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死蔭幽谷的夢幻冒險中，萬安和虎爺問答生死，得到回答後，一度沉默。「人死而
復生，不是很好嗎？我們可以挽救那些逝去的生命，更甚者，人類終於實現不死的夢想。
」
虎爺僅是淡淡地回道：「我當然也有想復活的對象，朝思暮想的愛妻。不過，你首先要明
白死亡的真意，所謂的死而復生，復活的真是原本那人嗎？萬安，五百年前我曾踏遍大江
南北尋找讓人復活的法子，方法還不少，真讓我給找到了，生命系至寶‧□□□(註1)，
但是──」
「師父──！」思慕雪情不自禁叫道。
虎爺只是擺過手，止住她，繼續說道：「這死蔭幽谷你不是第一次來了吧，那麼也該查覺
到，他們不是真正的死者，所謂的被星球記憶，實際上是被‧還‧活‧著‧的‧人‧思‧
^^^^^^^^^^^^^^^^^^^^^^^^^^^^
念。活人妄想著有『死後的場所』，不分東方西方，人類的集體潛意識裡創造出這個地方
，屬於自己的囚牢，將想‧像‧中‧的名人偉人置入其中。或許，這樣子做，會讓心情好
過一點。當然，人死後，大腦意識停止，便什麼也沒有了，沒有天堂或是地獄等著。這裡
的所有東西只是幻想出來的造物，那些亡者，他們不是真正的逝去之人。」
「師父...」
萬安臉上微露笑容，這最後的問題「生死一問」，至此總算功德圓滿。從他知道夢魔打算
散佈「莊周夢蝶」殲滅人類，就想著得在人類滅亡前問清楚心中的疑問不可。
為此準備了三個問題、詢問三個身邊最親近之人，「三」，非得是「三個」不可。第一個
問題給了人稱當代道士第一人，神仙二姚的姚神石；在吉祥寺外，神石回答了有關人之善
惡，公理與正義一問。第二個問題給了袁弘道，他的溫柔與寬慰，自責以及罪惡感，就像
海一般深不見底；在測量水之深淺時，弘道回答有關人之命運，命中注定的劫數一問。第
三個問題留給了虎爺，萬安喜歡埋在他毛茸茸的皮毛裡，沉溺在片刻的甜膩中；在深沉之
海時，他本應回答愛人生死別離一問，卻欲言又止，僅僅說了想念愛妻，不回答清楚。
「莊周夢蝶」雖然已經啟動，但萬安沒得到答案，硬是將海灘上的人拉進死地。他待要說
話，嘴巴還沒張開，眾人卻聽見一陣尖銳聒噪嗓音：「答得好，恭喜你，寅虎。跨越六百
年的思念，今日總算做個了斷。那這生死一問，可否滿意了？」
「萬安！」逸芬正想上前，卻被虎爺出手擋住，他全身上下汗毛直豎，戰慄地說道：「張
開嘴，萬安，你的嘴裡有什麼？」
他默不作聲，張嘴吐舌，驀地從裡頭竄出一個小黑球，黑漆漆、髒兮兮的，外表近似顆網
球大小，飛到空中後便開始膨脹放大，表面長出單顆眼睛和嘴巴，身體末端延伸出一條細
線連接在萬安嘴內。
「終於查覺到了啊，寅虎、布基里。」黑球怪似乎有自己的意識，聲音和萬安全然不同。
說完轉頭看向萬安，「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夢境轉換”期間偏要多生波瀾。」
萬安聳聳肩，「里奇蒙，這也是“牠”的意思。」說完兩手伸長平舉，施展「幻夢神殿」
權能，召喚夢魔前來。
眾人衣角無風自揚，頓時飛沙走石、遮天蔽日，虎爺護住逸芬後退幾步，定睛一瞧，眼前
突然出現一隻巨大蟲子，李福華說過大蟲渾身死白、長約數尺，但此時眾人所見的軀體更
加龐大，身軀有數尺寬，體節長約百餘尺，在地上環繞盤旋一圈，頭部昂然挺立，傲視著
他們。
虎爺用鑑別眼一瞧，真不得了，圖鑑上沒有相關資訊，連個黑影輪廓也沒有。他六百年來
走遍天下，收錄七個世代所有妖怪的資料，號稱天底下沒有識不得的妖怪(其實早就被打
臉了，卯兔那種結合機器的共生方式，鑑別眼就看不出來)，此刻竟不知這怪物是何來歷
。
「歡迎各位來到“夢境彼岸”，這裡是我的地盤。布基里，我就是這裡的主人，夢境之主
，夢魔。」大蟲子尖聲笑道。
虎爺聽了李福華的話，聽這蟲子嗓音尖細，知道他絕對不是什麼好人，沉著臉問道：「你
是什麼來頭？變什麼花樣？萬安被你控制了嗎？」
夢魔聽了哈哈大笑，「太多太多事情要解釋了，我很想當一個稱職的壞人，就像《Watchm
en》裡的Ozymandias一樣，在謀詭計得逞後，跟你們好好解釋來龍去脈。不過，我實在是
太忙了，忙到連坐下來好好喝一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夢境轉換正如火如荼的實施，萬安
，你先回神殿去吧，這期間最好有人守在管制室。」
萬安點頭領命，不發一語的便轉身離去。
「等等啊！萬安！你也解釋一下發生什麼事了？」逸芬想追上去，卻被虎爺大手止住，「
等等，別靠過去，別說夢魔，他口內的黑球怪也非常危險。」
夢魔冷眼旁觀，「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百年的保姆工作好玩嗎？」
虎爺聞言皺起眉頭，這傢伙真夠惹人厭，「把我們拉到這裡想做什麼，“夢境轉換”到底
有什麼目的？」
「讓世界更美好。布基里，你能明白的，這是當然的。畢竟讓人陷入夢境中，在自己的夢
裡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享受昇華的精神體驗，尋到自己的最終歸宿，這便是你的終極滅
世‧莊周夢蝶。」
「看似浪漫美妙，卻也異常殘酷喲。睡著的人可以“撐多久”？如果是在自家住宅室內入
睡，或許可以睡上三、五日，不需飲水進食，但他們終究會因脫水而死去。若是睡在戶外
就慘了，可能連一個日夜都無法撐過，日夜溫差，或是被野獸啃噬...。總地來說，非常
棒的世界末日景象。很可惜中止開發了，不過你沒有註冊智慧財產權，所以我就拿來用了
。」
「你是怎麼辦到的？」虎爺的臉色發白。
「我看著哪！你們的夢境，千千萬萬的人類，從史前時代第一個發現火的好朋友到現在，
所有人的夢！甚至其他星系、平行宇宙，全全部部都看在眼底。」
「不可能，怎麼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不可能嗎？那好，機會難得，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為所欲為、無所不能，突破
第四面牆吧。」夢魔狂笑不止，兩足向著他們擺開。
虎爺只覺清風拂面，有什麼看不見的面紗被揭開、被揚過，大駭之下看向逸芬，見她一臉
疑惑的回望，雖然不及用未來眼詳查，但很肯定剛才那道清風改變了什麼。
「我改寫了你的未來命運，這可是凌駕在時軸命力上的夢幻力量！你的百年任務宣告完結
，不需要再帶著那個拖油瓶了。」
「你說什麼？！」
「不可能有這種事情！你犯下這種罪行(guilt)，總帥不會漠視不管的。“枝枒剪除”要
來了！這世界完蛋了，會遭到“廢棄”啊！」虎爺此時才真正感到驚恐不已。
「你還沒搞懂啊。」夢魔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異想樹確實麻煩，不過我知道的，想
逃離的話，必須將全球人口削減至最小可存活族群(MVP)以下對吧，那還不簡單！我幫你
升級了“莊周夢蝶”，不用謝了。夢境轉換的範圍是“整個星球”，只要腦袋裡存有睡眠
記錄的人類便一個也逃不掉，他們能挨著多久不入睡？上至百歲人瑞，下至母胎中的胎兒
，從海平面起算，上至西藏高原、喜馬拉雅山，不論大城市、鄉村、荒漠、雨林，甚至南
極大陸的科研基地，沒有一個人能躲過一劫！嗯，國際太空站(ISS)上那幾個人例外。」
「升級版的終極滅世‧『太初有道』，會確實將星球表面活動的人類抹殺至0，“0”！你
們待在這裡遊蕩的時候，外邊世界經過了67hr，不到三天的時間，殘存的(還‧醒‧著‧)
人類不及原來的3%，這個侵蝕速度，總帥無暇廢棄世界線了。照估計自夢境轉換後七日內
，這顆星球將不會再有活人走動。」
「布基里，你是特別的，我喜歡收集珍奇異獸，所以給你“選擇的機會”。」夢魔不懷好
意地笑道：「一是送你回去現實世界。你可以趕往撒哈拉沙漠的最終防衛基地，同末日軍
一起抵抗莊周夢蝶，提醒你，整套術法經過我的解構、重新編寫，“後”莊周夢蝶跟一個
世紀前你寫的已經完全不同。」
「二是留在這裡。等死蔭幽谷失去活人的思念，無法延續地基而崩解，題外話，有個被軍
委會查禁的秘密結社，偷了流出的黑塔電腦設計圖，在極區地底下興建城市，留在這裡的
話可以去瞧瞧。」
「三是成為我的收藏品。『太初有道』將打開通往新世界的孔道，舊世界的東西可以留著
當紀念。先說清楚，因為“天干地支”必須湊齊才能顯其意義，就像過年發行的生肖銀幣
，缺一不可，單收一個意義甚小，價值大打折扣。」
「我...」
聽到這裡李福華(卯兔)忍不住舉手發問，「那個、感謝你的解說，我大致明白狀況了，我
也有選擇嗎？」
「妳(李福華)沒有選擇權，存於雷克雅維克的統合者電腦還有點意思，但現在這個人類肉
身就算了吧，充其量只有0.8支。布基里願意接受提議的話，我可以當作買大送小，將妳
納入收藏。」
「感激不盡。還有個小問題，按一般套路發展，這時候不是該有人，嗯、就總帥吧，集合
所有天干地支，大家同心協力打王嗎，最後總帥身上帶著所有人的信念和希望，發揮主角
威能打敗大魔王嗎？」
「啊哈哈哈！這不是那樣的故事啊！王道熱血的英雄電影當然好看，但我比較喜歡《末路
狂花》那種公路電影，一行人出發冒險，途中經歷各種事件和危難，慢慢挖掘角色心境和
魅力，設計精簡巧秒的故事！最後Louise和Thelma毫不意外踩下油門，衝出山谷。可惜沒
有那麼多時間讓你們遊山玩水，布基里！你的回答？！是死是活，還是不死不活？」
「我...」他躊躇不決。
「虎爺！」
「師父！」卻是思慕雪站到他的面前，「你絕對不可以和他達成任何協議，難道忘了嗎？
面對辰龍和總帥的威脅利誘，你選擇為他們服務，可現在已經不同了啊，我並不怨恨你啊
！良善也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這孩子...，虎爺定定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頭髮，額頭輕輕碰了一下，柔聲道：「我知道
了。」為什麼總要等到世界末日他才肯坦白？
「謝謝妳還願意相信我。還有，對不起。我真的做錯了。」將思慕雪推過一旁，緩緩走向
夢魔。
※※※
(註1) 地支的至寶共有一十二個，兩兩一組，分為六大系能力，分別是空間系、時間系、
心靈系、生命系、現實系...，這不是抄襲無限寶(逼──)。
--
「是啊，我被愛情氛圍沖昏頭不錯，但那是因為你們不知道我們錯過多久。五百年，五百
年呀，人世間誰能等得了誰五百年？少女的青春年華、韶光易逝，我在山城上一直等著，
等了一年又一年，師父怎麼還不來找我？他若想來的話，奧哈馬的關口豈能擋住『日正當
中』？花兒開了又謝、開了又謝，我看得厭煩，最後將雲淡風輕的百花全鏟除了，改種長
青不枯的松柏。」
節錄《總是難，恨愛惡欲》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0.137.11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ightNovel/M.1559789980.A.B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