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板 TurtleSoup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題目: 他的修為雖不足以破命逆天, 天界最終仍對他降下了懲罰。 試推事情原貌。 ============================================================================== 解答在下一頁喔!!!小心不要雷到!!! ★☆警告!本湯底內容~ -解答文很長!!!可以只看簡版解答就好(?)- -包含邏輯已死內容,請不要太認真- ============================================================================== 【簡版解答】   孟之是一隻蘭花妖,愛上了身為人類的陳蒼。   孟之想為了陳蒼化成真正的人類,但他的修為沒辦法讓他藉由正常程序入輪迴轉生, 如果想強行逆天化人,也還需要大量修為。   他前去找師父洛淵傾訴自己的決意跟煩惱。身為魚妖、也早對孟之暗生情愫的洛淵便 決定偷偷將自己的修為傳給對方,助他強換命格。只是,此等逆天之法終究還是引來了天 界關注,孟之因此受到了天罰。 ============================================================================== 【完整版解答】(好讀版:https://reurl.cc/RrAgkx   「洛淵,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許久不見的孟之,一臉認真地重新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就知道事情要糟。他面上不 動聲色,側身端起桌上瓷盞,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讓疏淡香氣盈滿口舌,才又抬眼 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青年,神情平淡一如往常。     「說罷。」他徐徐開口,同神像一般動也不動,可這樣從容的態度卻讓孟之臉上泛出 忸怩來,彷彿他終於意識到,拿這問題來煩擾洛淵,是極不識相的舉措。不過洛淵只是靜 靜等待,沒有催促孟之,而那渾身青色的青年,在幾番欲言又止之後,總算深吸了口氣, 開門見山地說了來意。     「我想知道,最快成人的方法!」 --     他像是豁盡全身氣力,閉著眼喊出這句話。洛淵聞言,半斂下長睫,淡淡答道:「你 早已能夠化人了。」   「不,不是化人……我現在就是用人的樣子同你說話呀。」孟之睜開了雙眼,忙亂解 釋道:「我指的是……成為真正的人類,真真正正的……沒有妖力、陽壽有限的那種……」 他自作聰明想說得詳細些,卻似乎是想不到更好的形容,淨揀些負面的詞彙,說到最後自 己也跟著心虛了起來。洛淵又將茶杯端到嘴邊,輕抿一口,待微冷的茶水滾落喉間,才悠 悠反問:「為什麼?」     「這……為什麼?那個……」孟之漲紅著臉,似乎感到有些難為情,不斷絞著手指, 這個那個了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完好的句子。 --     洛淵挑了挑眉。他本想等孟之自己把話說清楚了,他才好跟他挑明現實。可孟之現在 這副要說不說的模樣,也著實令他不滿。他不想就這樣與他耗著時間,索性直接開口截斷 他的話:「罷了,你不說我也猜得到——為的那皇帝,對不?」     孟之登時低下頭去,沒了聲音。     「這事我早勸過你,也沒見你放在心上,今兒怎麼就有了這般主意?」洛淵又問,而 孟之的頭垂得更低了,像朵萎靡的花,渾身上下不見一點精神氣力。     孟之沉默許久,半晌後,才低聲說道:「……我們,吵嘴了。」   「哦?」     「嚴、嚴格來說,不算吵嘴,是我惹阿蒼生氣。」孟之像生怕洛淵誤會似地,急急地 解釋,接下來卻又轉了語氣,滿面愁容:「老實說,我一陣子沒與阿蒼玩在一起了。」 --   洛淵不動聲色,示意他說下去。孟之苦著臉道:「以前,就算他書課再勤,他都會騰 出時間陪我的,可是他當上皇帝以後,就很少與我見面了。我心想他是忙罷,那等他忙完 就好了。不過他忙起來好像沒有盡頭似地,日日勞碌,我就算自己去尋他,也是讓他打發 離開。昨兒也是這樣的,我勸他別老待在房間裡,總也要出宮透透氣,可他臉色一翻,不 高興了,只說他還有很多奏摺要批,讓我別煩他。」     「他都這麼說了,我早早回房間便是,可我當時想,阿蒼已經好久沒有陪我了,我不 甘心就這樣作罷。所以我硬是賴著他,說什麼都不走,結果……」     「結果?」     「……他說,我是妖,整天玩耍也不打緊,可他是人,還是個皇帝,他有他的職責, 我永遠都不能懂的。」孟之頹喪地說。 --     「於是你就聽進去了?」     「我……!」孟之聞言,睜大了雙眼看向洛淵,片刻後卻又垂下頭去,黯然道: 「我……事後想想,知道是我不對,阿蒼是真的忙,被我煩了,才這樣說的。我明白那是 氣話,不該當真。」     「你知道便好。」   「可是……可是我又想,阿蒼畢竟沒說錯。他是人,我是妖,有些事情,我沒辦法理 解他,也不能強求他。洛淵你之前也告訴過我了,我們之間,有很多不同,是我一直不想 面對這件事,才落得這個局面……」     「你既明白了人妖殊途,又何必與他認真?」洛淵不以為然。     孟之的聲音卻低到不能再低:「……因為我想同他在一起。」 --   「什麼?」     「我想同他在一起……過一輩子,不當妖也沒有關係。就算沒了力量,就算陽壽短少, 可我就想跟著他過日子。如果我也是人,我就能理解他,在有限的生命裡好好度日,陪他 走完這一生。」     孟之說得不大聲,可神情十分懇切,洛淵知曉他不是在說笑。他靜默下來,斂眸晃了 晃手上的茶盞,悠悠道:「你的修為,可還不到能化仙成人的程度,要想在此時化人,就 只能入輪迴碰運氣。」     「……我清楚這事,只有我自己的話,鐵定辦不成,所以才來尋你。」孟之抬起臉, 眼裡有懇求的目光:「洛淵,你知曉的事情多,一定知道能直接成人的方法,對不?」     洛淵偏了偏頭,不置可否。 --   「洛淵,你想必知道……你一定知道的!你能不能幫幫我?我知道你已予我太多,可 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想試試。洛淵,求求你了!」     「你是假不明白,還是真不明白?」洛淵微微皺起眉:「既然你未至化人境界,那麼 強行轉生,便是逆天。就算我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天界那群老鬼可不會坐視不管。」     「……有你幫著還不行嗎?」     「我幫不幫是一回事,你犯了戒律,便是要受罰。況且,強換命格可要消耗大量妖力, 你要想快速累積這份力量,就得尋些旁門左道的法子,容易走火入魔。而且,就算真讓你 成人了,也活不過幾天時間。這樣的話,你也還是要這麼做嗎?」 --    聽見自己只有幾天時間能活,孟之臉上出現了一瞬的退卻,但他很快地又恢復了堅定 的神情,認真道:「要,我就要這麼做,就算觸犯天怒,就算餘命不長,我也還是要走這 條路。」   洛淵微瞇起眼,面色冷漠:「那皇帝,就值得你這般對他?」     孟之卻柔柔地笑了:「值得。」     洛淵不再問話了,揮手將孟之送了出去,不讓他繼續待在屋裡。他飲盡最後一點茶水, 寡淡清香流過舌上,餘下的便是涼薄苦澀。他面無表情握著空杯,而後像是突然發怒,用 力將它朝前擲了出去。瓷杯撞上牆面,琅璫碎了一地,像驟然落下的清雪,寒冽而無情。 ------------------------------------------------------------------------------   在孟之很小的時候,洛淵就認識他了——不,要說孟之是洛淵「養」出來的,也並無 誇大,畢竟,孟之原本只是一簇青蘭,受了洛淵妖氣陶養,便漸漸生了神識。這座深山裡 有不少精怪存在,而在山中湖泊一帶,魚妖洛淵便是管事的主。他早早就能化人,但深居 簡出,平日都待在湖泊附近修練,甚少離開山外。閒時他便吟歌作畫,或欣賞山中花草, 而他最鍾愛的是湖畔樹上攀著的一簇蘭花,顏色像晴日下的湖水,又像讓雨洗過的天空, 特別純淨好看。只要看著那簇青蘭,洛淵的心情就能平靜下來,他總小心翼翼地欣賞它, 有時也忍不住伸手觸碰那脆弱花瓣,然後露出自己也未覺察的溫柔神情,輕輕地嘆息。這 花,多好。他真希望它能永遠開著,就這樣伴著自己過活。 --     一日山中大雨,洛淵擔憂青蘭給雨打落了,忙不迭撐著傘從屋裡奔來,卻在樹旁撿到 了一名少年。他生著青色髮絲,有雙青色的眼睛,洛淵立刻明白,眼前這少年是他的同類, 他甚至不用特意詢問,就知道了這少年的身分。     「你是誰?」那少年抬頭,朝洛淵開口,他白淨的臉蛋上沾著雨水,神色滿是純真。 而洛淵將大半個傘面舉過他的頭頂,為他遮去落雨,然後向他伸出手,道:「我能帶你回 家。」   洛淵將少年喚作「孟之」,讓他住在自己屋裡,跟他一起修練。那堪稱是洛淵平淡生 命裡最豐富的一段日子。孟之明明是蘭花妖,天生卻古靈精怪,老變著方法找樂子,抓蟲 追鳥樣樣來,完全沒朵蘭花該有的文靜模樣。洛淵也任由他胡來,沒怎麼管他,真要鬧得 不知分寸了,他只一個眼神過去,孟之就會乖乖地走過來,一副慷慨就義準備領罰的樣子, -- 洛淵總漠著臉,嘴上念他幾句,可心裡是好氣又好笑,也沒真責罰過他。洛淵日子過得恬 靜,說穿了就是有些單調無聊,自孟之出現之後,那好動的小妖便經常拉著他到山裡各處 去走踏,像獻寶似地帶他去看他最近發現的新奇玩意兒。這山裡風景,對剛能化人的孟之 來說確實都像是新的,可洛淵在這裡生活幾百年了,再漂亮的景色、再古怪的花木,於他 而言早就不是什麼稀奇事物了。卻不知為什麼,當他跟著孟之四處走動,尋花探草,聽風 賞月,他竟覺得比自個兒散步時還更有意思。即便周圍都是尋常草木,只要他看見孟之那 副笑臉,心裡也就滿足了。他想,也許是上天垂憐罷,當時他站在蘭花前胡鬧著許下的願 望,竟誤打誤撞成真了。   他本是這樣認為的,可當那個叫陳蒼的人類入了山之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   洛淵知道,帝王家會定期舉行狩獵宴,而這座山亦是獵場之一,每年到了這個時候, 山裡就會湧入一大批人、馬與犬的氣息。突如其來的侵踏掠奪,自然會影響山中生靈活動, 不過一年其實也就這麼一次,只要他們不做得太過火,大部分的妖物都不會主動與他們打 交道。洛淵本就不喜歡節外生枝,因此狩獵宴期間都會待在湖泊附近,避免與人類接觸, 他當然也將此事告訴過孟之,不過以孟之那愛湊熱鬧的性子,不讓他去偷看,他可是會很 失望的。洛淵了解他個性,即使知道他聽自己話,卻並不想太約束孟之,只叮囑他務必小 心別受了傷,便回自己屋子作畫去了。前幾年倒也沒什麼問題,孟之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只遠遠觀賞眾人打獵,有了新發現就回頭與洛淵分享。他總把故事說得繪聲繪影,好像他 也親自參加了狩獵宴一樣,而洛淵就欣賞他眉飛色舞的神情,他自己端著一張臉,可滿心 裡都是愛憐。 --     可有一年,孟之高高興興地去了,卻失魂落魄地回來,甚至不斷地跟洛淵探聽,妖物 該怎麼在山外生活。洛淵一聽就知道有問題,而他也不是那麼磊落的人,心裡既有了猜疑, 又不好明著反對,索性打著給他出主意的名義,讓孟之跟他坦白。     「我遇上了一個人,他要我跟他走。」孟之說這話時,臉上帶著一種期待的興奮,亦 有一絲羞澀的陶然:「他說,如果我隨他離開,他就能讓我看看美麗的世界。」     「是這樣嗎?」洛淵回道,臉上不動聲色:「可你也得給我說說事情經過,我才能知 道怎麼替你打算。」     洛淵畢竟不是大方的人,不可能什麼都不過問,就平白讓孟之離開。孟之並沒猜到洛 淵的心思,只道洛淵是真心想協助他,便像個傾訴煩惱的孩子一樣,將他遇上的情況全說 了: --   他當時看見林中有個獨自騎馬的人,身邊沒有其他人影,讓他感到十分好奇,畢竟在 他的印象中,來狩獵的人總是三五成群,不大有單獨行動的。他對這個人留了心,悄悄跟 了上去,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這人興許是迷路了,在山裡邊繞著,找不著同伴呢。他 還在猶豫要不要前去幫忙,不料意外踩到了地上枝條,鬧出動靜,待他回過神來,一枝箭 矢已經對著自己了。   「我沒辦法躲了,只能先走出來。那人看起來有點訝異,可是並不害怕我的樣子,於 是我為他指了路,希望他能順利找到其他人。」     「你挺熱心的啊。」洛淵這句說得不冷不熱,可孟之沒聽出端倪,兀自笑得靦腆,不 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    「現在想想……我是有點太過熱心了,還陪他走了一段路,聊了會天。不過你放心, 我沒說破我身分,只說我住在這裡,所以才熟這山。他跟我說,他叫陳蒼,今天第一次來 打獵,可能興奮過了頭,就不小心跟大夥走散了。」     陳蒼是個健談的,想法多,反應快,跟孟之很是投緣,兩人一路走著聊著,心裡都非 常輕鬆愉快。孟之同他分享了一些山林的趣事,而陳蒼也跟他說了許多「外面」的事情, 這令從來沒離開過這座山的孟之感到十分有趣,忍不住就央著陳蒼多說些,而陳蒼也樂意, 索性不尋獵物了,就同他在這山裡散步說話。原本陳蒼駕馬,而孟之行走,後來陳蒼問他, 要不要試著上馬同乘?孟之眼神一亮,立刻就應了。於是陳蒼朝他伸出手,他便興沖沖地 搭了上去,握緊陳蒼掌心,藉著他的力量,跨上了馬背,就坐在陳蒼的身前。 --   「抓穩了。」陳蒼說,而孟之還來不及反應,陳蒼雙腿一夾,那馬就如箭離弦,揚起 蹄子衝了出去。山裡的路曲曲折折,那馬其實也跑得顛簸,可孟之先前沒有過這種經歷, 乘馬奔馳的感覺可讓他樂得合不攏嘴,笑聲全散在風裡,掠過耳際向後拋去。跑了一段路 後,陳蒼扯扯韁繩,讓馬漸漸慢下來,恢復成行走的速度。孟之還顯得有些意猶未盡,向 後仰起了臉問陳蒼能不能再來一次,而陳蒼同他笑,說林子裡路窄,不適合讓馬這麼折騰, 要是能到草原上,那跑起來才叫過癮。     「草原啊……也真想親眼看一看呢。」孟之嘆道,不久前陳蒼才給他講述過草原景色, 據說是一片很空曠、沒有幾棵樹的地方,天空一望無際,遼闊的原野上長滿青草,風一吹 來,就像綠浪。孟之在腦海裡想像著那幅景色,那聽起來是個很漂亮的地方。     陳蒼聽他這麼說,便微微一笑:「怎麼說得好像你真不能看到似的。」 --     「或許罷,畢竟我是在這山中長大的,也沒出去過……」孟之遲疑道。     「那麼,離開這座山,不就行了嗎?」     「離開?」     「是呀,離開。如果你想的話,今天就能隨我回去。」陳蒼興沖沖地提議。   「不……這件事……」孟之突然有些慌亂,雖然草原聽起來是很好,可是一聲不響地 就跟陳蒼下山,感覺也不大合適。     「怎麼了?你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嗎?」     「也不是這樣,只是,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這裡,也不知道能不能辦到……」孟之這 話聽起來雖然有些不清不楚的,卻有他的道理,畢竟他不是一般人,也許沒辦法說走就走。 他認為這事得跟洛淵商量商量。 --     陳蒼當然不知道孟之的顧慮,只輕鬆笑道:「你可真怪,但不打緊。狩獵宴還沒結束, 我這幾天還會再來。你都會在這罷?要是你想好了,決定下山了,就同我說一聲。」   「唔……我……」     「孟之,聽我說,」陳蒼說道,雙手搭上他的肩:「山外的景色,遠比這裡還要豐富、 還要寬廣,你一定會喜歡的。要是你能隨我來,我一定,會帶你去看這世界的美麗面貌。」     他真真切切地望著孟之,眼裡滿是誠摯。孟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心裡也產生 了動搖。他當時竟有種感覺——雖然從來沒有去過外頭,可若跟隨的對象是眼前這人,那 麼無論山外風景如何,他都心甘情願。 ------------------------------------------------------------------------------   洛淵最終還是讓孟之離開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話,孟之就會留下,可是他也明白, 就算他真的讓孟之待下來,也不能斷了他的念想。那孩子生性喜歡熱鬧,他既然知道了外 頭的世界更加廣闊,那這座山就無法再滿足他。於是在狩獵宴的最後一日,孟之拎了簡單 的行囊,來到洛淵跟前向他道別。洛淵正在作畫,連頭也沒抬,只是將筆蘸飽了墨,然後 在繪卷上斜斜畫出一筆。     「倦了就回來,這兒永遠有人等你。」     「洛淵,你真好!那,我就走了啊,可別太想我了。」     「外頭風大,記得關門。」      腳步遠去,門被帶上。洛淵凝神感知,確信孟之的氣息全然消失之後,便重重擱下了 筆。紙上染出好大一片墨漬,而他不管不顧,只是用力扯起繪卷,在雙掌間狠狠撕碎。 --     孟之這一去,就是數年,雖然他也曾回到山裡看望洛淵,可洛淵總覺得,孟之每次回 來,就離他更遠。孟之總說陳蒼待他多好多好,讓他住在他身邊,讓他吃各種佳餚,也帶 他到處去玩,生活過得多采多姿。他總算發現,陳蒼是當今太子殿下,未來要成為統治天 下的皇帝,不過,他不懂權勢位階那些的,對他來說,陳蒼就是陳蒼,只要他對他好,那 也就夠了。孟之也將自己的真實身分告訴了陳蒼,他本來還有些擔心,萬一陳蒼知道了他 是妖,他會不會開始避著他?沒想到陳蒼絲毫不以為意,待他一如既往,這讓孟之感到很 高興,也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看錯陳蒼。   「洛淵,你老說,人與妖不能走到一塊,可阿蒼是不一樣的……他不懼我,也不想害 我,他眼裡是真真正正有我的。」 --   孟之說這話時,洛淵正坐在案旁,執筆練字。他提腕收筆,又蘸了點墨,在硯邊順了 順筆毛,繼續寫下一個字,口裡說道:「這事你也說了許多遍了,反正我還是那句話—— 人妖殊途。」   孟之沒馬上應答,好半晌才道:「洛淵……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他歪著頭,滿臉 困惑:「你是不是……不想我跟阿蒼好?」     「是這樣嗎?」洛淵淡淡道。     「否則,怎麼我每次同你說到阿蒼,你總要提人妖殊途?就好像……就好像是見不得 我們在一起似的。」     「這樣啊。」洛淵斂眉,劃下一捺後,再度提筆蘸墨:「要是你不愛聽,我便不說 了。」 --     「洛淵,你沒明白我的意思!」     「那你可得說清楚些了。」     「洛淵!」孟之一急,便抬高了語氣:「你怎地就是不懂!我喜歡阿蒼,想跟他待在 一塊,我也知道這事不見得那麼輕鬆,所以我不過是想、不過是想——」     洛淵停了筆,抬起眸子,直直看入孟之眼裡,沒有避諱,亦毫不心虛。孟之被他這麼 一看,突然就像被抽乾了氣力,肩膀垮了下來,頭也低得不能更低。   「……不過是想得你一句祝福。」他訥訥道:「你那麼聰明,什麼都知道……要是你 掛了保證,我就能更安心些了。」     「這回你倒坦白了。」 --   洛淵臉上未見動搖:「那麼,我也仔細告訴你,人與妖,壽命不同、力量不同,妖能 活到幾百幾千歲,而人活至七旬已是高壽,他會早早死去,留你在世上獨活。而就算陳蒼 能接納你,可他是太子之尊,他身旁有多少人能接受未來的皇帝與妖結合?況且你倆還都 是男人!」     「是男人又怎麼了?」孟之低聲道:「只要兩人互相喜歡,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人類並沒有你想得那麼豁達,只知道必須給皇帝納后妃讓她們生孩子,誕下帝王血 脈,你一男的能做些什麼?就算你是女兒身,皇家那些人,會讓妖物來給帝王延續香火嗎? 人與妖的悲劇,我早就聽厭了,這祝福,還真真給不起。」     孟之偷眼望他,怯生生道:「洛淵,你在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 --     「可你為什麼,要說得這般絕情?」   「我說話向來誠懇。」洛淵語氣冷漠,面若寒霜,心裡卻像有萬千浪潮,波濤洶湧而 無處宣洩。孟之想要他的祝福,可他怎麼能給?他怎麼有辦法給?他此生最鍾愛的人就在 他眼前,卻希望他慶賀那不屬於他的情愛——沒有任何人可以忍受這種痛楚,洛淵自然也 不能。孟之說他絕情,他倒認為孟之更絕情,天真無謂地來踐踏他的傷痕,卻還指責他不 懂體貼。洛淵感到十分疲倦,雖然他說了這麼多,可孟之比他想的還要固執,他幾番勸誡, 反倒成了不解風情的罪人了。他當然想過要坦承一切,然而事到如今,那些在心底演練過 無數遍的話,也早就沒有意義了。他只能以漠然的態度為孟之挑明現實,要是孟之認為他 無情,因此恨了他,他說不定還舒坦一些。 --   「……我將你當作,十分重要的朋友。」孟之的臉上明顯寫著失望:「可你卻連這點 祝福,都不願捨給我嗎?」     「我感謝你,但也僅此而已。」     「那麼,我會證明給你看……證明你是錯的,證明人與妖,是有可能的!」     「能證明便好。」洛淵懶洋洋道,他覺得今日的談話已經足夠,即便站在他面前的是 孟之,他也暫時不想再見到他的面孔了。他下了逐客令,卻重新執起墨筆,擺明了不想送 客。孟之灰頭土臉地走了,而洛淵只是一個勁兒地埋頭猛寫,像丟了魂魄。當他終於回過 神來,愣愣望向紙面,卻發現那上頭滿滿寫著的,都是孟之。 --     想起這些事,洛淵就覺得自己荒唐可笑。可如今孟之再次出現在他眼前,帶來他與陳 蒼感情生變的消息,他不但不感到高興,甚至更加絕望。他無法趁隙而入,奪回本屬於他 的小蘭花,還要反過來協助孟之,讓他去追求所謂的同化。逆天轉生之法,他自然是知道 的,然而這其中牽涉太多風險,要是一個不小心,他可能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洛淵當 然願意為孟之犧牲自己,但他一想到這事與陳蒼有關,便又沒那麼慷慨了。他只能幫孟之, 也只想幫孟之。他盤算了一天一夜,總算想出了個辦法,能讓孟之執行轉生之術,而不把 自己完全賠進去,要是事情順利,孟之就能避過天界耳目取得強大修為。至於天罰,那並 不是他憑己力能攔下的事情——興許他那時也無力阻擋了——屆時該怎麼走,就交由命運 決斷罷。 --   幾天後,他讓孟之來找他,託給他一顆丹藥,還有運行經脈之法。「你需擇一無人之 處,吞服這丹藥,然後照我說的方式去做,因為某些緣故,我不能幫你護法,可若運功過 程中無人打擾,大約就能成事。」     「洛淵……洛淵……」孟之捧著那個瓷瓶,雙唇顫抖,幾乎要流下淚來:「是我任性 了,讓你為我這般奔波,真真對不住……」     洛淵沒有正面回應,只道:「吃了這藥後,就不能回頭,而逆換命格,必定引來天界 追查,你能留下多少日子,我算計不到。」     「我明白的,我心裡早有準備了。」     「那麼,我就不說再見了。」     「謝謝你,洛淵,真的謝謝你……」 --   孟之小心翼翼地將瓶子收進懷裡,慎重地向洛淵行了一禮,然後,就離開了屋子,去 尋轉換命運之地。而他離去後,洛淵忽然就像全身乏力一般,突然垮了下來,整個人傾在 一旁的案上,呼吸十分虛弱,幾乎無法立刻就爬起身來。     他想,他果然是太拚命了一些。 ------------------------------------------------------------------------------   施術時引來的波動,洛淵雖然有所感知,他卻是用了七成力氣,才察覺到這點微小痕 跡。術法大約是成功了,畢竟湖畔樹上那簇蘭花並未枯死,那就代表,孟之的命魂沒遭到 反噬,而是成功脫離了花朵,轉生為人。接下來的事,洛淵便難以感知了,就算他心裡有 數,可畢竟事關孟之,沒能抓準這些消息,他也難免坐立不安。     仙界使者來得有些晚了,然而在他到訪之前,洛淵先迎來了一名意外的訪客。     他走出屋子的時候,那人就站在湖邊樹下,挨著那簇蘭花,一動也不動的模樣。洛淵 沒見過他,可一眼就認出他是誰,心裡頓時生出怒火。他不想失了儀態,便強捺著心緒, 端著身子慢悠悠踱到那人身邊,開口便道:「當今聖上放著朝廷不管,前來這深山賞花, 可真是風雅。」 --     那青年正是陳蒼,面孔俊俏乾淨,看起來卻有些憔悴,並不很精神。他沒因洛淵的譏 諷而顯露出半點氣惱,反而向他端莊作揖,客氣道:「您就是洛淵先生罷。」     「你認得我?」     「不認得,但能猜想到。畢竟孟之跟我說過您的長相,也說過許多關於您的事情。」   洛淵心裡一動,可面色木然:「那麼,不知道他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太喜歡接待客 人?」     「這……孟之是說了,您不大喜歡熱鬧。」     「既然你明白,那我就不送了。」洛淵說得斬釘截鐵,言下之意是讓陳蒼滾蛋。     「請等一等,洛淵先生。」 --   陳蒼忙道:「我並不是故意前來打擾,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山裡有這處地方,我是在尋 找孟之,感覺冥冥中有所指引,才追尋到這裡來的……不知能否斗膽請問,您可有看到孟 之?」     洛淵聞言一笑,笑裡滿是涼薄:「你會這麼說,那他大概已經是死了。」     「死了?」陳蒼滿臉不敢置信,而洛淵幾乎要發怒,只覺眼前此人,實在無知得令他 作嘔。洛淵懶得與他糾纏,便冷冷道破了真相:「他為了你,強換命格,轉生為人。你既 找不到他,他也沒回到這兒來,估計是讓天界降罰了。」     「您……您說什麼……」陳蒼睜著眼睛倒退一步,看來是沒料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步 田地。「他分明跟我說過,成為人類是沒問題的……」 --   「而你真信了?」洛淵冷笑:「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說的話,才想強行逆天?」     「這事我明白……當時是我說得太過了,我本來想馬上與他道歉的,可當我再次見到 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他說自己已經是人了。」陳蒼面孔上全是懊悔神色,彷彿一條讓 大雨淋濕了的喪家之犬,渾身頹敗,哪裡有半點帝王模樣?可洛淵對他有氣,一絲憐憫之 心都生不出來。他既得了理就不願饒人了,彷彿要將之前積累下的怨恨,一股腦全傾倒出 來:「孟之就是個傻子,什麼話都往心裡去,只要是你說的,他全都會相信。他喜歡你喜 歡得緊,要隨你下山,要待在你身邊,因為你說過要帶他去看這世界。他的喜歡是很純粹 的,就算你今兒不是皇帝是個乞丐,他也會隨你走,因為他根本就不懂那些,他只知道自 己喜歡你。後來你忙碌了冷待他了,他也仍相信你,總盼著你能看看他幾眼,盼你還願意 實現諾言。他從頭到尾都是那個傻孩子,可你辜負了他,因你一句氣話,他甚至捨命成全。 -- 他喜歡你到這個地步,可你沒有半點作為,還讓他白白耗了性命!陳蒼,你貴為九五之尊, 可在我看來,你壓根攀不上他。」     陳蒼沒有回應,對於洛淵潑灑過來的批判,他默然承受,只因他十分明白,洛淵說得 極為正確。他是後悔極了,後悔自己一時忙亂就說了萬不該說的話,後悔自己過度忙於政 務而冷落了最重要的孟之。可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如今就算他再怎麼道歉、再怎麼悲傷, 那個會拉著他的手,對他傻傻笑著說要出去玩的孟之,那個天真純粹得令人憐愛的孟之, 都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這事我不求孟之的原諒,我是真做錯了,沒有臉見他。」陳蒼幾乎要掉下淚來,卻 還強忍著哽咽,艱難地開口。洛淵睨著他,冷聲道:「你是不配見他。」 --   「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補償他,我只能……只能不斷向他懺悔了。」陳蒼低聲道:「雖 然為時已晚,可我想為他起個碑,永遠紀念他。洛淵先生,您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不知道 您們的習俗是如何的,可希望您能允准我的請求。」     洛淵發完了火,現下總算慢慢恢復平靜。他漠然望著陳蒼,說道:「那是你們的做法, 我沒興趣了解,但可別以為立塊碑天天吃齋念佛就能贖罪。」     「這、這我自然明白……」     「既然你知道自己對不起孟之,那就該一輩子背著這愧疚活下去,要是做不到,那也 就證明,你對他的感情不過如此而已。」     陳蒼閉上眼,輕輕地嘆了口氣:「……洛淵先生說得是。」     「還有一件事。」 --     「請您儘管指教。」     洛淵本想再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卻硬是吞了回去:「……不,沒什麼。我乏了, 你自便罷。」他說完便拂袖背對陳蒼,不再出聲。陳蒼明白洛淵意思,於是打理好自己, 對著他背影深深一揖,然後勉強打起精神,慢慢往來時路走了出去。   待他走遠,一個人影卻從樹後踱了出來,站到洛淵身後,涼涼地拋了一句:     「你可真壞心啊。你明知道孟之是心甘情願去死的,卻刻意吞著不說。」     「要怪就怪他自己太愚蠢,他那一輩子的罪惡感,也抵不了孟之這條命。」洛淵轉過 身面對來者,臉上神情似笑非笑:「天界使者,你還來得真慢。」     「這不是讓你有機會復仇嗎?你該感謝我的。」     「要是你能放過我,我會更感謝你。」 --     「唔,這倒不行,要是沒從這裡帶點東西回去,不好跟上頭交代呢。」   洛淵嗤笑道:「真要說的話,你們也沒理由罰我。孟之是自己選擇強行轉生的,我可 沒逼他。」     「就你那點心思,我們查不出來嗎?」天界使者語帶嘲諷:「孟之經歷尚淺,不可能 平白知道這逆天之法,定是有人在背後指導。」     「這樣啊。」     「雖然他一口咬定,這事與他人無關,可他不過是一介不滿百歲的小蘭花妖,哪有那 麼強大的妖力來強轉命格呢?」天界使者冷笑,冷不防揮出手,一道白光便朝洛淵射去, 洛淵向旁一避,可終究沒來得及躲開,竟被生生擊中肩頭,他霜雪般的面貌亦因疼痛而驟 然扭曲。 --     「洛淵,你好歹也有近千年的修為了,這點程度的攻擊,怎麼會擋不下來?」     「……哼。」   「你果然是將大半的妖力都凝成了丹藥,送給那朵天真的蘭花了罷。為了不讓你或他 背負殺生之罪而提早引來天界關注,你只好用這方法暗中助他,解決他修為不足的問題。 可惜孟之大概是沒能明白你的苦心,否則,他在吃下那藥之前,也許還會有些猶豫哪。」     「沒有人跟你說過,身為一名天界使者,你有些太聒噪了嗎?」洛淵忍著疼痛,反唇 相譏。     「那又如何呢?無論你覺得生氣或厭煩,都與我沒關係。我不過是來履行我應盡的職 責而已。」 --     「我還是那句話,孟之的所作所為,是他自己的選擇,我沒逼著他,也沒在他施術時 替他護法。你們有這時間治我,不如去管管其他真正禍害人間的災厄才是。」     「瞧你說得振振有詞的,活像個只想保命的自私鬼。」天界使者揚起唇角,臉上卻無 半分笑意。   「不夠自私,哪能活下來。」洛淵也笑,面色一如朔風過境。     「罷了,同你這樣說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這湖底沉著一顆鎮水靈珠罷?據說是過往一 名大仙留下,用來平衡這山野靈氣的。你要是將那取來交給我,今兒這檔事,天界可以暫 不追究。」     洛淵沒再回話了,只是直起身子頷了頷首,然後逕自走到湖岸,化回魚形潛入水底。 --   半個時辰後,他又氣喘吁吁地浮出水面,手裡多了顆拳頭大小的藍紫色寶珠。洛淵將 珠子交給了天界使者,而他仔細檢查確認無誤後,便將靈珠揣進了懷中。     「這樣就行了。那麼,後會有期。」     「等一等。」洛淵突然開口,叫住了正準備離去的天界使者。     「怎麼了?我可是很忙的,沒工夫陪你瞎扯。」     「我就問一問。孟之他……你們怎麼處置的?」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妄圖逆命者,處滅魂之刑。」天界使者面無表情:「但我倒 是可以告訴你,他走得很安詳。」   「……我明白了,謝謝你。」 --     天界使者不帶感情地笑了笑,彈響手指,隨後,他的身形便立刻從洛淵眼前消失了。 送走麻煩的訪客後,洛淵拖著幾乎虛脫的身子,蹣跚地踅到了那株大樹面前。青色的蘭花 依然攀在莖幹上,那花朵看起來卻不若以往精神,彷彿已開過一整個春季,而顯得有些倦 怠了。洛淵顫巍巍伸出手,輕輕地碰那已經有些乾癟的花瓣,像撫摩愛人的臉頰,心裡卻 是五味雜陳。他想,孟之是傻,但他自己何嘗不是傻?為了一朵不會回頭的花,他也竟然 能夠義無反顧,賣力至此。只是,他不願交出性命,他還不能死。他要活下去,為了這失 去魂魄的蘭花、為了他曾經對孟之說過的話——     「倦了就回來,這兒永遠有人等你。」 --     說的是永遠,那就是永遠,無論孟之究竟能不能回來,無論他跌得多重傷得多深,他 都要留著一口氣,守在此處履行諾言。洛淵垂下眉睫,以無比虔誠的神情,顫顫地在那乾 皺的花瓣上印下一吻,像伏低了姿態爬近天界神明,戒慎地於祂足畔磕首,以表明他的忠 誠,祈求祂的垂憐。     「我會在這裡。」他的呢喃近似低泣:「我會在這裡。」 ======================================================================= 完 === 出處、作者:TS18028 腳魚 備註:是本來就寫好的,想到好像可以做成湯,就做了(?) 標籤:#劇情 #奇幻 #古風 ===============注意:[解答]/[Play]/[預告]的標題與題目需相同喔!=============== --   たった一人運命の人がいるなら   あなたがいいの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3.194.67.10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TurtleSoup/M.1657987906.A.15E.html ※ 編輯: wuyu33431 (123.194.67.107 臺灣), 07/17/2022 00:25:43
aulaul82: 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再度凝結魂魄(或是算是轉生?) 07/18 02:41
aulaul82: 他要等的年歲那麼遙遠,愛情裡誰都是癡兒 07/18 0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