫度、充滿情感的事情，
松隆子就是給我這樣的感覺，
雖然她沒那麼冷血，但講話的方式很像這樣。

推 meaumeau: 在想說那個諺語中文要怎麼翻比較順口  人生必經之路有三
→ meaumeau: 條 上坡道 下坡道 還有 萬萬沒想到
這樣翻好像比較符合諧音的說法！
※ 編輯: bird3258 (114.45.137.202), 02/05/2017 21:52:05
→ genius0704: 原來如此～我倒是覺得輕井澤的鄉下別墅、冬天、古典
→ genius0704: 樂這樣的場景，會想到國境之南太陽之西～
→ meaumeau: 用"沒想到"是加強語氣 如果要讓人猜 用"想不到" 就變成
→ meaumeau: 雙關語
→ meaumeau: 如果她說這句話只是故意玩雙關語 那她就可能和丈夫失蹤
→ meaumeau: 無關    如果是強調意外性 那丈夫失蹤就可能是她直接或
→ meaumeau: 間接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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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MEIZICO: 分析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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