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心得] 一年的道別（杏花）

[rossignols (安萍)]

魔戮血戰第三十二集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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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下亡命水那刻，杏花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了。待到首次毒發，他便能掐指算出尚餘的陽壽
。安排自己的退場並非智者專屬。


杏花不回黑水城了。帝鬼一役後，俏如來及史豔文雙雙不知所蹤，也遍尋不著其屍首，若
他們尚有餘力回黑水城，早該返還；且他已在黑水城中緊急訓練好一批醫護。征伐時期，
需要的多為處理內外傷的醫護，杏花那一身鑽研棘手病症的絕妙本領，在分秒必爭的戰場
上沒多大用處。留在黑水城，中原只不過多了一個技術精湛、約莫可抵三人用的外科醫生
；離開黑水城，以默蒼離最後戰友的身分，他還能發揮更大的價值。


那封信。


如果俏如來還活著的話。


杏花知道蒼離的風格，他知道這封信只是牽制九算的眾多方法之一，就算他失敗了，蒼離
的計畫大概也不至於受到太大影響。但即使如此，只要能使計畫更進一步，哪怕是再小的
一步，他都會全力完成。因為蒼離的指示不曾出錯。


杏花原本還期待九算來找他。如果九算知道俏如來還活著，定會暗中嚴加控管他的一舉一
動，以免他這個戰友又來礙事。九算一直沒出現。杏花告訴自己「俏如來真是神通廣大啊
，連九算都找不到他」。


還沒等到俏如來，也沒等到九算，倒是多了一個趕也趕不走的跟屁蟲。


「想向魔世報仇，跟著我你只會死得更快。」

「為什麼？」

杏花覺得一但老實說出自己曾是魔世通緝犯，這小傢伙說不定更要賴著了。


杏花跟一個熱心的俠士說好了，由他帶修儒回黑水城。但亡命水偏趁這時毒發，他雖在蕩
神滅造成的舊傷潰爛前即時告別修儒與俠士，還是被修儒眼尖瞧出異狀，這下可好，修儒
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照顧你，年紀雖小脾氣倒是挺硬，再也趕不走。


留心俏如來的下落、提防九算、避開魔兵、救治傷患、打理日常所需，現在還要多分神照
顧一個小孩子。一開始他覺得有點煩。

「這個，」杏花晃了晃手上的葫蘆，「是我的傷專用的藥，只有我能喝。現在藥材採集不
易，你要是喝了一點，我就少一點能治傷。所以你絕對不准喝，試藥也不行！」

「有魔兵就退後，不要跑到我前面！」

「要是看到蒙面的人出沒，不要和他們起衝突，但要盡快告訴我。」


習慣以後，他覺得有個人可以跟他說說話其實也挺好的。找人、等人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日子總是要過。

「這是什麼藥草？」

「你在找的俏如來，就是那個武林盟主俏如來嗎？」

「默蒼離不是很壞嗎，為什麼你還要幫他做事？」

「放心，俏如來一定還活著！」

「那幽冥君和茹琳後來怎麼樣了？」

「隔壁村的大娘說你是三大名醫之一，你怎麼都沒提過！」

哼哼，這個聽見響亮名號就雙眼放光的古靈精怪小鬼頭。


杏花是抱著反正有人想學，他也不介意人家偷師的心態，在診療時特地讓出開闊的視野讓
修儒看個仔細，對著患處自言自語地解說注意事項，提點該參考哪冊醫書的哪一章。怎料
這小傢伙得寸進尺，一口一個師尊，喊得多自然。


認識蒼離後，杏花早早打消收徒與取親的念頭。這麼生裡來死裡去的，與其收個徒卻只來
得及傳授半套，娶了親卻讓人意外守寡，不要也罷。他寧願寫醫書，伴著默蒼離走天涯。
蒼離亡故後，他又重拾了收徒的念頭。如果是他啊，他要選個對生命有熱情、本心善良的
徒弟，他還記得自己甫學醫時遇上的種種困難，所以他會耐心地一項項教，除非必要，不
疾言厲色。他要跟徒弟切磋煎藥訣竅，跟徒弟討論如何醫治頑疾。他將徒弟領進門，如果
最後徒弟對藥理有興趣，他可以引薦他去找師娘，對毒理有興趣，那就尋訪師妹。最重要
的，學醫不難，學習身為醫生如何處理自己面對的人情義理、生老病死，這才難；難啊，
他甚至也不敢肯定自己在行醫生涯中摸索出來的待人處事原則是否完全正確，但起碼他問
心無愧。他會找個日子，和徒弟坐下來一起品茗，細細講述他這輩子行醫的所感所得；他
不確定自己講的這些，在徒弟建立身為醫者的待人處事原則過程中能幫上多少忙，有些事
，畢竟要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別人的經歷僅供參考；讓自己的人生成為徒弟的養分之一，
他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


修儒天資聰穎，雖好使小聰明，本性倒也不壞，但他學醫，只是為了幫忙，況且，就憑這
身體狀況，遠遠達不成他對自己身為人師的期許。每一聲師尊，受之有愧；每一聲師尊，
都在提醒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收徒不是為了防老。想想幽冥君，師尊死時自己遠在外地，想想師娘，他與茹琳都將先
行而去。他這個做徒兒的都沒盡到半點孝心，怎敢奢望收個徒弟照顧自己。而眼下，連徒
都沒收呢，就被人伺候的好好的，自己何德何能有此福報。


修儒的「我最喜歡師父了！」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除了再次聲明「我不是你師父」以外
，杏花只是皺起眉，左耳進右耳出，沒把這話當回事。杏花覺得自己是個還不算壞，但也
沒多好的人——人體實驗、亡命水，害人無數——他沒那麼值得令人喜歡。尤其是亡命水
發作得更厲害，於是許多家務活都由修儒獨攬後，他實在看不出自己這個處處受照顧的人
，究竟有哪裡讓修儒看得上眼。他開始想念廢蒼生的數落了。世人皆以為亡命水僅是默蒼
離一手策畫的毒計，與冥醫無關，而少數知情者如俏如來，也不曾指著他鼻子痛罵他一頓
。唯有看著廢蒼生及大匠師眼裡對他的不以為然，他才覺得這個世界稍稍正常了點、公平
了點。


杏花有次切菜時劃傷手，他硬是忍到手傷完全好了，才補喝亡命水，免的亡命水的毒性殃
及這隻手。從此之後，除非必要，他再也不下廚、不陪修儒過招練武。他行醫靠的就是這
雙手，而他的人生意義全在於救死扶傷。他可以失去雙足，但萬萬不可失去雙手。他想，
自己是不是對亡命水的後遺症有點反應過度；他想，自己是不是還沒準備好面對這副漸漸
損毀的皮囊；他想，自己是不是在害怕，害怕慢慢變得無用的自己。


躺在床上的時間多了，能胡思亂想的時間也多了。


他想過，為了避免再有人遇上究竟要不要用亡命水的掙扎，他不會留下亡命水的任何蛛絲
馬跡。材料及製法留不得，亡命水成品亦留不得，徹底斷絕從成品推敲製作過程的機會。
他遲疑過，如果以後又遇上非要亡命水才能扳回劣勢的情況，該當如何。建立在非知情同
意犧牲上的勝利，值不值得追求？如果時間能倒流，他還是不會拒絕蒼離的要求，也不會
譴責蒼離的決定。即便是知情同意，那請求大家飲下亡命水的指揮者，心病是否又要重上
幾分？師妹與他分別鑽研亡命水已十數載，尚無頭緒可解此毒，後人又得費時多久，犧牲
多少人，才想得出比閻王低頭容易製作的解方？蒼離若九泉有知，不知對此決定做何感想
，但，就讓他任性這一回吧。由茹琳始，以杏花終，世上再無亡命水。


一開始，杏花還會回想，自己若在哪個時候說了什麼，或不說什麼，做了什麼，或不做什
麼，那麼默蒼離現在是不是還會好端端地坐在琉璃樹下。不過現在杏花已經不怎麼在意這
些事，反正等時候到了，他大可親自向蒼離慢慢算這筆帳。


行醫多年，見過的死法多了，偶爾亦會好奇自己怎麼死。病死、老死、橫禍死？現在他倒
是大致確定自己的死因了，也算解開多年疑惑，可喜可賀。亡命水之毒，發作間隔會越來
越短，從完全無法自理到離世只需短短數天，省去長期照護的麻煩；久病床前無孝子，有
時不是子孫不肖，而是人無法長久承受另一個生命的重量。毒發亡故後也不須累人收埋屍
首，乾淨俐落，這種死法再好不過。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杏花這麼告訴自己。身為醫生，見過無數死亡，但他仍有點沒把握該
怎麼面對自己的死亡，該怎麼面對其他人如何看待他的死亡。他喜歡開門見山有話就說，
所以，他直接告訴他認識的每個人：「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換來的是其他人的不知所措
。要死的人是他，即將造成其他人為他的死亡而傷痛的人也是他，他不知道該怎麼用加害
者的身分安慰這些受害者。


杏花房裡瀰漫著傷口腐臭及草藥薰香。修儒沒抱怨，前來求診的人也沒抱怨。杏花想，為
什麼你們不抱怨；杏花想，如果他們真的抱怨了，自己大概也不會更開心一點；杏花想，
自己真是個難伺候的病人。


杏花與修儒間有某種張力，兩人相依為命，修儒拼了命想靠近，杏花卻總是屢屢退避。


隨著病情加重，仍是沒俏如來下落，且每天尚能幹活的時辰越來越少，杏花察覺自己越發
急躁，而首當其衝的便是修儒。他隔著牆聽見修儒的低泣聲。他想，自己這是怎麼了，他
想，修儒怎麼還受得了他，他想，不曉得廢蒼生知道以後又會怎麼說他。他嘆口氣靜下心
來，默默起身到廚房，盯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然後煮起修儒最愛的綠豆湯。


九算出現了，討要蒼離交給他的東西。杏花有點高興。九算出現了，俏如來還會遠嗎。


放下那封壓在他心頭上千斤重的信，回到久違的黑水城故土。廢蒼生與大匠師對他即將死
去的消息無動於衷，待他一如既往，在他們面前，杏花覺得自己似乎又成為以往那個身強
體健無病無痛的杏花。


於是他終於能接受自己即將分崩離析的身體，接受修儒對他的喜愛，接受修儒成為他的徒
弟。


然後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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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皿〒)╯花-▃▄▅▆　雖然我房裡就有一尊杏花可是我還是好心痛。

接下來要替杏花關注修儒、俏如來的戲份！（顯示為愛屋及烏）


新劇裡，修儒似乎開始糾結杏花跟他講的「有些人不能救」。不論修儒最後決定要接受或
拒絕這個原則，我都樂見他最終有了自己的判斷。如果修儒要拒絕這個原則，我想雖然杏
花或許會皺眉，但也會尊重修儒的決定吧。修儒雖然是杏花的徒弟，但修儒也只是修儒，
不會成為第二個杏花。


修儒，期待你以後的發展喔。我和我家的杏花都會一直看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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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tanabekun: 世界稍微正常了點公平了點的那個發想真好。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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