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抒] 我是誰？談金庸作品的中國種族認同

[nightlight39 (乃賴)]

這篇文章發在臉書，未來應該會在明日武俠電子報刊載。

這是最近兩年我對金庸作品的思考，簡單分享一下。


【我是誰？談金庸作品中的中國種族認同】
　
金庸一以貫之的主題，就是在劇烈的愛恨情仇當中，叩問當代中國民族的面孔，尋索著自
我的身分認同。
　
從故鄉浙江海寧海神廟的鄉野傳說開始，以「滿人皇帝乾隆生父為漢人陳世倌」作為他第
一個書寫的課題。
　
身為漢人，卻當滿人皇帝的哥哥乾隆，以及在新疆學武，帶領反滿幫會的弟弟陳家洛，愛
上同一個維吾爾女子，最後兩人決裂。乾隆認賊作父成為十全老人，陳家洛心碎退隱浪跡
江湖，滿漢兩個同胞兄弟自此誓不兩立。
　
接著，明代最後鐵漢袁崇煥之子袁承志，面對著崇禎、李自成與皇太極這三個漢人昏君、
漢人義軍，以及滿人英主無法化解的衝突，最後李自成殺了情同兄弟的李岩，袁承志遠赴
他鄉，不問中原事。
　
雪山飛狐、飛狐外傳承接著書劍恩仇錄的主題，書寫在歷史陣營的對立與世代相承的仇恨
當中，無法消解的恨。大背景依然是闖王寶藏，或是福康安毀滅漢人武林的計畫。
　
其餘白馬嘯西風、鴛鴦刀，也環繞著胡漢的衝突的主題。
　
而胡漢衝突到了射鵰四部曲攀至高峰。
　
郭靖有兩個兄弟，一個是蒙古人拖雷，其父為成吉思汗，其妹華箏為準妻子。最後因胡漢
衝突反目成仇。
　
另一個兄弟是漢人楊康，郭靖楊康出生時，民族英雄丘處機以宋代國恥靖康為名，隨後郭
嘯天死，楊鐵心失蹤，這對孩童出生時即被詛咒了國仇家恨。楊康為金國六皇子完顏洪烈
一手養大，最後背棄漢族，投靠金人。
　
一路上，郭靖與胡人歐陽鋒、金人完顏洪烈、漢奸楊康與漢奸裘千仞爭奪著民族英雄王喆
留下的九陰真經，以及民族英雄岳飛留下的武穆遺書。郭靖的伴侶是堅守漢人立場的黃藥
師之女，一身武功來自民族英雄洪七公與江南七怪、全真教，並得益於附庸於漢族王朝的
大理前任皇帝段智興。
　
最後郭靖武藝大成，在華山論劍得勝，承接王喆的意志，成為新一代民族英雄。
　
楊過在生父之仇、禮教之防、人情之偽與伊底帕斯情結下，與郭靖反目成仇，依附在忽必
烈底下的蒙古高手群，試圖刺殺郭靖。爾後被郭靖的大義感召，最後在襄陽城下殺死蒙古
皇帝蒙哥，將「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道德訴求最大化。
　
百年後，楊過的玄鐵重劍一化為二，倚天屠龍牽動著天下霸權興替。張無忌成為反蒙共主
，書寫明朝前身的明教，如何從一個中土不容的外來教派明教，成為一統武林的盟主。此
刻的胡漢對立已轉向融合。張無忌捨棄漢人女子周芷若，與蒙古郡主敏敏特穆爾相戀。
　
爾後，在民族鬥爭最複雜的北宋，舊慕容王族慕容復，和契丹皇后家族的蕭峰，兩人隱去
血脈，成為中原武林的新領袖。大理王子段譽踏入中原，少林僧之子虛竹化身西夏駙馬。
完顏阿骨打崛起，好戰團結；吐蕃國師野心勃勃，心比天高；天竺武林對少林武學虎視眈
眈。主角們繼承了父輩的仇恨，在歷史的衝突中無法解答，只能或自盡，或隱遁，無力回
天，家國難辨。
　
種族的仇恨在這部奇書中曖昧含混，險惡詭譎。至此金庸的種族仇恨告一段落，提出佛法
作為解答。
　
而最後，金庸之筆又回到故鄉浙江海寧。以海寧查家的偉大祖先查慎行起始，書寫生父不
知的妓院之子韋小寶，與被神化的康熙皇帝情同兄弟。奇幻地遊走在太監、天地會、沐王
府、吳三桂、李自成、俄羅斯、遼東邪教、明代長公主、蒙古王子、西藏喇嘛、台灣鄭家
之中。征伐俄羅斯，剷除邪教，平定三藩，佔領台灣，金甌重固。
　
書末，最後曾經的鹿鼎公、韋香主以及無數頭銜擁有者回歸本源，在詢問韋春芳生父為誰
，得到的結論是：漢滿蒙回藏都有可能，但鐵定不是洋人。
　　
從海寧開始的滿蒙衝突開始，最後在揚州的五族共和作結。花了數百萬字，金庸的民族史
觀總算從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進步到五族共和，共抗外侮，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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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pqpq11234: 推
推 ckshchen: 彎搭啦阿秋喔~~~
推 carrothead: 乃賴大重現江湖?!
→ ibise: 可是為什麼天龍八部被算在射鵰四部曲內?
推 hsiao335: 看到ID 先推再說
→ nightlight39: 前幾天跟朋友聊天順手寫的XD，這兩年武俠評論都在寫
→ nightlight39: 黃易和新書
推 oldfatcat: 推這篇
推 azqsxwdcefvr: 推
推 web946719: 乃瀨 先跪
推 barry630621: 乃賴推
推 profyang: 簡單來說就是大漢族主義者變成大中國主義者嘛
→ profyang: 天龍八部我也愣了一下 我猜版大的意思是像蕭峰之類的在
→ profyang: 射鵰有再提到(三版) 所以明顯是同一個世界架空之下 段氏
→ profyang: 也是有提到 不過這樣能不能把它塞到射鵰系列我就不知道
推 Morrislakbay: 推推
推 caeasonfb: 有想法
推 ilikebulldog: 為啥楊過有伊底帕斯情結，初版秦氏跟龍女還頗疊影，
→ ilikebulldog: 二版後，就牽不太上。舊神鵰楊過baby捏死蛇開心大笑
→ ilikebulldog: ；天龍玉像癡戀症，這些明顯都是來自希羅神話。
→ wolfking: 天啊  乃賴欸＼(^o^)／
→ nightlight39: 因為楊過愛黃蓉，我如此堅信。
推 vajra0001: 還有射雕桃花島相關劇情也抄了莎士比亞的暴風雨阿
推 k800i: 原來如此，難怪楊過會對他如此溺寵的郭伯伯起殺機，這其中
→ k800i: 糾結實在微妙。原來郭芙妳只是妳娘的替身。
→ k800i: 天龍塞不太進去吧，總不能說有丐幫、有降龍、一陽指等等
→ k800i: 不然笑傲也能靠著武當之類參一腳。然後鹿鼎也依著「前朝...
→ k800i: 」也湊合。這樣牽連下去，不都成了瀨尿牛丸。
推 sscck5: 原本以為會深入討論 原來只是簡單介紹 有點失望
推 profyang: 我也覺得天龍不太能算射鵰系列 但要以何為標準我也不太
→ profyang: 確定
→ nightlight39: 原就說是閒聊。為何同一系統對我而言是主題。
→ nightlight39: 除上述武功外也有五絕的隱約傳承
→ nightlight39: 笑傲是獨立的。鹿鼎接碧血是帝王書。
→ nightlight39: 書劍和雪山是傷情書。
→ ibise: 如果說系統, 我倒覺得天龍 --> 笑傲 --> 鹿鼎 是同一系統
→ ibise: 都是突破傳統武俠小說窠臼的作品: 天龍突破漢人沙文主義,
→ ibise: 笑傲突破內力至上的體系, 突破主角正經的傳統; 鹿鼎整個突
→ ibise: 破武俠小說的寫法, 主角幾乎不會武功
推 RrEpic: 王喆是是新版的嗎?只聽過黃裳
→ lejnsaryai: 重陽是王喆的道號，姓王名喆，道號重陽子，稱為王重陽
推 crowley: 鹿鼎的武跟俠都不是在主角 反而是陳近南最有俠之大者風範
推 Highflying: 對金庸來說應該是同一系統 只是不一定寫出來
→ Highflying: 從佈局 寫作技巧 國族安排來看 滿明顯是同一個系統
→ Highflying: i大的推論有一個問題 一直以來是這個版的癥結點
→ Highflying: 就是武功系統到底重不重要
→ Highflying: 金庸到底只是隨手掰些武功加入劇情 還是打從一開始
→ Highflying: 就先設計武功年代傳承  然後再寫小說
→ k800i: 很明顯是先有故事人物，再配上武學，比較改版細節不難發現
→ k800i: 金庸的武學是想像藝術，初版時還有些游移，兩次改版就確定
→ k800i: 脫離打殺，成為角色的重要特色屬性。像是降龍掌很多人物學
→ Highflying: 可是這裡流行「武學傳承年代定位法」 ＸＤ
→ k800i: 會，可已成為郭靖的招牌，就像打狗棒法之於黃蓉。
→ k800i: 講武是一定要從文本內評較，這是邏輯問題。可是論文就不是
→ k800i: ，文學評論必然超脫作者筆下，從藝術、文化等去講談。
→ k800i: 初版天龍的確有五絕前傳的痕跡，只是就在初版就已經大轉彎
→ k800i: 倚天被當作尾部曲其實有點勉強，老張作為串通前二部曲的角
→ k800i: 色，徒具型而無實。最後一現的黃衫女也只是機器降神。
→ k800i: 到了新修版，這位古墓楊掌門這才謫仙入世，如果那個被人
→ k800i: 嫌惡唾棄的隱線成立的話。
推 JohnsonDick: 沒看過新版，借問一下隱線是指?
→ k800i: 隱線是有讀者推導出來的。這跟二版韓千葉之死跟范遙到底有
→ k800i: 無干係一樣。金庸是否定，新修版就把關鍵處修改，於是范右
→ k800i: 使當不成小昭的爹。
→ k800i: 至於這版的相關討論串，就標題搜尋郭芙
推 ibise: 我的推論跟武功系統沒多少關係啊! 我是說這三部都有著迥異,
→ ibise: 甚至革命性的差異, 相較於金庸前面的武俠小說, 甚至是所有
→ ibise: 的武俠小說...  射鵰被稱作三部曲, 是因為劇情有所串聯,
→ ibise: 天龍顯然跟射鵰三部曲沒有特殊關係, 不但沒有關係, 而且相
→ ibise: 比於射鵰三部曲濃濃的夷夏之防 (即使張無忌娶了蒙古人趙敏,
→ ibise: 但是元朝與蒙古人在小說中還是少有正面描述), 而且甚至質疑
→ ibise: 夷夏之防, 讓諸多人士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擺弄這塊道德大旗...
→ ibise: 笑傲江湖也有類似的情況, 只不過不在夷夏之防, 而在待人處
→ ibise: 世的舉止上; 通常人們信賴沉穩而表現出君子風範的人, 而輕
→ ibise: 浮好酒的浪子則總是不被看重, 但是偏偏謙謙君子以真面目示
→ ibise: 人時, 才發現放蕩的浪子是多麼可愛, 同時, 獨孤九劍的破氣
→ ibise: 式, 更象徵金庸告別過去內功宰制一切的傳統; 而一次又一次
→ ibise: 旁若無人的高手在計謀下失利, 更是為下一本鹿鼎記寫下預告
→ ibise: 我所講的不是武學系統, 而是在文學表現上, 甚至中心思想上,
→ ibise: 天龍、笑傲、鹿鼎這三部作品 (同時也是金庸的最後三部作品)
→ ibise: 絕對有著大破而後大力的、一脈相承的關係
→ Highflying: 我沒說你阿  我是針對武功定年法XD
→ wfelix: 天龍若算進射鵰系列前傳也不算太誇張
→ wfelix: 天龍武林的夷夏之防可是很嚴重的,但同樣夷夏有別的社會下
→ wfelix: 採用別種觀點來鋪陳這也算是同系列之一啊
→ wfelix: 若採取類似劇情主軸 那蕭峰不過會是郭靖2.0而已
→ wfelix: 但蕭峰基本上是相對於楊康這腳色的反面設定
→ wfelix: 一樣是胡漢衝突 一樣是由仇家扶養的長大的
→ wfelix: 基本上系列作是針對劇情連貫這部分
→ wfelix: 而有倚天的例子的前提下,天龍要包進去其實也無不可
→ wfelix: 畢竟金庸為了天龍和射鵰的傳承連貫性可是修改了不少
→ wfelix: 一陽指從王重陽身上挪給大理段家
→ wfelix: 洪七公最可憐 初版是降龍發明者,二版變成修補者
→ wfelix: 三版連修補者都捏掉,變成單純學蕭峰虛竹傳下來的武學而已
→ ibise: 可是 H 大你寫說 "i 大的推論" 啊......
→ Highflying: 喔好像是耶  真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