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閒聊]董卓傳-狂人末日

[kea (推理小說<親愛的你>出版)]

這回寫董卓鑄小錢，不過我手上資料不多，還請各位先進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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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財之三：鑄小錢
http://blog.udn.com/Kea0111/126925447


    「鑄小錢」大概是董卓所有劣行中歷史影響最深遠的一項，它終結了三百年的「五銖
」通貨系統，中國退回以物易物的自然經濟時代。


    五銖最早發行於西漢武帝年間，這是中國史上第一次由大一統的中央政府，於壟斷鑄
幣權的情形下發行貨幣。由於由單一單位鑄造，西漢五銖的品質較先前由地方政府、或民
間自行鑄造的貨幣(如半兩、三銖等)穩定許多，人民對貨幣有信心，接受度高，貨幣流通
性強，成為真正的通貨。史書與出土簡牘顯示，西漢民間交易、政府課稅、公務員薪資都
是以錢計價，貨幣經濟成熟，據記載，西漢一朝鑄幣二百八十億萬餘枚。


    大體上，西漢五銖的外型一如我們對中國銅錢的印象，外為圓形，中央有方孔，圓周
與方孔四邊稍加厚，即所謂的「輪廓」，幣面上則有「五銖」字樣，即所謂「文章」。出
土文物顯示，西漢五銖單枚重量保持在3.5到4公克之間，錢幣的輪廓、文章鑄工均優良，
可以看出西漢政府維持貨幣品質所下的苦心。


    王莽篡漢後廢除五銖，改用二十八種創意貨幣。新莽政府鑄造的貨幣都相當精美，許
多堪稱藝術，現在在拍賣市場上叫價很高，不過你不會想拿藝術品交易，新莽各種貨幣之
間兌換比率不同，企圖凌虐心算不好的人，其幣制終告失敗。東漢恢復五銖為法定通貨，
雖然東漢商品經濟不如西漢活躍，但像皇帝賣官，價目表上也是以錢為單位，二千石官二
千萬錢，四百石官四百萬錢，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既然錢那麼好用，那只要多鑄點錢，就可以買到更多東西啦！董卓與他的財務顧問大
概就是這樣思考，於是他們開始大量鑄造劣質小錢。董卓小錢不但輕(出土物約為0.3到
0.8克)、小(「大五分」，約莫1.1公分)，而且盡可能偷工減料，幣面上不鑄字，邊緣無
輪廓，簡單說就是一個鐵圈圈，以求以有限原料製造最多錢幣。


    鑄幣原料打哪來呢？洛陽、長安地方並沒有銅礦，想鑄幣，只能靠資源回收，首先是
將原本流通的五銖融掉改鑄新錢，其次就是回收洛陽與長安的大型銅雕，例如銅人、鍾虡
(鹿頭龍身的神獸)、飛廉(鳥頭鹿身的神禽)、銅馬等，此外皇宮中閣榭使用的銅質欄杆也
都被回收來鑄幣。


    依史書記載，董卓是在皇帝西遷、火焚洛陽後開始鑄小錢，因此洛陽城中的銅製品應
是融鑄殆盡；長安城中部分銅雕則幸運地逃過一劫。例如依帥哥潘安筆記，當年秦始皇收
天下兵器鑄造十二金人，每尊都是高十公尺以上的巨像，董卓鑄幣毀了十尊，剩下兩尊在
魏明帝曹叡時代被運往洛陽，但因為太重而留在霸城；後趙石虎又將這兩尊銅像運去鄴城
，前秦苻堅再將它們運回長安銷毀。《水經注》則記載是董卓是毀九存三。


    有現成的材料加上粗製爛造的工法，董卓小錢的鑄造數量應頗為龐大，加上戰爭時物
資缺乏，直接影響就是糧價飛漲，惡性通貨膨脹。依《後漢書》記載，當時「穀石數萬」
，《三國志》則記載「穀一斛至數十萬」，《晉書》與《通典》則記「穀一斛至錢數百萬
」 ，反正沒有統計資料，大家數字都是寫自己高興的。不過我們知道同一時期，劉虞治
下的幽州穀一斛三十錢，和關中地區至少萬倍的差異，顯見關中地區經濟狀況惡劣。


    惡性通膨可怕的地方就是你的錢不僅不夠花，而且持有貨幣與持有垃圾沒有兩樣，你
寧可手上拿的是糧食或衣服等基礎民生用品，有較高的機率換到所需物資。董卓小錢於是
造成人們不願持有錢幣，「自是後錢貨不行」，穀、帛成為主要計價工具。例如之後曹操
打敗袁氏後進行稅改，人頭稅便由原本東漢時的收錢，改成收取每戶「絹二匹而綿二斤」
。


    當然，實物交易並沒有效率，在「後五銖」的漫長歲月中，許多君主都曾企圖恢復五
銖的法幣地位，但大約華北地方缺少銅礦，造不出符合經濟規模的貨幣數量，硬性的法幣
規定只會造成不當的通貨緊縮；再加上各地勢力發行貨幣規格品質不均，終魏晉南北朝四
百多年，「五銖」之名雖在，但流通性大減，「穀帛為租」為主流，至於下回出現全中國
統一的通貨，已經是唐朝的「開元通寶」了。


    董卓鑄小錢固然是壓垮五銖錢系統的最後一根稻草，但並不是惟一原因，事實上，以
世家大族為主體的東漢，在對貨幣的維護上，本不及西漢。關於這點，學界有不同觀點。
一說認為東漢一朝根本沒有新鑄錢幣，就算有，數量也很少，東漢章帝時還有「封錢」之
議；市場上流通的全是西漢時已經鑄造的那二百八十億萬餘枚五銖錢，隨著時間經過，流
通貨幣越來越少，人們於是不再用錢。


    另一說則認為，依考古顯示，東漢不但有鑄錢，而且還鑄很多，問題是東漢五銖品質
每況愈下，越後期鑄成的錢幣越來月輕，甚至出現不帶輪廓的「剪輪錢」。大量劣幣持續
流入市場，造成東漢長期通膨，董卓小錢使問題爆炸，人民最終拋棄貨幣。


    學者雖然對於東漢貨幣經濟的發展有不同看法，但無論如何，董卓頭上「五銖葬送者
」的標籤是撕不掉的。那董卓搞那麼多斂財招到底有沒有達成發大財的目的呢？當然有，
而且成果還不錯。(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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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走波瀾 劉備傳》
                                                 https://reurl.cc/yDe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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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uithawk: 學長早
→ asdf95: 東漢是有維護的，真的大爆炸是桓帝朝發生
→ asdf95: 長沙五一廣場東漢簡牘最近出版，裡面有不少涉及這問題
→ asdf95: 東漢的商品經濟也比西漢更發達，很多產品市場化
→ peter89000: 古代民間會不會自發性的淘汰劣質貨幣？
→ asdf95: 不保存就是一種淘汰，因為很爛所以全丟回市場
推 Getbackers: 董卓：叫我QE專家
推 CGT: 小錢造出去，物資搶進來，西涼軍發大財
推 LeeBing: 推!
推 Houei: 有無可能因東漢耗在其他地方的人力物力已夠巨大(例如平定
→ Houei: 羌亂) 以致無心或無力把南方大銅礦所鑄的新幣給北送 導致嚴
→ Houei: 重的劣幣驅逐良幣？長沙考古資料顯示的也僅是南方經濟..
→ Houei: 古代沒有現代的機器運輸 多一分銅幣重量 等於多一分負擔
→ asdf95: 北方只是沒有大銅礦，而不是沒有銅礦，中條山就有銅礦場
→ asdf95: 並且從現今考古資料至少到桓靈之際都還有再開採
→ asdf95: 董卓如果能控制洛陽並且搞好內政，重新招募礦工，雖比不上
→ Houei: 後漢書寫董卓190年在洛陽時就壞五銖 鑄小錢 隔年入長安
→ asdf95: 南方，但要滿足一個割據政權勉強可行
→ Houei: 所以kea大才說華北"造不出符合經濟規模的貨幣數量"
→ Houei: 我當然知道北方有銅礦
→ asdf95: 而造成五銖跟通膨問題的根源是桓帝的寬鍥薄之禁
→ asdf95: 北方有自鑄幣，並且北方未亂之前才是東漢經濟最發達的區域
→ asdf95: 錢自然會往經濟發達區流動
→ Houei: 如果結合三國志 & 後漢書 等於從洛陽的"穀石數萬" 到長安
→ Houei: 變成"穀一斛至數十萬" 越來越嚴重的概念?可以這樣理解嗎
→ Houei: 我看網路上有說法是 隨東漢末內亂(外戚宦官互鬥)、外患(外
→ Houei: 族)之惡化 甚至買賣官職而使得百姓對政府的信賴度大減 連帶
→ Houei: 對貨幣失去信心 而寧願以物易物
→ asdf95: 當然不是，而是〝寬鍥薄之禁〞造成國家從此不再管控貨幣的
→ asdf95: 成色，也就是不管五銖是剪輪錢還是完好，都當一枚五銖用
→ asdf95: 傻了才用完好的，鑿幣成了全民運動，鑿下來剩下的重鑄
→ asdf95: 到後期直接變成連模具都用剪輪錢的造形
→ asdf95: 平民才不會管你們高官怎麼鬥，當鑿幣成為全民運動
→ asdf95: 隨著通膨的急速上升，國家財政很快就會受到大衝擊
→ asdf95: 惡性循環，到此步，帝國只是找個時機爆而已
→ asdf95: 賣官或加稅只是通膨背景下，政府籌措財源的手段
推 Sunofgod: 推
推 Wayne110113: 推
推 siliver: 二十八種創意貨幣,有創意!!
推 gm79227922: QE大師董卓
→ Houei: 劉陶的寬鍥薄之禁 重點在前面有個時空背景-"貨輕錢薄，故致
→ Houei: 貧困，宜改鑄大錢" 意味希望在業已通縮而需在銅礦不足 或無
→ Houei: 法南銅北送的情況下 將就以銅屑另鑄錢 哪怕是成色貨重量不
→ Houei: 足 也得解決民生問題的燃眉之急..之後漢桓帝"竟不鑄錢" 再
→ Houei: 參考《居延新簡》中的〈毋鑄作錢〉 個人對漢桓帝時代所謂大
→ Houei: 爆炸 持保留態度
→ Houei: 品質較差的貨幣仍見於諸多出土記錄中 應該就是東漢政府對
→ Houei: 使用這些貨幣合法性的象徵 否則如果通膨嚴重外加缺銅 照理
→ Houei: 會需要回收劣幣 順便減緩通膨這樣？
→ Houei: 甚至長沙出土東漢簡讀 有關商品交換部份 也很多是錢以外的
→ Houei: 布帛類作為媒介 顯示對貨幣的信心有所折扣吧？
推 PAULDAVID: 東漢一朝商品經濟衰弱 是因為土地兼併嚴重 消費萎縮 又
→ PAULDAVID: 或者西漢的經濟本身就是武帝富國強兵政策的殘留物？
→ asdf95: 民間私鑄嚴重從漢桓帝開始
→ asdf95: 這有太多考古的證據，洛陽燒溝漢墓的分期跟出土錢幣可以很
→ asdf95: 清楚的看到這個趨勢
→ asdf95: 〝貨輕錢薄〞是通膨而不是通縮，劉陶認為貨輕錢薄重點不是
→ asdf95: 錢，而是因為本末倒置，逐末之人太多，怎麼可以加重這現象
→ asdf95: 而西漢一樣有不少是用布帛或糧食交換，甚至到宋代都有這現
→ asdf95: 象，所以他們全都是自然經濟嗎？
→ asdf95: 再強調一次，東漢的商品經濟比西漢更發達
→ asdf95: 並沒有商品經濟衰弱，不管是陶瓷、銅器、漆器、糧食都比西
→ asdf95: 漢的範圍更大、交易更頻繁
推 berice152233: 推 喜歡錢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