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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那達陷落[中]
諷刺地是穆斯林雖獲大勝，穆罕默德十二世卻擔心自己的鋒芒被爸爸阿布．哈桑蓋過
，也焦急地出陣好給自己添加勝利的風采，同時舉兵向盧賽納(Lucena)進發，全軍步兵九
千、騎兵七百，打算打一場正規圍城戰；一小搓卡斯提爾援軍(騎兵270、步兵四百以上)
卻虛張聲勢，好像全卡斯提爾都趕來了，勸服穆罕默德十二世解圍撤兵。正當穆斯林被自
己的俘獲拖慢腳步之際，卡斯提爾人乘著晨間濃霧趕上，吶喊道「聖雅各！聖雅各！今天
是我們的日子！」發動奇襲；穆罕默德十二世還以為自己遭到大軍圍攻，騎兵且戰且卻掩
護撤退。(1483年)4月間雨勢連綿，溪水湍急，渡口被堵，穆斯林宿將又被馬上擊墜，大
軍瓦解，穆罕默德十二世身邊護衛死傷殆盡，他本人則藏於蘆葦叢中被搜獲──據說將他
俘虜的士兵綁著他去領賞，穆罕默德十二世聞之大怒，喝道「農奴！你俘虜不了我！我只
向騎士投降！」遭俘或溺死河中的穆斯林戰士據聞多達五千人。
這場大敗瞬間又將天平傾回基督徒陣營，找補還有剩。更重要地是成為階下囚的穆罕
默德十二世單獨與斐迪南、伊莎貝爾通了和議，實際上被當成介入格瑞那達內政的一顆棋
子來利用，引動穆斯林內鬨。此時斐迪南與伊莎貝爾明白了征服格瑞那達即將實現。1483
年9月，為挽回頹勢，埃米爾阿布．哈桑發起兩路反擊；儘管有來自北非的志願兵助陣，
兩路穆斯林卻都遭到挫敗，不但損兵折將，札哈拉城也被順勢奪回。卡斯提爾懲於覆轍，
卻也不敢大軍冒進，而是一方面屢屢發動小規模的襲掠，破壞山間谷地富庶的葡萄架、橄
欖園、麥田與灌溉設施、伐去杏仁與無花果樹，得手後隨即撤離，在敵人領土上焦土作戰
；另一方面則請來日耳曼、法蘭西的工匠製造火炮、集中砲兵，手持長矛與十字鎬的工兵
則拓寬山路好運送補給炮藥，伊莎貝爾則親自在王后的醫療大營(Queen’s Hospital)中
坐陣治病療傷，從外圍按部就班拿下一座座堅城，先拿阿羅拉(Alora)城開炮。儘管穆斯
林以火銃反擊死命抵禦，阿羅拉的兩座塔樓與其間的大片城牆仍被快速圯平，僅僅9天後
(1484年6月18日)便有條件地投降。
1484年9月間，塞特尼(Setenil)也被拿下，砲擊只持續了三天，便將大片城牆化為石
礫。儘管經常被軍事史家無視，征服格瑞那達對未來的西班牙而言稱得上是一場攻城砲兵
革命。直到15世紀中葉，伊比利半島東側還是火器應用較落後的地區，攻城戰中幾乎不見
砲兵蹤影；而西面的葡萄牙在1470年代以前早已將火炮運用於搶灘登陸和攻城戰，在摩洛
哥沿岸奪取據點。直到1479年，卡斯提爾境內的操炮師傅(lombardero)不過區區四名。但
隨著攻取格瑞那達的方略改弦更張，到了1485年，操炮師便暴增到91人，整個戰爭期間用
在格瑞那達戰場上的火砲幾乎有180門之多。相對而言，格瑞那達雖然也將火繩銃、迴旋
炮(swivel-gun)、風琴炮(ribadoquin，1410年代即已出現，但運用於伊比利半島上卻要
等到1470年代)等等火器用來防守城池，火力卻不足以壓制對手；卡斯提爾的炮兵透過良
好的分工合作發揮優勢，重器摧毀城牆，中型與輕型的火器則佈署來打退修牆或出城襲擊
的敵人。英法百年戰爭後期法軍砲兵將攻城戰從數個月壓縮到數周、甚至只需數日、摧枯
拉朽般的快節奏攻城，在格瑞那達又再度重現；正是法國提供了大量有經驗的人手。穆斯
林守軍獻城投降後，往往允許其收拾細軟全副武裝出城，唯獨火藥必須全移交給接防的基
督徒 。
於是到了1485年，格瑞那達的國土開始大面積陷落。科因(Coin)與卡塔瑪(Cartama)
分別在4月27、28日被攻克。5月18日，卡斯提爾大軍在石坡上開鑿石階，切斷了隆達
(Ronda)城的汲道；炮擊持續了10天，單是運送炮藥的車輛就多達1,500輛，砲聲密集到守
軍幾乎無法交談，盯哨的火力如此迅猛，城牆無從修理，城內則被瀝青點燃的石彈處處縱
火，22日該城守軍便開城投降。隆達重鎮一但失陷，也表示格瑞那達西部已無險可守，失
陷只是遲早；卡斯提爾趁此機會奪佔沿海港口、給海軍提供基地，進一步切斷了摩洛哥支
援格瑞那達的機會──摩洛哥蘇丹接著便與卡斯提爾簽約確認友好關係。
埃米爾阿布．哈桑既老且病，1485年又中了風，國政實際上操持在其弟弟穆罕默德十
三世之手。十三世頗有手腕，1485年8月間將圍攻莫克林(Moclin)的基督徒擊敗，對手被
擊殺千餘人。與基督徒合作的穆罕默德十二世在格瑞那達繼續搗亂，但十二世仍不敵十三
世一樣吞敗，從此獲得「晦氣」(al-Zuguybî, the Unlucky)雅號。穆罕默德十三世雖沒
逮著十二世，卻覆滅了卡斯提爾另一支輕裝入掠的部隊。屢挫卡斯提爾稍微提振了格瑞那
達的士氣。但斐迪南接著聽從老婆伊莎貝爾的建議改變目標，揮軍直搗坎比爾(Cambil)。
此處地處高崖，素稱難攻，穆斯林認為重炮根本拉不上山；卡斯提爾工兵卻將道路直修到
最高峰，火炮俯瞰城中，守軍還沒等到發炮便於9月投降(一說炮擊了三天後降)。
渡過不適合用兵的冬季，1486年4月，卡斯提爾再度展開攻城，移師東向進取羅哈。
在此負責防守的穆罕默德十二世懇求不要進攻，好說歹說他已承認自己是卡斯提爾附庸，
自己人；斐迪南全不理會，1485年5月將其攻陷，又把穆罕默德十二世俘虜了一遍。6月4
日移師伊羅拉(Illora)，18門巨砲分為三組輪番開轟，守軍震耳欲聾，一番激烈但短暫的
抵抗後伊羅拉便於6月9日投降。去年未攻取的莫克林則被卡斯提爾接連3天的炮火轟掉了
軍火庫，6月16日開門迎降。戰局至此，格瑞那達門戶盡失，斐迪南十分得意，特意邀請
伊莎貝爾來前線閱視觀摩，排場十分豪奢。然而穆罕默德十三世的抵抗十分頑強，死戰退
敵前鋒，不惜開啟灌溉水閘淹沒良田遲滯敵軍。穆罕默德十二世再度被釋回，在卡斯提爾
的支援下回家，在格瑞那達城內掀起巷戰扯後腿。
1487年4月，又一個用兵季節到來，包括大批安達魯西亞民兵的13,000騎兵、四萬步
兵向沿海港口委拉-馬拉加(Vélez-Malaga)進發。卡斯提爾海軍封鎖著海面，工兵則在大
雨下揮動鎬鋤，亂石間築橋開道，一天僅能修3英哩(4.8公里)路，修到俯瞰城內的山巔上
，儘管該處設置砲兵的制高點又被更高處的另一座山上的穆斯林俯瞰視牽制；格瑞那達騎
兵一度突入指揮所，斐迪南被迫親自持矛迎敵，長矛刺殺敵兵無法抽回，長劍竟忘了帶，
一時之間只能赤手空拳應敵，還好侍衛迅速趕到。經過此番教訓，斐迪南一是從此避免深
入前線，二是以後上陣長劍絕不離身。穆罕默德十三世被十二世扯肘一時無法支援，但終
於在4月底盯上敵方緩慢前進的炮兵縱列，幸虧卡斯提爾事先便以重兵護住，終於將火炮
拖至定位；伊莎貝爾十分緊張，以至於下令安達魯西亞20至60歲的居民全拿起武器支援國
王。穆罕默德十三世暗中安排了裡應外合的夜襲，然而信使被對手截獲，計畫外洩，穆斯
林發動攻擊時才發現基督徒已嚴陣以待，廝殺十分野蠻，但到天明時謹慎前進的卡斯提爾
士兵已確信獲得勝利。4月27日，委拉-馬拉加放棄抵抗。
斐迪南接著移師馬拉加；行軍十分艱難，而馬拉加城外三座堡壘鼎峙，部分有內外兩
重城牆，馬拉加本身則有百餘座塔樓看顧牆面，更有不少火炮(儘管比對手少)可與基督徒
對轟。攻城方開始掘壕立盾切斷外援，工匠打造攻城塔(可容納百餘人)和雲梯；城內抵抗
十分激烈，火炮互轟交換戰損(卡斯提爾艦隊也提供了岸轟火力)，彼此開挖地道相殺。斐
迪南的御帳一度中炮，被迫後撤到安全之所。城中甚至派出刺客，出城反擊時假意被俘獲
，聲稱願一見卡斯提爾與亞拉岡賢伉儷；他太著急了，抽出匕首刺向對方，卻是誤把參戰
的葡萄牙貴族當作斐迪南與伊莎貝爾，行刺失敗，當場被大卸數塊，拋石機投入城中。穆
斯林收集其遺體洗淨縫合，以殉教烈士的規格下葬。馬拉加直堅持到了用兵季節尾聲，城
中開始挨餓，馬、騾、狗肉都裹腹，1487年8月18日開城投降。
雖然被視為最艱難的攻城戰之一，馬拉加仍只撐了三個半月不到。但一度頑抗的馬拉
加卻遭到以當時標準來看非常嚴苛的戰後處置：大批穆斯林與猶太人不分男女幼弱被擄為
俘，根本出不起贖身的價錢，大部分都被當作奴隸拍賣掉；除去賣掉的八千居民填補了攻
城戰的戰費，還多賣掉了大約11,000至15,000人。被俘的兵將三千人則被當作「禮物」分
送歐洲各國。那些叛教者，即改宗伊斯蘭的原基督徒士兵，被當作「西內特」輕騎兵訓練
擲矛用的活靶；而猶太教的改宗者(converso)則與逃兵一起綁到柱上活活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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