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董卓傳 - 八日政變

[kea (推理小說<親愛的你>出版)]

董卓傳的第三章「八日政變」是寫中平六年8月25日到9月2日這八天之間的事件，大概就
是從何進身死到劉協即位。其實第八天可有可無，只是分章節方便而已。

與各位分享的是第三天8月27日的事變。我覺得最有趣的是太尉的價格還有何太后的逃脫
。歡迎大家多討論。

《亂世的揭幕者董卓傳》仍在小弟FB與Blog上連載，歡迎多批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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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庚午、八月二十七

    袁紹接手政變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宦官的兩個大走狗：許相與樊陵。


    許相是汝南平輿人，和「月旦評」的主持人許劭、許靖同族，不過許相這脈名聲一直
都很差，他的祖父許敬、父親許訓都靠諂媚宦官發達，許訓是少數「三公大滿貫」的記錄
保持人，太尉、司徒、司空都當過；許相差一點，只當過司徒與司空。許劭非常痛恨這些
無恥親戚，拒絕與他們來往。


    樊陵的評價則較平衡些。他的祖父樊英是個天下知名的命理學者，精通易學、風角(
就是靠風吹來算命)、星相、河圖洛書、七緯(就是從《孝經》等儒家經典中找預言的學問
，類似聖經密碼吧)等技術，漢安帝與順帝徵他為官都徵不到，最後是皇帝為他設專門壇
席，以請示神明的方式向他求教，禮遇規格極高。


    樊陵沒祖父那麼神，他和宦官家族連姻，他的太尉一職也是買來的，致使他惡名在外
。不過照史書記錄，在漢靈帝中平年間，「太尉」好像就是專門秤斤論兩在賣的，樊陵之
前的三個太尉：張溫、崔烈、曹嵩，都靠花錢上位。張溫花費多少不清楚，最後當了約一
年二個月的太尉；崔烈則花五百萬，當了半年的太尉；曹嵩花一億(價錢也差太多！)，也
是當半年太尉；樊陵可能最窮輩份又淺，只當一個月的太尉就走人，裡子面子都不好看。


    不過另一方面，樊陵當地方官京兆尹時，又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他開了一條「樊惠
渠」，對地方水利頗有幫助，蔡邕還為此寫了首「京兆樊惠渠頌」，詩中稱讚樊陵：「勤
恤人隱，悉心政事，苟有可以惠斯人者，無聞而不行焉。」


    簡單來說，樊陵與許相並不是什麼路邊的阿貓阿狗，他們都是有家世背景、當過高官
的士人前輩，有一定的影響力，張讓當初矯詔讓他們當司隸校尉與河南尹，若消息流出，
真讓他們影響這洛陽的警備部隊，對袁紹而言勢必是個麻煩。


    但…誰不會矯詔啊？


    可能在二十六日或是二十七日清晨，袁紹與叔叔暨二號輔政大臣、太傅袁隗矯詔，召
見樊陵、許相，斬之。


    在這個非常時刻，平時不沾鍋的袁隗也不得不撩落去，這道矯詔大概就像投名狀一樣
，逼得他得跟兩個姪子幹到底。


    清除了外援，袁紹望向高聳入雲的朱雀闕，抄起兵器，帶兵大步走進北宮。


    經過整日對抗，南宮的宦官們已無法支持，張讓、段圭於是挾持劉辯、劉協、何太后
以及省中官員向北宮撤退。東漢洛陽皇宮呈一個「呂」字形，連結南、北宮的是雙層的室
內走廊，稱為「複道」；宦官們帶著皇帝、太后打上層複道走，卻聽得外頭傳來喝叱，探
出窗外一看，只見樓下一名身高將近一九零公分的大漢，正是尚書盧植。


    好一個盧尚書！只見他左手操戈，右手戟指，仰頭盡數段圭等人罪狀，盧植身材高大
，聲若洪鐘，加上他本是當代大儒，什麼威嚇、道理、時節牌連發，段圭腳底的石柱立馬
崩解，心虛之下便將何太后放了，何太后便從二樓直接跳下來，我想是盧尚書用他強壯的
胳臂將太后一把接住，攬在懷中，超man的！


    即使沒有歷史後見之明，宦官殺何進也絕對稱不上是個好的決定，可能因為何進的「
真心換絕情」讓宦官們氣到失去理智，也可能因為當年竇武政變給他們錯誤的印象，以為
殺個外戚大將軍沒什麼，卻忽略了當中種種細節上的差異。


    我想最明顯的是行動的順序，「先斬後奏」與「先奏後斬」有著萬般的不同，在竇武
案中，因為竇武還活著，曹節、王甫便有千萬個理由哄騙竇太后，說妳只要簽下去接下來
日子就爽爽過。但在何進案中，何進都死了，難道還有談判餘地？更何況他們遇到的是何
太后，何太后先前不同意何進殺宦官，但不表示她允許宦官殺自己的哥哥；何進先前費盡
心思、調兵遣將，也沒讓何太后妥協；現在宦官把局面弄成這樣，期待太后會聽話毋寧是
太低估了這個女人。


    當袁術攻打宮門時，張讓向皇帝、太后報告：「大將軍兵反，燒宮，攻尚書闥。」但
張讓卻沒有辦法像當年王甫那般取得一紙平亂的璽書，甚至連用來發詔書的「六璽」都碰
不到。因此當年王甫可以動員宮中的「虎賁、羽林、廄騶、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加上
張奐的部隊，而今張讓卻叫不動任何武裝部隊，只能可憐兮兮地靠武裝宦官中黃門持兵守
閤。


    另外說明一下，這邊提到的「六璽」與後來孫堅找到的「傳國璽」是不同的東西。天
子六璽是皇帝施政用印，六璽印文分別是「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
「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封爵、任官、發兵、外交各該用那顆玉璽
，均有規定。而所謂傳國璽的印文則有不同版本，一般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顆
玉璽是當年秦始皇嬴政打造，做為皇帝的象徵，並不實際使用在行政上。漢朝接收了這顆
傳國璽，與斬白蛇劍並列為兩大皇家寶物。


    在八月二十七日的動亂中，傳國璽下落不明，天子六璽雖然沒隨劉辯出宮，卻是好端
端地擺在宮閣裡頭。既然六璽沒有遺失，張讓等人卻搞不出一份對自己有利的詔書，除了
太后作梗，也沒別的解釋。大概也因為何太后太不合作，張讓等人逃亡時索性把她從二樓
丟下去，好在有盧植在那兒，救了太后一命。(38)


    二十七日下午，袁術已佔領南宮，袁紹也進入北宮，封閉宮門，開始「宦官大清洗」
，舉凡閹人，不分對錯，無論少長，一律斬殺，有些宮內官員因沒有留鬍鬚而被誤殺，有
些人還得脫褲子來證明自己有小雞雞。


    整場屠殺下來死亡人數超過二千人，堪稱慘劇。事實上，大多數的宦官都是權力結構
中的底層，他們因遭逢不幸而受閹割，以奴隸的身分活在深不見底的後宮裡，除了攀上黃
門、常侍之位，再無見到陽光的可能。如今他們不僅掉了性命，還被安上誤國亂國的罪名
。


    在大清洗的同時，袁紹派人登上端門，持續向皇帝所在推進；當天稍晚，袁紹與王匡
聯手突破端門，直上到承明堂，斬殺「十常侍」之一的高望。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袁紹望著血流成河的屍體，心中吶喊著。終於贏了，閹賊滅
了，所有的正義與善良都回來了，明天之後，朝堂將站滿清流之士，皇帝將沐浴在最完美
、最溫暖的道德之中，再也沒有奸賊操弄權柄，那些羌亂教亂都會自動消停，漢室將興！
天下太平！


    袁紹想著這些年受的委屈，這些年付出的熱血，不由得熱淚瑩眶，他整理衣冠，心下
納悶，怎麼還沒有人帶皇帝過來？他一番「臣紹言」的長篇大論，已等不及了啊！


    袁紹當然等不到皇帝。正當宮中大屠殺之際，張讓、段圭等數十人已帶著劉辯、劉協
兩個孩子悄悄地離開北宮，穿過洛陽北面的穀門(也有記載說出夏門)，向北疾馳而去。我
想張讓的計畫應是渡過黃河，找個安全的城市，然後奉天子之命招四方之兵討伐叛逆。


    張讓的金蟬脫殼之計使得甚巧，乃至於洛陽宮裡宮外一堆人，竟沒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當天夜裡，一行人來到洛陽北方的渡口小平津，只要能弄條船過河，一切又是海闊天空
。


    便在此時，張讓聽到身後傳來馬蹄以及熟悉的洪鐘之聲，眾人回頭，只見巨人盧植乘
馬而來，身邊跟著一騎，乃是地方官員、河南中部掾閔貢。盧植命令宦官釋放人質，宦官
見對方人少，想做最後抵抗，殊不知閔貢乃高高手，手上劍光一閃，數枚宦官人頭已落地
。


    在此危急時刻，中二的劉辯突然吵著肚子餓，要吃宵夜，閔貢於是不知打哪兒弄了頭
羊，一面用寶劍宰羊，一面對張讓說：「你這個挨過刀的閹人啊，讓你出脫污泥，扶持日
月，你卻賣弄國恩，階賤為貴，劫迫帝主，蕩覆王室，乃至今天茍延殘喘，遊魂河津，自
王莽以來，奸臣賊子就屬你最奸了，看著我幹嘛？你不自己去死，是要我動手嗎？」


    宦官們絕望了，張讓與段圭向劉辯磕頭，哭道：「臣等完了，天下也要大亂了，陛下
珍重！」說罷便跳入黃河自殺。


    叱吒東漢朝堂十餘年的「十常侍」，至此灰飛煙滅。


    閔貢用羊肉串餵飽了兩個孩子，  催促著他們回頭往幽暗的邙山山區出發。  盧植跟
在後頭，看著混濁的黃河河水拍打著一具具的屍體，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一夜可還長著的呢！(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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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走波瀾 劉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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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JustSad: 頭香
推 tigertiger: 推
推 o07608: 盧植應該不用打什麼牌，段珪的石柱就會自己炸掉了吧XD
推 andy82116: 袁隗自己跟許相一樣沒多乾淨 但是砍同儕也是不手軟
→ andy82116: 早年跟袁赦一內一外一搭一唱 換個皇帝就是黨人威武
→ andy82116: 還有一個羊續 是不願意花錢當不成太尉
推 ww: "洛養的警備部隊" 是不是洛陽？
感謝糾正


推 Houei: 再更往前一點推的話，即便身為涼州三明也當過太尉的段熲，
→ Houei: 也幹過買官這檔兒事："段熲、張溫等雖有功勤名譽，然皆行
→ Houei: 輸貨財，乃登公位"(資治通鑑)、"是時，段熲、樊陵、張溫等
→ Houei: 雖有功勤名譽，然皆先輸貨財而後登公位"(太平御覽引後漢書)
→ andy82116: 賣官就靈帝的鍋 還有人被徵召當官付不出錢只好自殺
→ andy82116: 那年頭即使你不買官 要當官還是得上繳當官費
推 fattyway: 每次看到高望的名字就會想到高宮望XD
→ Houei: 袁紹自以為天下將太平，或許是他沒料到董肥先殺何苗，把二
→ Houei: 何所領部曲皆歸於他，又殺丁原而并其眾，從此兵士大盛？等
→ Houei: 到鮑信勸他趁機除掉董卓，但"(袁)紹畏(董)卓，不敢發"之際
→ Houei: ，已經為時已晚矣？
  其實從八月二十五日起很多的事情都是意外

  有很多很小很小的事情 都可能改變歷史的方向

  例如如果何進早一步出宮?如果何苗宰了吳匡等人?

  如果張讓帶著皇帝在洛陽北門被擋下來?

  如果董卓在邙山迷路沒遇到皇帝?

  因為太多意外 所以幾乎沒啥時間深謀遠慮 連情蒐都不可得

  就像當時沒人知道董卓到底軍隊有多少人一樣

  大概就是在迷霧中做即時反應



推 haoboo: 但何苗被大將軍府殘黨擊殺的時候,袁紹應該也領兵在場
→ haoboo: 他第一時間的感想跟應對卻完全沒留下紀錄這實在很謎
推 agamonnon: 推
推 iuiuisme: 推
→ Houei: 六璽除了封爵任官發兵外交，當中的天子行璽，還有事天地鬼
→ Houei: 神的作用 by 《通典 引 漢官儀》
→ Nightblade: 何皇后嬌喘一聲倒在盧尚書的懷裡,這個時候眼如媚絲
→ Nightblade: 溫潤的雙唇微微張開,還噴出有如蘭花一般的香氣...
  人家盧尚書應該可以當太后爸爸了

  不過太后身高一六七 尚書高一九零 感覺還不錯

推 Harakiri: 推
推 ggxxsheep:
推 CGT: 短短三天內，外戚宦官戲劇化的同歸於盡，剩下軍頭和士族
※ 編輯: kea (85.7.98.23), 09/22/2018 06:49:54
推 k85564: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