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雲圖 Cloud Atlas

[liou5 (流金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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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圖這本小說由六個故事串聯而成，六個故事既有獨立完整的劇情，也彼此互相呼應全書
的主旨：文明與野蠻。

故事由19世紀上半葉，帝國主義時代的一名公證人：亞當開始。亞當為了工作需要，不得
不乘船離開西岸，來到大洋洲找尋他負責案例的繼承人，也一路如同人類學家般記錄太平
洋小島的文化圖像與跑船人生。亞當的旅遊日誌被後人出版，被收藏在布魯日的一間私人
莊園的圖書館；時光來到20世紀上半葉，因緣際會，這本書被一位投靠莊園主人的年輕作
曲家無意間取來打發時光，而這位被逐出家門、斷絕資金幫助的佛比薛爾也展開了他寄人
籬下的第二個故事。在日德間莊園期間，佛比薛爾把遭遇的剝削與互相利用的過程寫進信
紙，寄給他的同性愛人：希克斯密。時光流轉，70年代的希克斯密已經是位物理學宗師。
惦記舊情的老學者依然妥善保存半個世紀前的書信，隨身攜帶，卻因為涉及核能安全的商
業機密而被自殺；幾番波折，第三個故事的女主角，記者露易莎終於取得老學者暗藏的核
安文件，成功揭露官商勾結的能源弊案。

事隔多年，露易莎把冒險過程寫成小說，投稿給書商卡文迪西先生，但卡文迪西先生無暇
細讀，隨即被軟禁在養老院裡中，過著宛若囚犯的生活。成功逃出這場災難的卡文迪西的
的第四個故事，在遙遠的未來被拍成電影，又偶然間被一個複製人：宋咪451號所觀看，
但宋咪也無暇品味，立刻展開場逃亡生涯，為了揭發一個人類製造人類並當作可拋棄式工
具的惡行。叛亂組織與政府軍的實力差距最終導致宋咪的失敗；被捕的宋咪，結束訊問後
被無情處決，而自白的陳述也被數位化保存，當成參考資料。最終，在文明衰頹的世界，
當人群再度退化成部落而多數知識皆散佚，宋咪的影像竟奇蹟般留存在夏威夷的一個島嶼
上。不明所以的部落民把神奇的宋咪立體影響當作神蹟，把宋咪苦心哀求的和平奉為神諭
，一個工具般可拋棄的複製人類成為另一個時代的神祉。但和平沒有持久，和平的部落民
遭遇崇尚掠奪的野蠻部落攻擊，主角藉由宋咪夢中的預言，逃過死劫，卻在南太平洋大海
上目睹了文明的終點。

撇除主角們分別藉由不同的機遇閱讀了前一個主角的紀錄，雲圖可以視為六個短篇的合輯
，都有獨立的起承轉合。而這六個故事都環繞著一個中心主題：什麼是文明，什麼是野蠻
。一般定義文明時，總會區分為硬體與軟體。硬體是器物文化、船堅炮利或科技產品等；
軟體則包含知識、法律、社會結構、文化體系等等。作者則主張，文明就是在人性本能慾
望下，多想一點。這在”史魯沙渡口即之後的一切”中的最末對話中，體現的非常明確。

“河谷人和先見的火今晚都熄滅了，這不就證明野蠻人比文明人更強壯嗎？”
“這不是野蠻人比文明人強壯的問題，是人數多比人數少強壯的問題。先進的觀念及技術
讓我們許多年來佔領優勢……但只要對方的人手及腦袋夠多，優勢有一天就會消失。”
“所以，是不是當野蠻人比當文明人好？”
“這兩個詞背後的真正意義是什麼？”
“野蠻人沒有法律，但文明人有法律。”
“更深層的意義是：野蠻人只知道滿足當下需求。肚子餓了，他就吃。生氣了，就攻擊人
。性慾來了，就射進一個女人。他的感覺就是主人，如果感覺說去殺，他就會去殺。就像
長著尖牙的動物……文明人同樣有這些需求，但是看得比較遠。他只會吃一半的食物，但
是把另一半食物拿去種，這樣明天就不會挨餓。生氣的時候，他會停下來為什麼會生氣，
這樣下次他就不會再生氣。性慾來了，他想到自己也有姊妹及女兒需要尊重，所以他會同
樣尊重他兄弟的姐妹及女兒。他的感覺是他的奴隸，如果感覺說要這麼做，他會說：別去
做。然後他就不會去做，不的。”
“那麼，是不是當個野蠻人比當文明人好？”
“你聽我說，野蠻人與文明人並不是用部落，或是信仰，或是住在山的哪部分來區分，不
的，每個人都有這兩種本質，是的。舊時代人有像神一般的先進技術，卻和豺狼一樣野蠻
，這就是促成大毀滅的原因。相反的，我認識一些野蠻人，他們肋骨中有顆美好的文明人
的心在跳動，只是數目還不足以影響我們對他們一整族人的看法，但是誰能保證將來有天
他們不會變成文明人？將來有一天。”

其他單元的主角，也在不同的情節遇見相同的主題。公證人亞當先在太平洋小島見聞了一
則種族滅絕的歷史：島嶼曾住著一群原住民，殺人是文化禁忌；然後西方殖民者駕駛著大
型風帆船來了，殖民者和另一個島嶼上嗜殺尚武的部落達成協議，把一群強壯的野蠻人運
來島上，讓強壯的蠻族強佔和平蠻族的土地並把後者全都變成奴隸，殖民者再與勝利者分
享掠奪來的資源。亞當也在船上見證了老鳥水手如何霸凌新人，最終把新人逼死的過程。
就連亞當也險些命喪想要某財害命的無良醫生之手，卻被他一念之仁解救的奴隸反救一命
。回到美國的亞當，毅然決定放棄法律人的優渥生活，投入解放黑奴運動。

在露易莎的揭密故事中，我們則可以看見一個被財閥企業控制的政府所可以幹出的所有骯
髒事：讓知情關係人”被意外”、公關消毒、運用黑幫作為外圍團體、買下媒體並封殺良
心記者、滲透環保團體來破壞反對人士的名聲與公信力，最後不惜暗殺記者來封鎖消息。
複製人宋咪的故事則是一則預言：當消費文化到達顛峰，而科技缺乏道德約束時，人類是
否可能量產出一批有缺憾的亞人類來當作工具使用？就像”美麗新世界”的假設，如果科
技可能拿掉一些人的認知能力，讓他們像動物般當個不知反抗的奴隸，人們是否會創作出
一個可以盡情剝削的非天然人種？隨著科技進步，幻想將會逐步成真，考驗即將來臨。

老書商的逃難故事，在書中則是相對調性沒那麼沉重，帶點黑色幽默。為了躲債，卡文迪
西先生被安排住進一座極權管理的安養中心，過著幼稚園小孩般吃飯睡覺都要按表操課的
規律生活，最後靠著幾個怪咖朋友，奇謀逃脫鄉間老人院，重返自由。但主題依然明確，
作者藉由衰老無力的身軀，來放大個人面對法西斯暴政時的無力。面對制度的暴力，每個
人都渺小，於是多數人選擇屈服，唯有少數人能堅持清醒，取回應得的自由。

至於作曲家的故事，乍看卻是與其他五篇最不一致。一個多愁善感、神經纖細又默默無名
的小藝術家，為了生活與江郎才盡的老音樂人彼此利用，各取所需，又與莊園的女人們進
行不知所謂的愛情遊戲，最後身敗名裂，完成畢生心血後自我毀滅。如此劇情與文明實在
很難牽上關係。但全書的名字：雲圖，卻恰是作曲家最終大作的曲名，難道真的是作者硬
湊上去的嗎？關聯其實仍在，只是線索隱密了些。雖然故事開頭時，主角已經窮愁潦倒，
但原因也常夾帶在回憶中：主角也愛男人，所以被斷絕親子關係，逐出家門。在主角嘗試
尋找死於一戰中的兄長之墓時，主角喃喃自語不知道這位被雙親最看重的兄長是否也有像
自己相同的”邪惡癖好”。說到底，主角被逼上絕路，根本原因就是他跟別人的性向不一
樣。作者透過另一個面向，探討人們多喜歡找尋藉口來分辨敵我，然後摧毀和自己相異的
那群人。

雲圖六重奏，分別成章，卻呼應著相同的命題：文明與野蠻。作者也透過許多細節，比方
未來世界的部落民習慣在海岸埋葬故人，而19世紀初的無德醫生也曾在沙灘挖掘死人牙齒
；兩個沙灘都存在類似的劇毒魚類、亞當所搭的船名”女預言家號”與宋咪等，暗示了如
果人類無法控制本能的掠奪傾向，則文明終會崩潰回原點。這點在全書最末，亞當歷劫歸
來打算投入美國解放黑奴運動前的自白也表達的非常清晰。

“如果我們相信人類文明是由各種人種構成的梯子，一個充滿衝突、壓榨與獸慾的羅馬競
技場，這樣的人類文明就會跟著被製造出來……我們這些有錢的、有特權的、幸運的人，
在這樣的世界裡也不會過得太糟，只要我們的好運能持續下去。萬一我們的良心不安怎麼
辦？為什麼要去破壞我們人種的絕對優勢、我們的強勢武力、我們承繼的卓越遺產，以及
我們的傳奇？為什麼要與事物的自然秩序對抗？
因為，總有一天，一個全由掠食者構成的世界會消滅自己。是的，這隻惡魔會一直吃掉那
最落後的，直到最先進的也成為最落後的。對個人而言，自私會讓靈魂變得醜陋；對人類
而言，自私會導致人類滅種。
這是寫在我們本性中的必然命運嗎？
如果我們相信人性可以超越尖牙與利爪，如果我們相信各種族、各教派能共享這世界……
如果我們相信領袖們會公正行事、不動用暴力、讓自己的權利受監督……這樣的世界就會
到來。我並不是在自欺欺人。這是最難成真的世界。許多世代的人們艱苦獲致的成果，可
能會只因一個短視的總統動筆輕輕一劃，或是一個自負的將軍用指揮刀隨意一指，就毀於
一旦。
我一生都花在塑造一個我希望傑克森能承繼的世界，而不是一個我害怕傑克森必須承繼的
世界，我認為這人生值得一活。”

總體說來，雲圖此書在形式與思想上雙雙登峰造極。六篇不同的章節，因應不同時代展現
迥異文風，並巧妙的把獨立的故事編織成一個崩潰與重建的文明迴圈。而這些豐富的情節
衝突也有力的支持作者的論點。兼備文筆與哲思，雲圖絕對是本世紀的經典好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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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iyhes: 滿喜歡這本融入各種風情的手法，電影也很棒
→ iyhes: 電影原聲帶也有使用書中的手法，我個人真的很愛
→ liou5: 我覺得電影最大的貢獻是原聲帶 把雲圖實體化 XD
推 fallengunman: 好看
推 Hosokawa: 電影也蠻好看的
推 singlesky: 請問這本翻譯好嗎？
→ liou5: 很流暢  沒有西話語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