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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一場大雨終於停止, 陽光悄悄從稻田旁邊樹梢上方探出頭, 下過雨的空氣格外透明清晰, 在陽光照射之下, 田裡的農作物顯得色彩層次分明。 這時,一輛黑頭車在田埂的盡頭停了下來, 一位全身穿著直挺軍服的高階軍官, 緩緩跨出黑頭車。 農夫看見遠方這一幕, 他悠悠點起一支香菸,轉身走回農舍裡頭。 沒多久後,高階軍官推開農舍的門, 他腳上踏著擦拭雪亮的黑色軍靴, 把農舍年久失修的木頭地板, 踏出喀拉喀拉的詭異響聲。 高階軍官在餐桌旁拉了一張木椅, 優雅坐在上面,一邊示意著農夫也坐下。 「你好,呷飽未?」 高階軍官露出一臉有教養的笑容,用十分生硬的台語說著, 「你甘知影我是誰?」 「恁是誰人,我當然嘛知」農夫冷冷回答著, 漫不經心邊抽著手指上即將熄滅的香菸。 「好了,由於我會說的台語就只有這幾句, 接下來我會用國語跟你對談」 高階軍官眼中閃過一絲陰險的神色, 好像在這短短幾秒鐘裡,已經看穿了農舍中的一切事物。 「你家有沒有喝的東西呀?阿,既然是農家的話, 一定有豆漿了,給我來一杯豆漿就好。」 農夫嘴裡叼著已經熄掉的菸蒂, 端著一大壺白色新鮮豆漿放在桌上, 高階軍官倒了一杯給自己,輕巧啜飲了一口。 農夫坐在餐桌的對面,沉默不發一語。 「我就開門見山說我這趟來的目的好了, 敝姓藍,你叫我藍上校就好。」 「藍上校你好。」農夫敷衍答著,他點起第二根菸。 「我聽到許多傳言,說你窩藏了黨外人士林姓一家人, 我寧願相信這件事是假的,但你也知道我們黨做事的方式吧, 你懂我的意思嗎?啊,不得不說農家的豆漿真的就是好喝!」 農夫保持沉默的臉色,但他的雙眼一直不敢直視藍上校。 「要是林家也能像你一樣乖乖種田就好, 不要去辦什麼報紙雜誌,批評國家擾亂社會, 也省得我要到處抓他們全家,搞得你我都嫌麻煩,對不對? 來,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告訴我你把林家人藏在哪裡, 我就不追究你窩藏政治犯的罪名,讓你全身而退。」 農夫拿菸的手不斷微微顫抖。 「告訴我,你是不是把林姓一家人藏在農舍的木頭地板下?」 藍上校原本還算溫和的神情,開始變得有點凶狠。 全身發抖的農夫,開始低頭嗚咽起來。 「好了,那我懂了」 藍上校伸手朝著農舍外的三位士兵打了一個信號, 他起身離開椅子, 「謝謝你招待的豆漿,真的非常好喝, 希望我們都能擁有一個美好的下午。」 藍上校一走出農舍,三位手持步槍的士兵立刻衝進農舍, 開始朝著木頭地板瘋狂掃射, 小小的農舍裡瞬間火光與木屑四濺紛飛, 伴隨著地板下傳來的哀嚎慘叫聲, 令這狹小空間彷彿成為地獄。 此時,一位女孩從農舍的後門衝了出來, 她一面放聲大哭,一面往稻田的另一端拔腿狂奔。 「再見了,林美月!」 藍上校拿起手槍瞄準女孩逃亡的背影, 沒幾秒之後,又把手槍默默放下。 他深信著女孩這輩子終究逃不出黨國的通緝。 ※※※ 「NO!NO!NO!NO!NO!」 蔣介石憤怒敲著桌子,朝著周圍的親信破口大罵。 「這一票狗娘養的畜牲,到處對我的軍隊駐點進行屠殺, 還把士兵們的頭皮割下來,簡直是對黨國的羞辱!」 如果蔣介石還有頭髮的話, 想必這時的氣憤情緒會令他怒髮衝冠, 但可惜他就只是個光頭而已。 「這些自稱台棍特工的王八羔子,藏匿在深山裡面, 不時偷襲軍隊造成我們革命軍人的恐慌, 你們卻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帶你們這些飯桶來台灣究竟有什麼用處? 當年丟掉了整個中國大陸,你們這群貪生怕死的廢物, 無法反攻大陸收復南京也就算了, 現在竟然搞到連台灣都快丟掉了! 你們怎麼有臉自稱黃埔子弟!」 蔣介石的浙江口音國語,其實沒有什麼人聽得懂, 尤其他生氣的時候罵人速度變快, 更加令人難以辨認口語內容。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的爪牙時常要揣摩上意, 即使做出來的事跟他的原意相差很大, 但總算是完成了一件獨裁者交待的偉大任務。 「情報表示台棍特工裡, 有一位叫『台灣熊』的成員特別兇殘, 會用棒球棍凌虐我們的士兵,天殺的那可是棒球棍! 棒球是日本鬼子的玩意兒, 這群畜牲竟然用日本人的東西來羞辱我們革命軍人! 他們居然用棒球棍!」 蔣介石再度狠狠捶了辦公桌好幾下,氣到全身發抖。 「總統,其實我們有生還的士兵,你要不要見他一面?」 黑衣隨扈在蔣介石耳邊,用細微的聲音說著。 「快傳他來!」 一位二等兵被帶進了蔣介石辦公室, 臉色蒼白神情無助,簡直像剛從地獄回到人間。 「我們絕大部分的士兵,都被台棍特工屠殺割下頭皮, 為什麼他們會願意留你活路? 你是不是有向他們透漏了什麼國軍機密?」 蔣介石用充滿懷疑的語氣詢問著二等兵。 「因為......因為他們要我帶一個訊息給你」 二等兵把頭低了下來,脖子微微顫抖著。 「是什麼訊息?」 二等兵脫下國軍帽子,露出了不尋常的額頭皮膚。 「你快把帽子戴回去!」蔣介石慌慌張張手忙腳亂說道, 「我不准你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不准被任何人看到你的額頭!」 「這是黨的命令!」 ※※※ 林美月在電影院門口遇見白光熙的那個下午, 她正在梯子上幫戲院懸掛新的電影海報, 這位身穿帥氣軍裝的年輕男人,同時也是一位演員, 他演出過多部軍教片,更是「莒光園地」單元劇的常客, 只要跟隨著黨國的旋律來演出, 白光熙拿下金馬獎影帝也只是遲早的事。 那年從鄉下農舍狂奔逃出,幸運撿回一命後, 林美月改了名字使用假身分, 希望能夠在政府通緝之下安然度過餘生。 藉著原住民男友阿潘的幫助, 林美月順利經營一間屬於他們的小戲院, 儘管收入普普通通,但已勉強足夠平安生活。 坐在咖啡店的那個傍晚,林美月感到渾身不自在, 或許是白光熙身上散發的明星氣場, 又混和著些許油條世故氣質, 令坐在對面的她有些難以應付。 「要是妳能夠當我下一部片的女主角,那一定是件超棒的事!」 白光熙講完這句話後,拿起了咖啡杯用小棒子不斷攪拌著, 那個姿態和聲音實在有些討厭, 但林美月礙於公務人情,只能硬著頭皮赴約。 「啊,我知道了!」白光熙的嘴角露出一股淫蕩笑意, 「我決定由我主演的新片《民族英雄》, 就選擇在妳開的戲院上映, 我會請黨那邊的宣傳部幫忙安排一切事情。 到時候,所有政府高官政要和商界大老,都會出席首映典禮, 很夢幻吧,我們要在妳的戲院辦首映會!」 白光熙興奮地手舞足蹈,討好女孩子這件事對他來說無比熟練, 但林美月似乎不是那麼容易取悅的女生。 「嗯......這個嘛,我回去跟我朋友商量一下。」 「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妳就先答應吧。 妳要知道,政府給的酬勞很不錯的, 妳這間小戲院要懂得把握珍貴機會。」 「等等,你說黨國的高官政要都會出席首映典禮?」 林美月突然想起什麼,一個念頭在她腦海呼嘯而過。 「當然呀,我主演的新片《民族英雄》, 可是一部歌頌偉大國軍的電影, 政府高層和軍中多數長官當然都會出席, 妳看,這對妳的戲院來說可是無比的光榮!」 「沒問題,那我答應你。」 「太好了!」 喜形於色的白光熙忍不住握住了林美月的手, 沒幾秒又馬上縮了回去。 「好,那麼明天晚上請妳出席一場飯局, 我們要跟政府單位的人討論一下首映典禮的相關事項, 妳一定要出席喔!」 「好的,我一定到。」林美月腦中的某些計畫逐漸成形。 ※※※ 《民族英雄》要在小戲院辦首映典禮的消息, 很快就傳到了台棍特工成員們的耳中, 身為特工首領的阿德仔, 立刻聯絡了跟政府關係良好的女演員陳玉嬌, 阿德仔希望她可以設法帶著特工們混入首映會場。 這種冠蓋雲集的場所,絕對是個讓台棍特工們大開殺戒的好舞台。 許多年前,島嶼上發生的一場大型鎮壓屠殺, 讓他們紛紛躲藏在深山之中,來逃避黨國軍方特務的追捕。 時間一久,他們逐漸聚集起來,形成一股反抗勢力, 以暗殺黨國高層和偷襲駐紮軍隊為主要報復目標。 台棍特工的成員們, 許多人都在多年前的軍方鎮壓中失去了家庭與親人, 他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血債血償。 「哪有可能有啥米原諒咧?呷屎卡好啦這群禽牲!」 阿德仔如此想著。 「嗨,大家呷飽未?」 陳玉嬌踩著高跟鞋出現在大家面前, 熱情跟台棍特工們打著招呼。 不愧是女演員,她的肢體語言與走路姿態都跟一般人不太相同。 「妳甘知影有啥米高官人士會出現在電影院?」 阿德仔急忙詢問陳玉嬌。 陳玉嬌臉上浮現神秘兮兮的表情, 那是一種似笑非笑的五官輪廓。 她住在基隆的雙親,當年只不過是出門買菜, 就被軍隊掃射攻擊失去性命,可以說是徹底家破人亡。 靠著陳玉嬌出眾的外貌與堅強的毅力, 她才努力建立自己的演藝事業, 然而她始終沒有忘記親人亡命的仇恨, 因此加入台棍特工的行列,負責提供情報與牽線。 「這次的電影首映典禮,」陳玉嬌深深吸了一口氣, 「蔣介石會親自出席。」 ※※※ 《民族英雄》的電影首映典禮籌備晚宴上, 林美月和白光熙一起會見了許多位黨國高官, 頻繁的握手交談各種惺惺作態官場文化, 實在讓林美月感到厭煩、疲憊不堪。 這時,一位全身穿著直挺軍服的高階軍官, 推開包廂的木門走了進來。 林美月永遠不會忘記眼前這個人。 「哈哈,我幫妳介紹一下, 這位挺拔帥氣的先生是藍上校, 他是這次電影首映會場的保安總負責人。 妳看他身材保持得很好,因為藍上校平時都有跑步的習慣, 他也是個很節省的模範軍人, 一件泳褲穿破了可以補好幾次, 好幾年都不用買新的.........」 白光熙滔滔不絕為兩人互相介紹。 「夠了,白光熙,請不要忘記我還是你的長官。 你先退下吧,讓我跟戲院年輕老闆娘好好聊幾句。」 藍上校的臉上顯現出些微的怒氣,但一下子就消失了。 「藍上校您好。」 林美月忍著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過於顫抖。 「戲院老闆娘您好, 請問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總覺得妳好像有些面熟。」 藍上校從軍服口袋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支香菸。 「沒......沒有吧。」 「那算了,可能是我自己記錯。 我們先來聊一下關於這次首映會保安的事, 以一個戲院老闆娘來說,妳看起來也太年輕了吧, 可以告訴我妳是怎麼得到這間戲院的經營權嗎?」 「戲院是我跟男友一起經營的, 他從親戚那邊繼承了這間戲院, 主要是由我們兩人打理戲院的所有大小事。」 「妳男友?妳是指那位番仔嗎? 平時你們戲院電影的放映,是不是全都由他來操作?」 「是的。」 林美月強忍著心中的怒氣與恐懼,勉強幾出這兩個字。 「嘿,妳要不要點些東西來吃? 聽說這間餐廳的餡餅很不錯。」 藍上校伸手把服務生叫了過來, 「請給我們兩份餡餅,我還要來一杯咖啡, 至於這位美麗的小姐嘛.......」 藍上校用詭異的眼神看了林美月一眼, 「就給這位小姐一杯豆漿吧,新鮮豆漿就好!」 聽見「豆漿」兩字的時候, 林美月的心臟差點從氣管竄了出來,一度無法好好呼吸, 她無從判斷藍上校究竟是不是已經認出自己, 如果已經被識破的話她該怎麼做? 如果只是巧合的話她該如何表現鎮定? 「關於這次的首映典禮,我只堅持一個條件, 那就是放映電影這件事必須由妳親手來操作, 而不是妳的番仔男友。 妳要知道《民族英雄》這部片是很神聖的, 政府不會允許山地人來觸碰這部片的膠卷, 妳也知道我們黨做事的方式吧,妳懂我的意思嗎?」 服務生送來了餡餅,藍上校熟練地開始吃著餡餅。 林美月沉默不語, 由於怕伸手拿餐具會被發現她的手正在瘋狂顫抖, 她只能靜靜看著藍上校吃著餡餅。 「妳也快動手吃呀,別客氣,這餡餅很美味的。 對了,我很想問妳一件事。」 林美月的心臟不禁快速跳動。 「我想問妳........嗯,但我好像忘記我要問什麼了,算了。」 藍上校從椅子上站起身,把菸蒂插進吃到一半的餡餅弄熄, 「那我們就首映典禮上見啦,不要忘記我堅持的那些條件!」 藍上校轉身步出餐廳包廂。 林美月在原地不斷大口深深呼吸, 眼淚無法停止從兩頰滑下, 她哭泣的聲音彷彿被她的心跳聲給掩蓋, 因此身旁沒有半個人發現她此時異常的情緒變化。 ※※※ 回到戲院之後, 林美月將所有事情都跟男友阿潘坦白說了, 他緊緊抱著她一起放聲痛哭, 答應絕對會幫女友完成這個計畫。 這件事對他們兩人而言,可能都是人生中最重要最重要的事。 阿潘跟林美月合力將戲院倉庫所收藏的426部電影膠卷, 統統搬到放映廳大銀幕的後方,全數堆疊在一起。 那時的電影膠卷材質都是硝酸鹽為主, 這是一種非常易燃的材質,燃燒的速度是紙張的三倍。 在小戲院的樓梯間,阿潘搬出塵封已久的攝影器材, 用已經有點生疏的手法,拍攝著林美月的臉龐特寫。 此刻他覺得女友的五官實在有股說不出的美麗。 ※※※ 《民族英雄》的電影首映典禮終於到來了。 這部電影題材是真實事件改編, 在世界大戰結束之後的第二年, 島嶼上發生了暴動反抗事件,蔣介石從中國調動正規軍隊, 登岸進行大規模鎮壓行動。島嶼居民的反抗非常活躍, 正規軍在南投山區遭遇到了暴民激烈攻擊, 於是由白光熙飾演的革命軍人,在南投烏牛欄溪一帶, 單槍匹馬獨自對抗暴民,一個人架起機槍殺死了上百位暴民, 幫助國軍殲滅了暴民組織。 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白光熙的角色相當神勇。 儘管《民族英雄》電影跟史實有不小的出入, 但黨國需要這種題材來振奮人心, 讓全國老百姓對國軍充滿信心, 這樣一來即使反攻大陸這件事永遠做不到, 好像也不會有太多人怪罪苛責, 畢竟有電影看的安定生活就能使人滿足。 首映典禮簡直熱鬧無比, 小小的戲院被掛滿了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 正廳還懸掛著兩幅超大的藍底白圖黨徽, 儼然已是個中央黨部場合。 戲院大廳塞滿了黨國高層人士,有肩膀上掛滿星星的將軍, 有來自中央和地方的行政首長,也有各大集團的老闆, 可以說是島嶼上的大多數權貴都來捧場。 當陳玉嬌一踏進會場,便成為所有權貴男人的目光焦點, 這位知名的女演員早已是這種社交場合的常客, 光鮮亮麗的妝髮、性感不失優雅的禮服, 讓各路政商人士紛紛前來向她虛假寒暄一番。 「嘿,阿嬌呀,妳這次參加首映會有帶很多新男伴喔, 好像跟以前出席的排場不太一樣呀?」 身為保安負責人的藍上校,默默走到陳玉嬌面前, 露出有些懷疑的質問表情。 「沒有啦,他們都是來自香港電影界的攝影師和幕後人員, 我帶他們來見識一下台灣的圈子,好讓他們開開眼界!」 陳玉嬌用某種近乎事先排練過的口吻, 十分熟練回答著藍上校的問題。 「喔喔,原來是香港來的朋友呀! 咁我地可以用廣東話傾下計喇!」 藍上校對陳玉嬌身旁的四位男伴用流暢粵語說著, 陳玉嬌忍不住內心一驚。 「你地香港人既粗口都係點講呀? 可唔可以講俾我聽吓?」 藍上校用粵語詢問四位男伴,要怎麼講粵語的髒話。 四位台棍特工的男性成員與陳玉嬌陷入一陣短暫沉默。 「丟雷樓魔!」阿德仔冒出這一句粵語。 小時候他曾經跟父親去過香港做生意, 因此稍微會講幾句廣東話,但發音並不是太準確, 這句髒話也是他唯一學到的一句粵語髒話。 「喔喔,原來是這樣講呀,丟雷樓魔!」 藍上校用有些不屑的語氣笑著, 「那麼可以請旁邊這位先生也來講一次粵語粗口嗎? 我剛剛聽得不是很清楚。」 藍上校轉頭跟阿德仔身旁的「台灣熊」說著。 「丟......丟壘樓摸!」 身材壯碩滿頭大汗的「台灣熊」粵語發音更加不標準。 「喔喔喔,原來是這樣講呀哈哈哈,謝謝你!」 藍上校笑彎了腰,他內心清楚明瞭, 眼前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香港電影人。 「好了好了,藍上校,你搞得我的香港朋友們好緊張, 我們差不多要準備進場了,等等有空再多聊幾句啦!」 陳玉嬌眼看一行人即將露出破綻,忍不住趕快轉移話題。 「好的,你們可以進場享受電影了,祝你們今晚愉快。」 藍上校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對五位來賓揮揮手。 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身影, 藍上校把門口一群士兵喚了過來, 他的手指指向阿德仔和「台灣熊」兩人的背影。 「等等他們準備入座的時候,你們幫我去把那兩個人抓回來。」 ※※※ 所有觀眾都順利入座了, 在全體觀眾起立唱完國歌之後, 大銀幕上開始播放著《民族英雄》的片頭。 小戲院所有的座位都坐滿了觀眾, 一年之中很少遇到這樣的場面, 甚至連二樓包廂的貴賓席都坐滿了嘉賓。 蔣介石坐在貴賓包廂裡, 看到大銀幕上軍容壯盛的革命軍人行軍畫面, 忍不住發出呵呵笑聲, 看見國軍登陸掃蕩基隆港口的畫面,更是不禁大聲鼓掌叫好。 國軍實在太需要一場勝利, 自從在大陸戰敗撤退之後,蔣介石只覺得顏面無光, 但身邊眾人從來沒有指責過什麼。 沒有人敢指責他。指責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世界上了。 既然無法成功反攻大陸, 至少要讓老百姓們覺得中華民國終究是勝利的, 所以拍攝電影來宣傳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現實中的勝利或許也不會比銀幕上的勝利來得甜美。 白光熙看到銀幕上英明神勇擊殺暴民的自己, 突然感到一陣反胃。 ※※※ 在電影正式開演前, 台棍特工們在戲院裡藏了大量的炸彈與槍枝。 在電影正式開演前, 阿德仔和「台灣熊」被藍上校識破身分, 遭到大批士兵的逮捕。 奇怪的是,並不是全部的台棍特工都落網, 還是有兩位成員成功混進場, 準備按照原定計畫來執行任務。 「為啥咪藍上校沒有將咱一網打盡?」 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的阿德仔,不斷在思考這個難解問題, 既然攻擊計畫已經東窗事發, 為什麼藍上校沒有完全阻止這件事。 「你好呀,聽說你就是台棍特工的首領?」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藍上校, 用充滿禮貌的口吻對阿德仔打招呼, 「這些年來你們殺的黨國人士和軍隊也不少嘛!」 「是呀,安怎?」 「我知道你們的背後,有來自美國的民主勢力在支持,」 藍上校臉上露出詭譎神色, 「所以我今天是來支持你們的計畫,順便來向美國投降的。」 阿德仔和台灣熊互看了一眼,兩人瞬間傻住。 「我知道這獨裁黨國的氣數已即將盡了, 未來將是一個民主的時代, 台灣必定會逐漸走向接近西方價值觀的民主社會。 我這身軍服再穿也沒多久了,為了迎接更進步的美好未來, 我打算終結這國家獨裁統治的現狀,走另一條全新的道路。」 藍上校長嘆一聲,喝了一口咖啡, 緩緩向阿德仔等人說道。 「讓我打通電話給你的美國高層吧。」 阿德仔接過電話,撥了幾個數字。 「我向美國投降的條件, 讓我在民主化的過程中擁有自己的私人財產、 在政黨中佔有一定的地位, 還要保有我未來總統候選人的資格! 如果你們答應這些條件,我就對美國投降, 也讓這些台棍特工全身而退。」 藍上校對著電話話筒理直氣壯如此說道。 「好,我們答應你。」電話另一端傳來這樣的承諾。 ※※※ 《民族英雄》電影播放到劇情後半段, 正當南投烏牛欄溪大戰到了高潮處, 白光熙拿著一挺機槍對著暴民們殺紅了眼, 大銀幕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畫面,眾人忍不住發出驚呼聲。 大銀幕再度亮起的時候, 鏡頭中央是一位女孩子無敵巨大的臉龐, 朝著戲院座位上的全體觀眾們發出冷笑。 那是林美月的臉。 「這部電影我要獻給中華民國。 你們在座的所有人,在今天晚上都會死。」 大銀幕上的林美月的台詞只有這幾句, 「動手吧,阿潘!」 這是林美月在鏡頭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她巨大的臉龐只是不斷發出歇斯底里, 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藉著戲院的音響設備循環大聲播放。 「收到!」 躲在大銀幕後方的潘正源,把刁在嘴邊點燃的菸, 用手指快速彈向那座堆積如山的硝酸鹽電影膠卷, 巨大火光瞬間迸發,紅色的烈焰燃燒著銀幕, 一下子就讓整座戲院陷入熊熊火海中。 潘正源在火光與黑煙之間, 彷彿看見了祖靈的召喚, 那些平時罵他是「番仔」的傢伙, 全都在今晚與他一同葬身火海, 沒有膚色文明山地平地之分,一切都顯得如此公平。 成堆觀眾瘋狂湧向戲院出口方向, 然而無論他們再怎麼用力撞擊, 出口的門早就被人從外面牢牢堵死, 只能眼睜睜看著從銀幕那邊蔓延過來的巨大火焰, 一步一步吞噬著所有黨國高官政要、權貴人士。 這時,貴賓席包廂殺出了兩個凶神惡煞, 他們手持步槍瘋狂掃射著貴賓席上每個人, 也包括蔣介石,沒有半個隨扈擋得住這兩位台棍特工, 蔣介石的身體在一瞬間被打成蜂窩,往地上癱倒了下去, 台棍特工不放過他, 繼續往蔣介石屍體上持續瘋狂開槍。 小戲院被猛烈火海徹底吞噬幾分鐘後, 發生了劇烈的大爆炸,將一切痕跡徹底毀去。 那是台棍特工在進場時, 所放置在戲院座位底下的炸彈, 在蔣介石為中華民國粉身碎骨的下一刻,被全數引爆。 ※※※ 墨綠色軍車一路開到軍營旁邊樹林小路的盡頭, 車子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了四個人, 分別是藍上校、駕駛兵、阿德仔、台灣熊。 藍上校把手槍和軍刀還給了阿德仔, 再解開兩人的手銬, 宣告個人正式向美國政府投降。 「要記住他們答應我提出的所有投降條件喔!」 藍上校語重心長說著。 「是喔。」阿德仔用不以為然的語氣回應。 「現在我是你的戰俘了,阿德先生。」 「台灣熊,請幫藍上校銬上手銬。」 身材壯碩巨大的台灣熊, 將藍上校的雙手反折到後腰部, 將他的雙手牢牢用手銬扣緊。 「真的有這必要嗎?」 藍上校滿臉疑惑,對自己遭受的事感到不解。 「台灣熊,打棒球的時刻到了。」阿德仔低聲說著。 只見台灣熊從樹林旁邊的落葉堆裡, 找到了一根跟棒球棍差不多粗的樹枝, 他握著這段樹枝,使用屬於棒球場上的揮擊姿勢, 朝駕駛兵的腦袋重重揮了下去! 駕駛兵瞬間腦漿四溢血流如柱,當場倒地斃命。 「各位觀眾!吳昌征打出了一發右外野全壘打! 這支是人間機關車本季的第十轟!一棒將超前分掃回本壘!」 台灣熊拎著沾滿鮮血的樹枝, 神經病一樣表演著繞壘動作,一邊瘋狂鬼吼鬼叫, 這是他每次用球棒殺敵後的招牌慶祝舉動。 「你瘋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們投降協議裡不是這樣說的!」藍上校崩潰嘶吼著。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阿德仔凝視著藍上校的雙眼。 「什麼?!」 「如果你哪天成功當上了民主社會的總統候選人, 那時你一定會脫掉這身帥氣的黨國制服,對吧?」 藍上校陷入沉默, 他的眼神裡散發出一陣從來沒有的恐懼。 「我就知道,這種事我可是無法容忍的。 你以後保證會脫掉那身黨國制服的。所以呢,」 阿德仔舉起手中的軍刀, 「所以,我要給你一個這輩子永遠都脫不掉的小紀念品。」 下一秒,阿德仔用刀尖撥開藍上校的軍帽, 台灣熊則快速將他壓制在樹林泥巴地上, 藍上校感覺到額頭傳來一陣劇烈疼痛, 痛到快要暈過去的那種痛,他再也忍受不住, 嘴裡的聲音從低沉呻吟逐漸變成了悽慘無比的吼叫聲。 「你知道嗎,台灣熊,我覺得我的刀功又進步不少了。」 阿德仔和台灣熊,低頭凝視著他們共同完成的傑作。 只見藍上校的額頭皮膚, 冒出了一顆紅通通的太陽圖案, 它正在綻放著血淋淋的十二道光芒。 (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61.228.93.219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TigerBlue/M.1563984132.A.F08.html
eric880310: 看不太懂 可是好像蠻好看的 223.136.97.56 07/25 15:45
jixian: 那個什麼昆汀甚麼的 是什麼意思 119.77.208.210 07/25 21:34
hazfar: 好像是一個導演的名字吧? 1.163.41.175 07/25 21:58
jixian: 等等你這不會是劇透吧 101.12.208.51 07/26 18:15
adamsmile: 應該不會吧XD 惡棍特工是十年前的電影~111.248.100.191 07/26 20:55
aqaaa: 靠北笑死 前陣子剛好在Netflix複習一次 42.76.135.12 08/01 15:34
MrPenguinn: 推 27.52.96.214 08/09 05:45
am1105: 推 111.71.15.168 08/18 19:41
leon3y03: 推一個 111.71.53.7 09/22 0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