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守護者】(威廉中心)

[ALICEFLOWER (小花)]

【守護者】


✽威廉中心，無CP。

✽威廉與他愉快的夥伴，不愉快打飛龍王的故事。

✽內有部分私設及R卡微劇透。布列依斯與貝琳達兄妹設定前提。

✽內有血腥描寫，請謹慎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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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無法全身而退，天真如我們仍有想守護的某些事物。


✽　✽　✽


清晨的薄霧挾著初春仍顯濕涼的寒氣，徘徊在聖女宅邸周邊；天色未亮，只有拂曉的灰白

光線隱隱從遠山透出。在這個大多數戰士仍酣睡好眠的時刻，一道黑影穿過霧氣，悄悄在

宅邸後門現身－－剛從藥草園回來的威廉，在進門前脫下沾著泥痕的園藝圍裙、抖落膠靴

上的土塊，悄聲從後門走回房間。


在接近房間的走道上，威廉遠遠就看見有團布塊被扔在他房門前。


「梅莉，妳怎麼睡在這裡呢？會感冒的。」

小小的腦袋從門口的薄被子裡鑽出，梅莉揉揉惺忪睡眼，連帶讓棉被滑下肩膀，威廉見狀

趕緊幫她把被子裹得更嚴實些。


梅莉用力捏住冰涼的臉頰，試著讓自己清醒點。


「威廉這次出任務，要多久才能回來？」

「大概兩個禮拜吧。」

「我有聽說你這次的隊友……」梅莉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

「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好孩子現在應該回床上繼續休息，我帶妳回房吧。」威廉輕

撫梅莉的褐髮，對眼前的女孩回以感激的笑容；梅莉則用力點頭，

給威廉一個大大的擁抱。


確定梅莉乖乖躺回被窩沒有踢被子後，威廉轉動門鎖準備離開。


「威廉，那是衣櫃。」梅莉的半張臉埋在被子底下，掩飾不住眼角的笑意。

「抱歉、我……大概是因為房門跟衣櫃門都是粉紅色吧。」威廉尷尬回應，與梅莉再次道

別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遠行的裝備。直到發現已經是第三次檢查有沒有把水壺放進背

包時，威廉忍不住苦笑，承認今天真的有些失常。


踏進宅邸大廳之前，威廉停下腳步，在走廊上深吸一口氣。伸手撫過軍裝前襟，裡頭的暗

袋有梅莉在臨行前贈送的護身羽毛，這讓威廉忐忑的心情平穩幾分。再次做好心理準備後

，伸手推開門扉－－


「早安，庫魯托少佐。」瑪爾瑟斯瞇起眼打招呼，

而依偎在他身旁的貝琳達則是輕輕點頭示意。


「早安。」威廉僵硬地回應，在內心不斷呼籲自己接受現實，千萬不能轉身就跑。威廉想

不出有什麼任務比得上和敵國禁衛軍與女將軍一起組隊還糟糕：一個視生命如草芥，一個

成天把死亡掛在嘴邊，簡直是下下籤中的下下籤。


「大家都到齊了，出發吧。」聖女之子宣佈指令，轉身便往大門走去。


靴跟叩地聲在偌大的走廊地板上迴盪，從來沒有一次任務讓威廉如此想拒絕。無奈的是，

服從是軍人的天職，威廉只能在心底嘆氣，設想一些不可能發生的情況，比如說有人願意

代替自己出門之類的。在胡思亂想的同時，一行人離宅邸大門僅剩數步之遙。


「等等！」布列依斯突然從走廊彼端追上來，劈頭就緊握住威廉的手掌，凝重的臉龐對上

威廉驚訝的表情。


「布列依斯，難道你－－」威廉心中突然湧現難以言喻的感動。

「這次的任務凶險，麻煩您多多照顧貝琳達了。」

「咦？」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力道，威廉趕緊回神，斂起面容答應布列依斯懇摯的請託。

離開聖女宅邸的任務第一天，布列依斯在大宅門口謹慎地向自己鞠躬，銀白色的髮絲從他

穿著赤紅私服的背上滑落，這一幕深深烙印在威廉的腦海裡。


✽　✽　✽


惡夢流利劃開魔物的頸動脈時，鮮血斷不可避地噴濺在威廉臉上，讓他微微皺起眉頭。倒

是緊跟在威廉身後的貝琳達，即使純白的軍服已被血汙沾染得斑駁不堪，興致卻更加盎然

，連帶讓面前的手牌閃耀激昂的光彩。


「貝琳達，注意旁邊！」威廉大喊，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半龍砸過來的戰槌，反手用惡夢

砍掉它的雙手。

「呵呵，身手不錯吶。」貝琳達像是置身事外般看著好戲。

「大小姐要妳幫忙攻擊手增幅魔力，也要負責防禦。」威廉又掀翻一隻從

左側攻來的屍龍，忍不住抱怨：「請多留意戰場的狀況好嗎？妳剛剛差點要被打爛了！」


「可是目前為止都沒問題啊。」女將軍笑得開懷，兩張手牌魔力在手中揉碎消融，順手打

出一道冰柱凍結身後的三隻屍龍。


越接近龍族巢窟，敵性生物的數量也越來越多，恰好成為聖女之子實驗新戰術的場地。即

使不斷消耗手牌的魔力攻擊，能量仍可穩定地補充回來，威廉眼角餘光穿過碎肉飛舞的修

羅場，落在聖女之子仍顯餘裕的神情上，想來戰術是奏效了。


雖然要幫負責防禦工作的隊友防禦，聽起來令人啼笑皆非。並非為了消滅魔物，貝琳達的

出手更像是隨興所至的遊戲。威廉咬牙，開始覺得自己一個人陷陣殺敵可能還比較輕鬆。


「庫魯托少佐，你會做夢嗎？」

夾在龍人的嘶吼聲中，貝琳達甜美的嗓音驟然冒出，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威廉的動作慢了半

拍，差點沒躲開龍人破風而來的直拳。


「會。」刀起手落，龍人的上臂離開整齊的切口，兀自在沙場滾開畫出腥紅的軌跡，讓貝

琳達露出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那你會做惡夢嗎？」

「偶、爾！」威廉舉刀架住龍人的武器，努力讓自己在專注戰鬥的同時還能回話。

「那你做惡夢的話，醒來會很難過嗎？」

「有時候會。」一抹銀光把龍人半個腦袋削去。

「這樣啊。」貝琳達從容打出幾道冰劍，貫穿眼前的魔物。「這裡解決得差不多了，剩下

的交給你，我去支援陛下。」


終於解脫了。威廉嘆氣，舉起惡夢再入敵陣，直到三人將各自負責的範圍掃蕩完畢後，才

重回聖女之子身側。


「大家辛苦了，做得很好。」聖女之子翻開卡冊：「你們先休息一下，我去回收硬幣。」

直到聖女之子走遠後，威廉忍不住挖苦貝琳達：「妳剛才在瑪爾瑟斯身邊，攻守搭配倒是

合作無間。」

「怎麼，不滿意我的表現嗎？」女將軍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一些。

「貝琳達，注意儀態。」拄著貝歐涅德閉目養神的瑪爾瑟斯語氣漠然。「在這個世界，我

們必須服從大小姐的指揮。」

貝琳達嘟著嘴，雙眉因為委屈而皺起：「我知道……。」


戰事方歇，壟罩大地的暮色悄然降臨，彷彿為了安撫徬徨無依的靈魂而至。熊熊的營火光

芒，將貝琳達總是帶著寒色的面容，妝上稍顯溫暖的氣息。坐在火堆旁的貝琳達伸出右手

，左手指尖則百無聊賴地捲起落在肩上的長髮。


「先說好，可不許太粗魯。」貝琳達先聲奪人。

威廉倒抽一口氣，這是請人幫忙包紮傷口的態度嗎？但回想起布列依斯的請託，威廉還是

耐著性子替貝琳達的手臂做清創處理。


「為什麼要問我做夢的問題？」威廉就著火光檢視貝琳達的創口，確認上頭的砂石異物都

清除乾淨後，取出醫藥箱裡的繃帶與敷料。


「好奇。死人會不會做惡夢。」

「不論是死人還是自動人偶，都擁有情感。」威廉自然而然地回應，隨著貝琳達臉部細微

的變化，放輕包紮的力道。


「那妳呢？也做夢嗎。」

櫻唇微啟，貝琳達像是思考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陛下……他總是安靜的傾聽，不管是好夢或是惡夢。但他從不給我任何建議。」貝琳達

的眉宇在瞬間流露出比包紮傷口時更扭曲的表情。


或許威風凜凜、任性妄為的女將軍，真正渴望的事物，不是什麼令人恐懼的死亡，而是遠

比這些來得更單純的東西。


「我不知道助眠的花草茶對自動人偶能不能發揮效用。」威廉低頭，幫貝琳達把纏繞的繃

帶仔細打結：「如果願意嘗試的話，等回宅邸以後，來找我拿一些吧。」


貝琳達沒有回話，只是倏地起身，奔向返回營地的瑪爾瑟斯與聖女之子，欣喜地接過今晚

用來打牙祭的幼龍。


✽　✽　✽


在經過幾次與魔物的遭遇戰後，三位戰士對於彼此的出招節奏越顯熟稔。另一方面，不知

道貝琳達是終於進入狀況，還是瑪爾瑟斯的告誡生效，威廉注意到她開始願意出手幫忙，

防守自己無暇顧及的死角，讓清場的速度加快許多。


骷髏杖的銳利翼緣劃出一波波冰之半月丘，築起護衛夥伴的屏障，

也間接阻撓魔物的進攻隊伍。


瑪爾瑟斯踩上冰牆頂端，使力一蹬從高處躍入戰場中心掃盪；威廉驚險躲過龍人的甩尾攻

擊，揮刀砍斷它帶著棘刺的尾巴，使其失去重心倒地。


彷若宣告死亡的藍色閃電，魔物淒厲的喊叫聲，沿著惡夢所及之處此起彼落。只是魔物數

量過多，細胞異變的副作用開始發酵，逐漸讓威廉感到無法負荷。


威廉擰起雙眉，抓住空隙喝掉隨身攜帶的聖水；透明的液體迅速作用，除了緩解身體不適

，也一併掃除方才意識中突然浮現的黑暗。


這是怎麼回事？剛才眼前為何一片漆黑？威廉左手按住太陽穴，過去從未有過的不安悄悄

在心裡落土萌芽。只是尚未來得及細究，思緒便被隊友的呼喊聲截斷。


「大小姐，我可以出手了嗎？」貝琳達高聲吶喊，釋放更多屏障隔絕剩餘不多的敵人，

一部分「不小心」刺穿魔物散發出血與內臟的氣味，似乎讓貝琳達心情大好。


「去吧。」聖女之子淡淡下令，同時威廉與瑪爾瑟斯心照不宣地退出戰場，將手牌魔力全

數交給貝琳達使用。這也是三人共同的默契，在掃蕩工作大致底定後，得讓貝琳達「紓解

壓力」一陣子。


每次的紓壓時間，貝琳達都有不同的花樣。


整個戰場像是貝琳達專屬的遊戲室，有時召喚死者軍隊進攻，有時下起冰柱雨，讓魔物們

沐浴在天降災難中倉皇奔走。這次則是在銀杖兩端鑲上冰刃化為雙面劍，近距離享受斷骨

剜肉、血花四濺的快感。


作壁上觀的威廉不發一語，如果貝琳達化為敵人豋場，想見會是非常棘手的景況。思及至

此，威廉無意間轉向瑪爾瑟斯，卻發現他凝視戰場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貝琳達出手而魔

物接連死去，瑪爾瑟斯連半分欣喜、滿意、緊張或是激動的神色都沒有。這是同為帝國陣

營的夥伴應有的表情嗎？


今晚輪到威廉守夜，橘髮軍人藉著劈啪燃燒的篝火光線，在筆記本裡匆匆紀錄白天見過的

植物。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刻，才能擁有屬於私人的、一點點喘息空間。只要照著聖女之

子的指示行動，基本上這次的任務並沒有預想中的麻煩或不愉快。無論是自己還是隊友，

就讓死亡留在戰場上就好。這樣就好。


說到隊友……威廉無意識地停下筆尖。阻隔在瑪爾瑟斯與貝琳達之間，那說不上來的違和

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今晚一切正常？」瑪爾瑟斯自火光未及之處悄悄現身。

「截至目前為止沒有問題。」威廉抬頭：「沒有陪著貝琳達？她這幾天黏你黏得緊。」

「不止這幾天。從她最近恢復記憶開始，總是這樣。」瑪爾瑟斯在威廉身邊坐下，順手撥

動柴薪。


「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你是禁衛軍，她是女將軍，但她卻稱呼你陛下。」威廉盯著點點

四濺的星火，既然組隊了，還是希望彼此內心不要有所猜忌。


「庫魯托少佐，想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嗎？」瑪爾瑟斯認真地回望威廉，卻又忍俊不住噗哧

而笑：「其實我也想知道啊。」


「別拿我尋開心。」威廉的臉龐爬上些許不滿。


「我是認真的。我記憶裡的身份，與侍僧告知的稱號並不相同。而活在貝琳達記憶裡的瑪

爾瑟斯，我自己也是一無所悉。」


「不管是華麗的皇宮、告捷的戰事，還是糾纏貝琳達的惡夢，這些對我而言都像是他人事

，不具任何意義。」瑪爾瑟斯隨意拭去黑裙上沾染的灰塵。「她也算不上我記憶中的重要

人物。」


威廉掩飾不住詫異。印象中冷靜決絕，與人交談總像戴著一層面具的瑪爾瑟斯，竟然願意

透露這些事情。


「庫魯托少佐呢？對於自己的過去，有什麼印象嗎？」瑪爾瑟斯仰首，放任淡然的目光穿

過無垠夜空。


威廉搖搖頭：「跟你一樣。還在追尋真正的自己。」


「是嗎。」


闔上筆記本，威廉起身轉向營帳。「輪到你守夜。我回去休息了。」

瑪爾瑟斯背對著威廉抬手示意，眼光仍停駐在滿天璀璨的星斗。


✽　✽　✽


龍之巢穴近在咫尺，聖女之子一行人掃視滿佈赭紅巨石的不毛之地，以及歡迎她們前來的

龍族軍隊。


「貝琳達，作為前鋒讓妳活動一下吧。」聖女之子凝聚魔力，閃動各色光芒的手牌在貝琳

達眼前展開。


「呵呵呵，一群不知死為何物的小蟲子們，」女將軍邁開步伐，鞋尖踏地，朵朵霜花隨之

左右盛開。「帝國皇帝的威儀，豈容冒犯？」


貝琳達瞇眼，隨意挑出一枚閃耀黃光的卡牌，揉碎於指掌間。倏地杏眼圓睜，著上淡紫唇

彩的嘴角拉出怪異笑容，金瞳再度聚攏消逝的能量，讓聖女之子供給的魔力瞬間暴漲。


「吼喔喔喔喔喔！」龍族軍團揮舞鐵鍊與長矛，直衝貝琳達而來；貝琳達倒是露出天真喜

悅的表情，輕抬藕臂，銀色權杖隨即打出一波冰牙，截斷最靠近自己的魔物雙腿。


「來、讓我欣賞你們的死！」貝琳達高聲喝斥，魔力又隨著閃耀的瞳色升高幾分，酷寒之

氣吹拂整片荒野，以貝琳達為中心，不規則地向外聳起大片大片的冰盾高牆。先導魔物的

龍人戰士不是被阻擋去路，就是被凍在厚厚的冰層中；無機質的冰霜快速掠奪體溫，賜與

膽敢接近的生命體確實、平等的死亡。


像是巡視精美的工藝品般，貝琳達很是滿意冰壁裡被凝結的魔物因恐懼而猙獰的臉龐。


「好孩子，死了以後，成為我的僕人吧。」貝琳達雙手在胸前平舉而起，掌心相對卻保持

短短的距離，純白披肩與微捲的藍紫髮絲隨風獵獵擺動。手掌彷彿對著空氣使力一般，周

身的冰壁被應聲擰碎，發出像是同時摔破無數玻璃的劈啪聲，化為數以萬計的晶亮薺粉。


冰晶消融化水，不祥的雨露鬆動土壤，讓地表起了細微的騷動。當第一只腐朽的骨骼破土

而出，各種殘缺不全的死屍陸續從地裡爬起跟上，加入剛被解凍的新鮮龍族屍體們，成為

令人懼怖的死之軍勢。


貝琳達的極致藝術至此大成，死者軍團蹣跚前進，跟隨女將軍的指揮，湧向原本的來處－

－龍之巢穴。活著的、死去的，互相撕咬怒吼，血腥味夾雜屍體的腐臭氣息，讓貝琳達忍

不住大口呼吸，享受亡者大宴美麗歡愉的氣氛。


直到遠方傳來鋪天蓋地的一聲悶雷。須臾，熾熱的火焰吹襲而來，以不分敵我的狂暴姿態

，一口氣掃蕩半邊戰場。


「主角登場囉。」瞬間高溫將貝琳達護身的水晶幻鏡融化不少，鏡中人偏頭，左手揚起髮

絲隨興拋起。


「貝琳達辛苦了，先在我身邊待命。瑪爾瑟斯，你負責清除零星剩餘的魔物。威廉，你是

這次任務的大將，上場吧。」聖女之子屏氣凝神，雙眼直視眼前揮舞巨大雙翼降臨的空之

王者，飛龍王梅爾基努。


貝琳達與瑪爾瑟斯聽令自第一線撤退；威廉則小心而迅速地靠近主戰場，細胞異變的作用

在體內持續積累，讓身體更為輕盈。不時有一些殘存的龍族士兵高舉武器撲來，但大多被

威廉巧妙地使刀格開，幾乎沒有造成太大影響，直到接近飛龍王腳下，那震懾心神的王者

威壓越發明顯。


飛龍王彎起脖頸盯住竄近的小小影子，瞳孔在反射金屬光澤的虹膜中縮小；腿腳帶著身軀

微微後退，張口吐出一波滾燙的烈焰，瞬間掩沒威廉的藍色軍裝。


「那傢伙不會就這麼死了吧？」貝琳達蹙眉。

刀尖劃開紅焰之牆，空氣中的水分被瞬間蒸發讓威廉嗆咳不止，所幸並無大礙。


像是將墨汁滴入清水中，腦海深處浮現一個小小黑點渲染開來。又是那個不祥的感覺。威

廉臉色凝重，一面思索著進攻方向，一面在意識中泅泳著，試圖避開腦中的黑色污漬。


再次劣化細胞，得到逆轉手牌魔力的異能，威廉右手向地，腳下憑空蔓延出怵目驚心的大

片血痕。察覺異狀的飛龍王本能地舉起側翼保護身軀，卻不明究理地雙腿一軟，重重跌伏

在地。飛龍王很快就明白，那彷若異端邪術的技能完全無法防禦，再次被染紅大地的奇妙

招式重創。


隨著細胞益發衰弱，威廉發現腦中那個漆黑的墨點逐漸擴散。這迫使威廉必須更加集中精

神，才能屏除意識中的異兆。軍人的直覺提醒自己，必須在黑暗佔據視覺前打倒飛龍王。


如同要逃離意識中的黑暗一般，威廉腳步加快，朝飛龍王飛奔而去，準備使出最後一次魂

魄的奉禮。吃過兩次悶虧的飛龍王振翅，迅速拔地而起，風壓帶起砂石遮掩威廉的視線，

等到能見度稍微恢復，卻驚覺牠早已飛離，將攻擊目標改成後方的貝琳達。


「嘖！大小姐妳快逃，這裡交給我！」貝琳達怒目瞪視直撲而來的飛龍王。

「貝琳達！」共用一副手牌魔力的威廉曉得，僅存的魔力不足以讓冰盾擋下飛龍王

近距離的一擊。


威廉急轉身子，發動細胞異變使盡全力奔向隊友。意識與身體同步奔馳，威廉已經顧不得

換氣，只知道自己要死命地跑。雙腿大步邁開，指尖伸得老長。


還差一點點。來得及嗎？


貝琳達的金瞳映著越來越巨大的、腥赤口顎中的森森利齒。


在喘不過氣、接近暈厥的瞬間，威廉一個踉蹌，跌進那片從背後吞噬全身的黑暗。


✽　✽　✽


眼前一黑，鐵鏽味自貝琳達鼻腔的感知細胞傳來。威廉的身軀擋在她面前，

彷彿高舉著什麼。


「哈、真是太美了。」貝琳達雙眼發直，看著逆光的威廉三兩下就將手中的臟器吃掉。


心臟彷彿威廉的拘束器，不死軍人終於能展現他真正的實力。威廉以幾近瘋狂的捨身攻擊

逼退飛龍王，開始肆無忌憚的破壞行動。風大陸之主高聲嚎叫，發出響徹戰場的哀鳴，血

肉被凌厲切割，直到惡夢的刀身完全沒入飛龍王的眼球，才結束這場一面倒的屠殺。


威廉提著惡夢的刀柄緩緩拉出，渾身濺滿血跡，腳下冷血動物的眼神以極快的速度

黯淡失焦。


聖女之子的手指抓緊回防的瑪爾瑟斯裙襬，盯著威廉甩落刀身上的龍血，緩緩走向隊友處

。為聖女之子奪下勝利旗幟的威廉，像是迫不及待想報告戰果般將腳步加快。


「瑪爾、白鴉！」

迅速綻放的白光，嚇阻了突然竄近的威廉。

「大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細胞異變超過威廉負荷的臨界點，屍變了。」聖女之子下達攻擊指令：

「貝琳達，攔住他！」


身經百戰的女將軍迅速抬手發動溶魂之雨，同時思考「攔住一個屍變的死人」到底該做到

什麼地步。


「可以讓威廉成為我的僕人嗎？」貝琳達一邊看向遠處騷動著包圍威廉的死者，一邊軟聲

向聖女之子問道。


「不可以。他是母親大人重要的士兵。」聖女之子平靜地回答。失去手牌支援的威廉即使

發動魂魄的奉禮，也無法對手牌力量驅使的死者軍隊造成太大損傷。不死之力會隨著時間

減弱，壓制住威廉只是遲早的事。


因為深知死者的強悍，下手絕不能心軟留情。貝琳達嘟噥著抱怨，暗暗催動力量，讓心愛

的殭屍部隊一勁地撕咬。纖白的指尖捲上髮梢，威廉擋在自己與飛龍王之間的背影突然自

記憶體中閃現－－頂多是做到讓威廉喪失行動能力的程度，缺手缺腳吧。


等到威廉的怒吼聲逐漸轉小終至沉默，同時死屍們慢慢失去魔力支持、倒下歸於塵土，大

致上便完成了「攔截」的任務。

瑪爾瑟斯靠近貝琳達，兩人同時向前，準備「回收」隊友。


在靠近威廉約二阿爾雷處時，貝琳達倏地築起冰牆防禦，傾刻間，冰牆上便出現蛛網斑駁

的裂痕。雙人迅速退開，冰晶碎裂後現出的是威廉毫髮無傷的身影。


「這怎麼可能？」貝琳達寒慘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一片潔白的羽毛自威廉軍裝胸口飄下，落地無聲消散。


「大小姐，妳先找好掩護不要出聲！」瑪爾瑟斯率先擋在威廉面前，擺開防禦陣式。


發現貝琳達就要衝上前去，聖女之子趕忙下令：

「貝琳達妳退下！先回來幫我重聚魔力。」


牙齒咬破毫無血色的下唇，貝琳達再看一眼瑪爾瑟斯後，悻悻然回到聖女之子身側。聖女

之子的魔力已被溶魂之雨耗盡，重新累積需要一些時間。在那之前，瑪爾瑟斯與威廉就是

扎扎實實的肉身對打。


威廉僅靠手裡的軍刀與驚人的速度，就能發揮強大的壓制力，瑪爾瑟斯只能依賴貝歐涅德

的長兵器優勢，與威廉保持一定的過招距離，替聖女之子爭取恢復魔力的時間。


受到屍變狂暴化的影響，威廉的攻擊套路幾無規律可言。直覺、迅速，以追求最大的破壞

為目標，刀尖彷彿被渴望鮮血的本能驅使，帶著主人不斷突入瑪爾瑟斯的守備範圍。


專心維持守勢的瑪爾瑟斯節節後退，雙手與面頰無可避免的被刀氣所傷。瑪爾瑟斯沉住氣

，每多出一道傷痕就更掌握威廉使刀的路徑一分，為瘋狂所驅的刀法是威廉最危險之處，

也是突破僵局的出路。


惡夢斬風劈面而來，瑪爾瑟斯拉開弓步舉槍格擋，左手緊握斧槍末端，順著右手托槍處斜

刺而下，貫穿幾無防禦的、威廉的左胸。


貝歐涅德的槍尖完全沒入威廉體內，威廉像是懸絲傀儡般，原本暴漲的殺意隨著垂落的雙

肩霎時煙消雲散。


瑪爾瑟斯的嘴角勾起如釋重負的笑，紫眸正好對上掩在重重亂髮下，那對混濁無光的瞳－

－僅是瞬間的對望，瑪爾瑟斯的眼角只捕捉到一抹殘像，下一秒就被威廉踹得老遠。


「咳……。」護住腹部的手臂傳來黏膩的觸感，瑪爾瑟斯顫抖著支起半身，貝歐涅德也因

為方才受襲脫手而出。


用怪力拔出斧槍、衝近讓惡夢劃開瑪爾瑟斯的腹部再踢飛，威廉的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反

應。瑪爾瑟斯掙扎起身卻再次被踹倒，直接重擊在砂地上的額頭血流不止，

遮掩住單眼的視線。


威廉現身禁衛軍跟前，舉起亮晃晃的軍刀。


一定有解的。壓抑從肚腹傳來的疼痛與令人作嘔的厭惡感，瑪爾瑟斯思路飛轉，盯著刀尖

欲落未落的、自己的血。下一步該如何應對？在瑪爾瑟斯手裡，不存在死局－－至少在被

威廉的軍刀刺穿之前。


威廉抓緊刀柄，讓惡夢確實地對準獵物的心口刺下。


噗剎－－


肌膚被刺骨的寒意包圍，瑪爾瑟斯試圖讓意識在失血過多的恍惚中重新聚攏，黏稠的液體

落在他過於蒼白的臉上。


鮮綠色的液體滴滴答答落在瑪爾瑟斯臉上。惡夢刺穿了冰盾，

以及擋在瑪爾瑟斯眼前的貝琳達。


「不管是……陛下……或是……，貝琳達……都……想……。」

貝琳達的嘴唇勉力開闔，電子頭腦斷訊前最後保存的影像，是深邃紫瞳凝視自已的表情。

自動人偶的身體緩緩滑下，摔在瑪爾瑟斯身上。


冰盾不支外力的破壞錚然碎裂，魔力流轉歸至主人最後想保護的人手中。

「沒有遺志的力量……嗎？」瑪爾瑟斯喃喃自語。


威廉一腳踹開貝琳達停止機能的身軀，甩去刀身沾黏的人偶體液，彷彿只是隨意處分掉擋

路的垃圾。


瑪爾瑟斯使力眨眼，睜開被腥鏽的紅與無機質的綠所黏住的眼皮，直直地望著隊友。那個

談到藥草園的植物，就露出單純至極表情的庫魯托少佐。


被中斷的棋局重新展開競逐，擺開架式的威廉再度出手，讓惡夢刺穿瑪爾瑟斯的左手掌心

。死於刀下的怨魂化作戾氣，自刀身竄入瑪爾瑟斯左臂；腹部的傷處與刀身共鳴，挾帶侵

骨蝕肌的痛楚在體內攻城掠地，讓瑪爾瑟斯嘔出一口黑血，瞪大雙眼連喊叫都失了力氣。


同時瑪爾瑟斯的右手腕被伏低身子的威廉架住，行動已完全受制於不死軍人；紊亂的氣場

在兩人周身翻騰，逐漸凝聚成威廉攻擊飛龍王的招式。瑪爾瑟斯心知肚明，此招無解，任

憑防禦滴水不漏，還是會被吸取生命力。



死棋。


「夠近了，庫魯托少佐。可別逾越了你我之間的分際。」瑪爾瑟斯勉強穩住聲音。

「還記得布列依斯在出門前對你說過什麼嗎？」

瑪爾瑟斯沒有錯過威廉轉眼中轉瞬而逝的光彩。

猛一提氣，瑪爾瑟斯奮力將左手抬起，任憑刀刃撕裂掌心，讓血花連著破開的指節皮肉，

沒入威廉空蕩蕩的胸膛。


「checkmate。」


耀眼的白光重新點亮威廉的視野。


✽　✽　✽


當威廉悠悠轉醒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用力眨了幾下眼睛讓視線聚焦後，發現自己

原來躺在醫務室的床上。


「終於醒了。」沃肯起身，調整威廉床邊吊掛的點滴流速，

隨後吩咐音音夢請大小姐過來。


「飛龍王呢？」威廉扶住額頭，戰鬥的記憶只到自己被黑暗吞噬便嘎然而止，接著只餘一

片雜點，像訊號全無的屏幕。


「飛龍王被你打倒了，任務成功可喜可賀。」沃肯微笑。

「那、瑪爾瑟斯和貝琳達呢？」

「休息一陣子就恢復體力了。」

「請問……我昏睡多久了？」

「十二天。」沃肯瞥了眼牆上的時鐘。


威廉愣了愣。不知道他們最後有沒有受傷？自己又是怎麼撂倒飛龍王的？這樣不明不白的

感覺很差。威廉艱難地翻身，彷彿聽見全身每一吋肌肉都在抱怨。


「我想去找瑪爾瑟斯他們－－」

「大小姐下令，要你靜養兩個禮拜。」沃肯臉上的笑意不變，

從袖裡抽出幾枚銀針放在桌上。


「靜養的意思，就是不能走出醫務室，你的復原狀況由我全權負責。」

不想替沃肯與自己添麻煩的威廉，只能無奈地把沉重的腦袋安回柔軟的羽毛枕上，

等待嬌小的訪客前來。


「所以說，你的記憶只停留在使用過哀切的殘光，被不明的黑暗包圍之後，

就沒有印象了嗎？」


「是的。」威廉回應聖女之子的問話。

「過去出任務使用細胞異變時，有過這樣的狀況嗎？」

威廉沉吟半晌。「沒有。」


與沃肯短暫的討論後，聖女之子做出結論：「可能是貝琳達使用的死者之力，與你的能力

產生共感，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清透的眼珠隨著沮喪的神色歛下。「抱歉，這是由於

我思慮不周所致。以後我不會再安排貝琳達與你同行出任務。」


威廉緊抿著唇。聽起來是令人高興的決定，可是……


「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人偶離開扶手椅轉身而去。

「大小姐、等等！」

「還有什麼問題嗎？」聖女之子回頭，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我有請路德幫忙照顧

藥草園，你就安心養傷吧。」


「我－－」威廉不知道該如何述說他的想法。更明確的說，是願望。

深吸一口氣，威廉抓緊病床上潔白的被子。「沒事。謝謝大小姐的關心。」


醫務室的大門傳來關閉的聲音後，威廉想起那天晚上貝琳達映著火光的側臉，茫然地望向

窗台外迎風搖曳的白楊樹。


✽　✽　✽


原本仍顯春寒的時節，難得探出了普照大地的暖陽；午後和煦的光線灑落在聖女宅邸中，

讓穿越長廊的女子身上白皙的肌膚泛起淡淡粉暈。抱著一落快遮住視線的書籍，貝琳達小

心翼翼地側身頂開門扉，走進某個鋪著紅地毯的房間。


「謝謝妳，貝琳達。放在桌邊就可以了。」瑪爾瑟斯沒有抬頭，右手持續著繪圖作業。

貝琳達熟門熟路地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饒富興味地看著埋首書堆的瑪爾瑟斯。


「還好有妳在。如果無法借書的話，會很困擾呢。」

「能為陛下效勞是貝琳達的榮幸，還請陛下儘管吩咐。」貝琳達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線。

「聽沃肯博士說，威廉醒了。」

「是嗎？」瑪爾瑟斯聞言，只是繼續描繪筆下的春季星圖。「那我這陣子可得低調些。」

微風在偌大的寢室內打圈兒，紗簾淡淡的影子在地毯上流動如波。


「為什麼不說呢？」貝琳達趴在桌上，感受這難得的寧靜時刻，目光落在瑪爾瑟斯壓住參

考書、纏著繃帶的左手掌。「去跟威廉說，他把我們打得那麼慘。」

「為什麼要說呢？」瑪爾瑟斯笑了，停下筆，盯著貝琳達瞧。

「布列依斯原本也很生氣，但他聽過陛下解釋後就釋懷了，也不願跟我多說什麼。」貝琳

達姣好的臉蛋微傾，手指無意識地按住早已被沃肯修復好的胸前破口。


「陛下希望我別追究，我就不追究。」一口氣悶了好久，連貝琳達也不明白，就算這是瑪

爾瑟斯與布列依斯的意思，但自己也妥協得太快，為什麼能忍著脾氣不發作。


瑪爾瑟斯放下手中的沾水筆，撫摸貝琳達滑順的髮絲。「我很感激，妳和布列依斯都願意

保持沉默。」


「所以陛下您……。」貝琳達轉動金色的眼瞳。

「不是我，是『我們』。我以及妳。」


瑪爾瑟斯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搔著貝琳達耳後的頭髮；而貝琳達則從善如流趴回桌上，

努力抵擋強勢來襲的睡意。此時的貝琳達不像威震八方的女將軍，

反似隻乖巧的貓兒多些。


最後貝琳達還是忍不住睡著了。瑪爾瑟斯起身，有些笨拙地用單手取下掛在床邊的墨色長

袍，覆上貝琳達雙肩－－妳已經不是夢中那個軟弱的女孩子了。妳現在擁有力量，可以保

護我，保護帝國，保護在夢中抓住妳的溫暖雙手。


瑪爾瑟斯走向陽台，倚靠在半敞的落地窗邊，玻璃冰涼的質感彷彿稍微舒緩了左手傳來的

灼熱。不愧是受詛咒的刀，復原時間比想像中久，被惡夢切開的創口，至今仍隱隱作疼。

不過比起剛開始被怨力貫穿啃噬的痛楚，現在已算是好上百倍。


「雖然看不到你懊悔的表情，有些可惜便是。」瑪爾瑟斯忍不住低喃，半張臉深埋進房間

的陰暗處，在斜陽夕照中勾起一抹笑容。



　　　　　　　　　　　　　　　　　　　　　　　　　　－The End－

－－

後記：

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想寫貝琳達打架而已，不知怎地失手就變成這個樣子，

還讓結局帶著不上不下的惆悵感。


梅莉守護威廉，威廉守護貝琳達，貝琳達守護瑪爾，而後瑪爾守護威廉。想描寫這樣的連

鎖關係，想扭轉瑪爾瑟斯對貝琳達的想法（也就是限定對話說的，沒有遺志的力量），想

讓貝琳達得到瑪爾多一點關心，想讓威廉接受這兩個來自敵國的隊友。所以我一開始真的

想寫HE的相信我嘛（信用已破產）。


威廉吃掉心臟的想法來自於《恐怖寵物店》的饕餮故事。那顆心臟挖出來要放在哪裡我很

傷腦筋，不能隨便亂丟又不能拿著打架，很麻煩內（#


順說，Atk被徬徨夢羽歸零真是超機車的（幹


附錄：

如果看完對劇情有疑惑的話，可以看這個訪談治癒一下// 也歡迎來函提出您的疑

問，附錄持續生長中（笑）http://justpaste.it/nl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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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篇排版完覺得手有點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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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36.227.21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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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nahsnib: 吞心臟讓我想到吞眼球的傢伙...
只知道CLAMP很喜歡玩吞眼球梗(驚
→ SCLPAL:                   ↖(‧ω‧‵)夏侯敦?
不是吧wwwwww
推 sherry0806: 好有畫面感，推推～
感謝推推))) 這次試著寫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故事路線(艸
※ 編輯: ALICEFLOWER (36.225.78.49), 09/10/2015 02:1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