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董卓傳 - 屠家子的野望

[kea (推理小說<親愛的你>出版)]

   董卓傳終於進入第二章、屠家子的野望。有些熟知的情節，反芻細思下還是很有趣，
   例如張讓的兒子取娶何進的妹妹、何苗與何進的關係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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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屠家子的野望

大將軍何進

    西元189年的夏天，東漢帝國的大將軍何進發現自己正走在人生的鋼索上，他艱難地
保持平衡，納悶為何十五年前的一個決定竟會將自己帶到如斯處境，但他已沒得回頭，打
從大妹戴上帝國的后冠起，他便注定踏上這條東漢外戚的不歸路。


    從這章開始，我們要從頭說何進的故事。


    何進，字遂高，荊州南陽郡宛縣人，家族以宰羊為業，他父親何真的婚姻狀況有點複
雜，以致於史書記載與後世史家解釋未盡一致，我們在這裡採最一般的說法：何真娶妻生
子何進，但這位第一任的何太太不久便過世(或是離婚，反正離開了何真)；何真續弦娶一
位名字為「興」(姓不詳)的寡婦為妻，這位興女士在前段婚姻中已有了個兒子，名叫朱苗
，隨著媽媽嫁到何家後，朱苗就改名為何苗。興女士嫁給何真以後又生了兩個女兒，大女
兒就是後來的何皇后，二女兒則嫁給了宦官張讓的(乾)兒子。


    簡單說來，何進與何皇后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何苗與何皇后是同母異父的兄妹，何進
與何苗則是異父異母的兄弟，很單純的關係吧？


    關於何進的形象，我覺得這篇文章的猜測還滿有趣的
(https://zhuanlan.zhihu.com/p/25489884) ，大意是現在不管電動或戲劇，老是把何進
弄得一臉肥油的樣子，有歧視屠宰業者之嫌。但何進的妹妹因美色受皇帝寵愛，他的孫子
何晏又是著名的美男子，理論上何進再怎麼樣也不該像個豬頭，至少是個風度翩翩的羊肉
王子才對。


    外形俊醜其實很難說，「歹竹出好筍」非罕例，更何況何進與何皇后不是同個媽所生
的。比較起來，我更在意何進的年紀，多數創作物中的何進，似乎都是個上了年紀的歐吉
桑，不過漢靈帝劉宏死時才三十四歲，何皇后大約也是那個歲數(符合有個十四歲兒子的
事實)，何進這個當哥的同樣不該老到哪去，就算大個十歲，也才四十出頭，還不到歐吉
桑的程度。


    年紀是影響一個人思考與決策的重要因子，知道何進的年齡層落在哪兒，對理解他的
行事有一定的幫助。


    話說回頭，何氏一家六口原本在宛城過著殺羊賣羊的安穩生活，但沒過多久，身為一
家之主的何真便過世了，長子何進接過家傳的屠羊寶刀，心底深深嘆了口氣。何進生長在
東漢的龍興之地宛縣，自小耳朵所聽的是帝國先烈們的偉大事蹟，眼睛所見是當代名門送
往迎來的排場，他並不想一輩子當個默默無名的屠羊人，他有夢想，想走進高牆那邊的世
界，不管多困難，他想試一試。


    但要怎麼做呢？何家不是儒學世族，沒得察舉孝廉；家底不夠厚，花錢買官幹不了顯
職；若要從軍效力沙場，家裡母親幼妹又沒人照顧；這…當時約二十來歲的何進一邊剁著
羊腿，一邊傷著腦筋。


    這時候外頭傳來皇帝大婚的消息，那是新皇即位的第四年，皇后姓宋，是執金吾宋
酆的女兒。


    皇帝剛滿十六歲啊…


    何進想著，看向一旁清洗羊雜碎的大妹，過了這些年，大妹已長成亭亭少女，姣好的
面容，高挑的身材，便是他這個當大哥的看了心臟都要一跳，更遑論那些整天在他們家外
頭流連的少年郎了。


    何進手上幹活，心裡已有了主意，過沒多久，他透過街坊鄰里牽線，拜訪了同是南陽
人、在宮裡當差的宦官郭勝，何進塞錢、送禮、拉人情、套關係，用盡一切手段，終於得
到郭勝首肯。那年八月，何進來到洛陽，在掖庭門口將哭哭啼啼的大妹交給郭公公，當厚
實宮門閉上的那刻，何進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酸楚。(19)


    以上寫的比較像小說，但事實大體如此。宦官郭勝助何進送妹進宮，從此與何家結下
不解之緣，當時郭勝的職位不清楚，但我們知道他是後來「十常侍」的一員。


    接下來的故事便如同電視劇《後宮XX傳》劇情，何家大妹進掖庭時，長秋宮裡已有個
正宮的皇后娘娘，掖庭裡千百個女孩兒，飽讀詩書者有之，家世顯赫有之，當然更不缺美
麗的臉蛋和性感的胴體，何家大妹一個平凡的屠家女，若能在這險惡的後宮中安然孤老、
別被發放「暴室」，該已是萬幸。


    但這位何小姐也非省油的燈，她有三樣武器。第一是身高，史載何皇后身長七尺一寸
，大約167到170公分，在那時代的女孩中當是鶴立雞群，相當醒目；其二是有郭勝之助，
看過電視就知道，有個得力的公公相助，對後宮女孩是多麼重要的事；其三便是她那隨和
又健康的卵子，因此她能把握有限的機會受孕並產下健康的兒子；那年是176年，皇帝劉
宏剛滿二十歲，見著長子出生相當開心(之前也有嬪妃生孩子，但都沒保住)，立刻冊封何
家大妹為貴人。


    這位皇長子名叫劉辯，便是史書上通稱的少帝。


    何家大妹還有一個特別幸運地方，就是她所面對的是個戰力低落的皇后。宋皇后與劉
宏的結合是標準的政治婚姻，完全無真愛，劉宏超討厭這個正宮，他最大的興趣就是跟其
他女人睡覺時說皇后的壞話。在劉辯滿兩歲那年，宋皇后的家族得罪大宦官王甫，在王甫
的運作下，劉宏下令廢后，宋皇后憂悶而死，父兄也牽連受刑。


    按《後漢書》的記載，宋皇后被廢與何貴人得寵似乎是各自獨立的事件，何貴人並沒
有立刻接手后冠，原因不詳，可能因為她出身太低，也可能是劉宏當時已經跟肉感正妹美
人王氏(「美人」是頭銜)搞上，對一個四歲孩子的媽興致缺缺。這事拖了兩年，直到180
年，劉宏才正式封何貴人為后，長秋宮有了新主人。


    后位虛懸的兩年間，何貴人大概沒一天睡得好覺，她搞不懂睡在身旁的男人在想什麼
，更要提心吊膽掖庭裡哪個矯情的賤人突然殺出來截奪后冠；便是這樣日夜猜疑的生活太
痛苦也熬太久，新登基的何皇后有著許多待宣洩的情緒。


    史載，何氏為貴人時便已是「性彊(強)忌，後宮莫不震懾」，當上皇后後變本加厲，
當時王美人有身，因畏懼何皇后自行服藥打胎，但可能用錯藥方，「胎安不動」，王美人
於181年產下胎兒，還是個兒子。何氏封后還未滿一年，正在火頭上，她決定試試「後宮
之主」的權柄，遂將新手媽媽王美人毒殺。


    這當然不是個聰明的決定。皇帝或許不介意他的女人們在不傷皇城和氣的前提下鬥一
鬥，但鬥出人命、還是他兒子的媽的命，便已是大大越界。劉宏對這起謀殺案怒不可遏，
嚷著要廢了那個屠羊的賤人，張讓等一眾宦官苦勸皇帝別那麼衝動。據張讓自稱，他們可
為此事灑了不少錢，才保住何皇后的位置。愛妃之死可以用錢擺平，劉宏也是個單純的年
輕人。(20)


    話說回何進。早在何氏封貴人時，何進已奉詔入宮，先拜郎中，後轉虎賁中郎將，再
外放潁川太守；180年成了后家外戚，更是加官進爵，先回宮中擔任侍中，轉將作大匠(就
是皇帝的總土木工程師)，隨後出任河南尹，執掌京畿。二哥何苗也跟著發達，擔任北軍
五校之一的越騎校尉，他們的母親興女士則被冊封為舞陽君，接進宮裡奉養。


    184年黃巾之亂爆發，東方情況危急，劉宏在挑選首都保防司令官時，選擇了他這個
大舅子，何進於是再進一步，登上過往外戚權臣前輩都待過的位置：大將軍，率領北軍五
營以及左右羽林軍，負責洛陽的保防工作。他靠著黃巾叛徒唐周的密告，揪出潛伏在洛陽
的黃巾臥底馬元義，成功阻止張角的首都狙擊計劃。事後何進以此功勞，受封慎侯，二哥
何苗則在稍後接下河南尹的位置。


    至此，何氏一族顯赫天下，何進的「妹妹攻略」可謂大功告成。


    何氏一族能從寒微屠戶一路晉升到外戚權臣，宦官們自是功不可沒，大妹入宮靠郭勝
，廢后危機靠張讓；郭勝自己也說，何氏一族的功業都是拜他所成就的。


    從宦官的角度來看，何氏一族的崛起是個千載難逢的契機，東漢二百年間，外戚之於
宦官便如狼人之於吸血鬼，總要鬥個你死我活；然而若跳脫意識形態，這樣鬥爭並非必要
，戚宦間的利益並不衝突，相反的，外戚有血緣優勢，宦官則親近於皇帝，若是戚宦合作
，那些士大夫—甚至是皇帝—又算個屁？


    何皇后得寵為宦官們開啟了新的宮廷關係管理思維：外戚不可能斷絕(皇帝總是他媽
生的)，與其鬥倒一批又一批，不如自己養一批；何氏一族是個絕佳的投資標的，他們出
身太微賤，無法黨附於士大夫，見著宦官溫暖的援手，自當感激涕零，竭誠以報。只要劉
辯坐穩皇儲，何皇后統領後宮，何進、何苗掌握軍政大權，則至少一、兩代的宦官可以高
枕無憂。


    於是，張讓的兒子張奉，娶了何家二妹，張何聯姻，將這場史無前例的「戚宦合作」
推上頂點。。


    宦官的投資相當成功，何皇后、何苗，何家二妹，乃至他們的母親舞陽君，都將宦官
視為家族的好朋友，休戚與共，是槍蝦與蝦虎魚的關係，便是後來與士大夫走得很近的何
進，似乎也當宦官是他心中最軟的一塊。


    在184年當下，新興的何氏外戚與十常侍宦官集團情好日密，他們形成前所未見的政
治同盟，共同榨取著這個行將腐爛的帝國最後一點養分。


    但不知該說世事難料或是天命難違，這場戚宦合作有善始卻無善終，一個小小的火星
子被磨擦出來，東漢最後一場的戚宦大戰，終究爆發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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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光臨康堤紐斯大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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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vincent1985: 推kea大
推 awwoh: 意猶未盡 何時可成書啊
推 CGT: 推
推 asdf95: 其實此時的宦官似乎有很多經商，何進說不定跟這有關係
推 iuiuisme: 推推
推 gurenmaru: 推
推 dragonclwd: 同行的張飛魯莽糙漢形象也有可能是相同原因...
推 bulank: 期待第2集
推 TheBoyLee: 推推，精彩
推 ww: 推 不過覺得敘述用太多梗 過幾年可能會看不懂或覺得冷 個人想
→ ww: 法啦
推 hgt: 推  原來張讓跟何進是親家XD
推 homer00: 推
推 Houei: 《續漢書》的版本是 何家大妹先為貴人→何真GG→何進為郎中
推 tmcharvard: 推kea大，等好久了
推 holybless: 原來是妹將
推 tony3366211: 仔細觀察現實的屠宰業者，真的都超有錢的，而且老婆
→ tony3366211: 都很漂亮，女兒漂亮也不意外
推 allergy: 重點是屠宰業者=\=體型壯碩+滿臉橫肉
推 HAHAcomet: 藝術形象 沒辦法
推 Sunofgod: 屠宰業者也是商人 事業有成的商人老婆漂亮不意外
推 JustSad: 推
推 guithawk: 推。
推 silverice: 推
推 iecdalu: 何進說不定跟凌凌漆一樣是帥氣的豬肉王子啊（誤
推 omau: 推 期待下一集
推 agamonnon: 大推
推 benjaminliao: 寫得真好,意猶未盡
推 joey760928: @iecdalu 本文中間引用的那段何進外貌探討就放了凌凌
→ joey760928: 漆的圖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