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見《東方文化學刊》2022年秋季號「形形色色的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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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東方》人物足衣談
Sagume 、楊柊樹
博麗神主ZUN曾言：「《東方》是色情遊戲」並說：「即使是我討厭的東西，
我在原則上也要保護」 ，ZUN原旨是保護二次創作，不管是不是「エロ」（色情
erotic的縮寫ero的片假名，中文地區常直接讀寫為「工口」）──但ZUN事後又
坦言「可以用送我東西（東方的エロ商品）作為補償」，可見其實ZUN倒也不是那
麼排斥色情。與其說ZUN排斥色情，倒不如說ZUN是在暗示「假如你搞的二創合了
我的性癖，那麼我會更高興地給予保護哦？」。心照不宣之下，一眾東方狗、東
方友、東方狗友便也能藉乘東風，組成春風，愉快地弄出一波波的二次創作。如
繪畫方面，Pixiv插圖網站和萌娘百科上有完備的Tag標籤檢索功能，各種性癖也
就得以在這寬鬆便利的歡快環境下，萬象紛呈、萬物競發、萬馬奔騰、萬佛朝宗
了。
而在這樣「一綱多本」、「多元一體」的文化生態圈中，ZUN始終保有著不
可替代的話事權 ，所以有關ZUN的性癖的討論，也不時就在推特、論壇、貼吧、
QQ群等地進行，可惜多只是隨興閒談。本文便擬緊緊抓住典型性癖的其中一種：
足文化，來對ZUN在《東方》系列中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取向予以仔細分析，釐
清其背後的歷史文化背景和審美理想的變遷，以饗同好。
一、 溯源
1960年代末至70年代初，日本發生安保鬥爭、學運風潮（村上春樹《挪威的
森林》即此時代），日本年輕人從「清新端正」變成訴求「瀟灑奔放」，讓性從
「委婉含蓄」變成「健康的性感」，達成了第一波的情色解放。服裝方面開啟性
癖化浪潮，也蓋由此時開始。在那之後，日本發生了「色情寫真啟蒙」等運動，
大力推動了風俗產業的發展；經濟能力欠佳的學生群體，在這場浪潮中首當其衝
，其肉體、以及和肉體相關的制服等也逐漸淪為色情解放浪潮中的一部分。這大
約是性癖物化的現實催因，其背後的經濟因素是不能忽略的。
ZUN身在日本，不可能對日本的風俗產業沒有瞭解，也應當會在有意無意中被
這種被物化、商品化的制服拜物思想所影響，從而產生「將自己的性癖融入藝術
生產中」的想法。於是乎，這就成了我們在《東方》系列中得以探究ZUN性癖的
根據。
但若把全部制服內容都搬出來講一講，那未免篇幅過大。能談的東西過多，
所以還是應該豎一個靶子，將襪子從制服的商品文化中剝離出來，當作是一個獨
立的主體進行探討──畢竟筆者不知道ZUN是不是制服控，但可以斷定他是一個襪
子控。
二、 ZUN繪襪子的畫理探討
……ZUN自然也會參考現實物件進行概括，只是他似乎滿足於自己既有的作畫
習慣，無意專門研究繪畫的「技法」 。如前所述，ZUN在繪製角色時，無論是比
例還是結構，都透露出某種「隨性」的態度。早些年「ZUN的繪畫教室」(Zun
teaches Drawing) 便集中體現了歐美玩家對這一態度的吐槽：
在下面畫兩條肉色的管子
這個是腿
膝蓋、腳踝等等各種人體部位都不需要
沒人在意那些東西
具體到足部和襪子的描繪，ZUN在下半身繪畫技法的進步速度和角色其他部分
保持一致……
https://0rz.tw/ltNub
圖5：左為《Anatomy-for-Sculptors藝用人體結構》插圖；右為柊樹所舉的例圖。
柊樹：請看她身體旁邊畫線標出的微妙轉折。這種落筆的微妙差距，就能看出畫師
筆力的高下。這些微妙轉折的合理性建立在細微的結構起伏基礎上，但卻通過線條
本身的變化體現出來，兼具結構信息的表達和圖形層面的審美趣味，再難不過了。
……在描繪角色襪子時，ZUN似乎並未清晰地交代襪子穿戴後形成的結構，同
時也捨棄了面料作為襪子的造型元素。理想的形態是：一雙合腳的襪子自然地包
裹在角色的雙足上，襯出其下的結構。丹尼數(Denier) 較低的絲襪，薄薄一層覆
蓋在角色腳上，其下的肌膚隱約可見，腳的結構更是顯露無遺。至於其他襪子，
決定其形態的除了足部本身的結構，雙腳運動時（如踮腳）的姿態造成布料擠壓
拉伸所形成的褶皺 共同組成角色姿態的「張力」。與此同時，襪子的面料（厚度
、材質的軟硬程度和透明度）則進一步塑造襪子呈現在二維畫面上的形態──面
料越厚實，越不容易見出足部本身的輪廓；部分部件處厚實的種類還會受重力影
響自然垂下，形成褶皺 。通常來說形成褶皺的因素包括重力、（布料覆蓋的對象
的）結構、（覆蓋對象運動形成的）支點、以及各種布料的材質面料。且襪子布
料往往具備一定的彈性，受重力影響小，最終褶皺呈現出的各種形態，是有利於
增添表現的趣味的。可惜ZUN似乎並無意願特別畫出。
不僅如此，角色仿佛「漂浮」在虛空中，足部的位置無法符合角色上半身姿
勢表現出的重心，前後腳形成的空間關係也有些曖昧不清，或多或少損害了整體
畫面的「圖形感」。在這種情況下，僅僅依靠襪子的褶皺、類型等進行視感上的
彌補，是遠遠不夠的──何況ZUN的畫工，也不很能支持這一點，通常要依靠腦
補才能進行。
不過，ZUN在設計角色動態時，顯然並非從未考慮過角色足部的「演出」 。
足部的動態凸顯人物性格的功能不可忽視，比如外向的男性角色往往站立時雙腳
外八字展開，可愛的女性角色雙腳微微內收，特立獨行的角色站立時重心往往落
在其中一隻腳上……當然這些不過是約定俗成的「習慣」，實踐中未必要墨守；
但ZUN有意識地調整角色雙腳的站位，盡可能避免自己早期角色呆板站立、雙腳
仿佛「無從安放」的窘境，確是顯而易見的。可以大膽地想像，如果ZUN有心，
那柔滑的足背、微微隆起的足弓、潔白的絲襪在肌膚表面泛起的些微褶皺、修長
而翹起的腳趾，能否出現在未來他筆下的角色之中呢──儘管這個願望現在便可
在Pixiv上得到滿足就是了。
綜上所述，我更傾向將ZUN繪製的角色視作實現和展示他創意的「原型圖」，
儘管未必足夠精美，但足以承擔這「原型」的功能，成為玩家瞭解這名角色特徵
和ZUN本人設計意圖的「窗口」。只要玩家能認得出「這是雙白色的短襪」足矣
，而不必非要深入刻畫出雙腳多麼具體的結構、多麼精確的褶皺分佈。既然他本
人對於追求「技法」進步並無執念，我們又何必執著於ZUN對足部和鞋襪的繪畫水
準，揪住「畫風」不放呢？相比之下，分析ZUN在角色襪子類型的選擇思路，才更
容易見出他本人的設計意圖。
三、 縱向對比分析
下面就《東方》系列中依照作品面世年份進行排列，縱向對比各作品中人物
出現的襪子類型。
圖7：舊作中關於岡崎夢美的同人創作(Pixiv: ID=97053533)，可以看到明顯的花
邊白襪的設計。
圖8：《東方夢時空》和《東方幻想鄉》封面，以及同人創作中幾部舊作中靈夢的
形象(Pixiv: ID=97895132)。可以看到舊作靈夢是足袋－普通白棉襪交替變化的
。但是在ZUN繪裡，其實難以分辨究竟是足袋還是棉襪。這裡倒可以看出畫師對這
一疑點靈活而且妥當的處理。
圖9：騷靈三姐妹的「筷子腿」。
圖10：八雲藍和橙的「饅頭腳」。
圖11：《東方妖妖夢》中，選人界面博麗靈夢所著的是花邊白襪，而到了遊戲中
的對話立繪，就變回了普通的白色三折襪（三つ折りソックス）。魔理沙在此作
中亦然，擁有兩種不同的襪子。
圖12：《妖妖夢》中八雲紫奇形怪狀的鞋襪。而西行寺幽幽子身為一個優雅高貴
的亡靈，在其代表純潔無染的白襪上面，多繫上一條藍色絲帶，也是很合理的─
─何況她穿的還是橫帶鞋(Bar shoes) 呢！
圖13：左圖（P站ID=97065050）是幼女氣質的四季映姬。右圖（ID=84841697）系
著黑白二色及膝襪的四季映姬。
圖14：筆者難以想像，在三次元中這樣的足部會是何種形態。當然靈夢的比例也
好不到哪裡去，但是比起魔理沙的，起碼能看。值得注意的是，這次靈夢穿的是
花邊白襪，而魔理沙穿的是三褶襪，這可能是ZUN逐漸拋棄一般ACG人設的陳見舊
縛，大膽應用自己的設計思路了。
圖15：小碎骨，天下無敵啊！（胡：右圖作者為本期封面畫師秋橘，群友評價：
「果然女畫師色起來更猛」。
全圖網址：https://www.pixiv.net/artworks/100799780）
圖20：甚具西洋風味的古代中國人霍青娥，和從城鄉結合部來的屍解仙幹部豐聰
耳神子。這兩人堪稱《東方》中足衣大雜燴的典範。
圖21：《東方輝針城》中唯二穿襪子的女人──傻愣愣憨笑的靈夢，和陰詭詭媚
笑的咲夜。《東方輝針城》不如改名叫《東方赤腳城》啦！
圖23：吉弔的服裝與香港、澳門等「中西雜燴」式城市地區的女校服頗有相似之
處 。
圖24：左圖為大天狗令人迷惑的足衣；右圖、下圖則係管狐的足袋在ZUN繪和同人
繪師（畫師：原之@harano_c）筆下的不同形象。雖然外形不同，但在足袋這一點
上是得到公認的。
圖27：比良坂真琴筆下的射命丸文，可以看到她穿的褶口花邊白襪。這種襪子在
比良坂真琴筆下出現頻率非常高，或可研判疑似為其性癖。
圖28：上二圖為主角二人組的襪子，可見基本繼承了ZUN的想法。而在下圖中，可
以略窺幻想鄉眾人在水炊き筆下基本都是穿著褶口襪的。唯一的例外大約只有知
性大姐姐咲夜了。
圖29：比那名居天子貴為天人，穿的襪子和右下圖裡的咲夜其實也沒有什麼分別
，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白襪。
圖30：《東方憑依華》中的八雲紫立繪。她穿的或許是布襪？
四、 戀物雖金石，豈能長壽考 ：《東方》語境中的戀物憂鬱
五、 結語
圖32：ZUN近日在鶴崗八幡宮雪洞祭上奉納展示的博麗靈夢手繪，回歸了他早期的
三褶白襪風格。雖然人物總體畫風跟隨了《東方虹龍洞》等作，但久違的三褶白
襪，配上ZUN不斷進步的線條畫工，仍不禁讓人回味。值得一提的是，ZUN十年前
的婚禮也是在此地進行的。所以這幅頗具懷舊風格的手繪，多少可以算是他對往
日風格的一種追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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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youtien (1.162.92.198 臺灣), 09/26/2022 14: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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