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sychodelic (love psychodel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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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心得] 《惡鄰》恐懼是暴力最政治正確的催化劑
時間Tue Jan 9 21:24:47 2018
網誌好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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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具知名度的建築師藍道夫,對於來探望自己因殺人案入獄的父親,始終感
到不自在。父親從藍道夫小時候開始,就不掩飾自己熱愛收藏槍枝的嗜好,
也曾經試圖將他培養成射擊高手。但熱愛和平、厭惡暴力的藍道夫卻極端排
斥,導致他與父親漸行漸遠、終至陌路,雖然他仍時常回想起小時候想更親
近父親的期望,卻也忘不了父親對自己的失望、以及自己怨恨父親崇尚暴力
所帶給全家人的恐懼。長大成家後的藍道夫,與妻子瑞貝卡及一雙兒女和樂
地一起生活,與一般的中產階級家庭無異。直到他們搬進新買的房子,住在
地下室的迪特.提貝瑞歐斯,一開始釋出善意友好往來,漸漸卻開始對瑞貝卡
表達愛意,並且惡意指控這對夫妻性虐待自己的孩子。這家人平靜的生活開
始籠罩在騷擾和恐懼之下,法律卻對這樣的行為無可奈何,他們該如何保護
即將崩壞的生活?
《惡鄰》創造出了一種無孔不入的恐懼環境。住在主角藍道夫家樓下的迪特
,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做出傷害人的行為,卻在他們夫妻心中種入了恐懼的
種子,他的窺視、書信、挑釁、指控,只需要不時地澆澆水、放放肥,恐懼
就這樣生氣蓬勃地茁壯長大了。
藍道夫從小就抗拒暴力,對於父親喜愛槍枝的行為極端反感,潛意識卻又仍
是個亟欲跟父親親近的男孩,他就在這樣的拉鋸情緒中長大,父親因為對他
放棄射擊的失望,而躲回自己築起的堡壘中,因此藍道夫始終埋怨父親在他
的成長過程中缺席了。直到他也成為了父親,沒意識到自己正在複製父親抽
離家庭生活的模式,直到在惡鄰居的騷擾與威脅下,感受到極端的害怕與無
力:威脅就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他突然可以理解父親的恐懼了,原來
持有槍枝是父親自我保護、不致被無力感壓垮的方式。
在作者Dirk Kurbjuweit筆下,藍道夫成了那群他自述「中產階級」的代表人
物,享受優渥有品質的生活方式,祈禱他人為自己解決麻煩,面對問題選擇
獨善其身,可以在美好假象下安穩生活。這樣的小世界在外來刺激下,產生
了崩解的威脅,卻也讓他們一家人變得更團結,這變化本身是種諷刺、也是
種省思。
這樣一個(群)不願意弄髒手、自視為有教養的優秀份子(民族),期望用
和平理性的方式去解決一切問題,不屑一切粗暴的行為與思想,更抗拒評估
血液中是否流有崇尚暴力的邪惡DNA,因此堅信只要向著反方向走就對了。
但
這一切堅持,在自身與家人的財產及安危受到威脅的時候,是否會開始退守?
對法律制度的信任崩解、對國家體制的失望,轉而決定依靠自己,似乎是
這時最佳的選擇了。
這麼熱愛和平抗拒暴力的藍道夫,卻越過了那條堅持和平拒絕暴力的界線。
我們目睹恐懼扭曲了我們的心靈,催促我們跨過臨界點,就算明知對方的行
為罪不致死,卻會因為擔心自身受到威脅、而無法無視對方的存在。
《惡鄰》循序漸進地描寫人心從崇尚和平、抵制暴力,到接受暴力成為一個
選項的過程,轉變來得如此合情合理。主角在面對現實的過程中,也不斷回
溯父親給自己成長過程帶來的影響。他始終在抗拒跟父親「崇尚暴力」的行
為掛勾,也不肯承認自己會受到父親的影響,卻在這次對抗惡鄰居的過程中
,逐漸面對所謂傳承這件事,不管是相似、或是故意抗拒逃離,不管下一代
想變成上一代,或是不想變成上一代,前人都不可避免地有極大的影響力,
無法完全切割,這樣的心態也能間接映射到當代德國人看待過去歷史包袱的
複雜情緒。
「我們應該搬家嗎?」我問。我們先前討論過這個辦法,後來也斷然否決。這
個方法顯然可以徹底甩開這頭怪物,但是我們都認為不能屈服,我們才是對
的那方,完全不想屈服於不公不義的另一方。我們喜歡這間公寓,這是我們
的家,我們的中產階級堡壘、老年的保障。 我們兩週前便討論過,但是現在
更絕望。我想一走了之,妻子不肯。
「不可以,」她說,「如果有人該走,也該是我們下面那個 。」--P.151
對我來說,終結這局面的最好方式,首先可能是選擇「離開」。但如果牽涉
到「放棄家園」這樣的問題,答案還是那麼堅定嗎?由於藍道夫並未堅持,
也未能說服妻子搬離這個地方,寧願讓事情演變成他最反感的暴力解決,我
無法不猜想,這故事也許不光是表面在講述一個家庭面對一個懷有惡意的鄰
居脅迫事件,是否有可能同時隱喻了中產階級對於下等階層入侵與威脅生命
財產的恐慌、甚至暗自反省批判了近年來異常蓬勃的極右派民粹思想。瑞貝
卡在極端憤怒與恐慌之下,脫口而出「我們下面那個」(原文讓她使用了
Untermensch這個字眼,意思是劣等人種,在納粹時代主要用來指稱猶太人、
吉普賽人與斯拉夫人之語詞)的時候,藍道夫第一時間也心慌地暗自為妻子
辯解成「樓下那個人」,很難讓人不聯想到社會群體對「劣等人種」(在近
年可能直接聯想到外來的移民、難民群)的恐懼與排斥。
我常問自己,結束迪特.提貝瑞歐斯的生命究竟對不對。這不是小事,我不會
等閒視之,只是這些想法折磨著我。他從未攻擊我們,也許我們可以繼續忍
耐度日,等待他受夠瑞貝卡的爆走情緒。但是他真的有厭煩的一天嗎?我們
永遠都無法擺脫恐懼,因為我們不知道迪特.提貝瑞歐斯究竟打什麼算盤。每
當這番沉思過後,我從不教訓自己是非對錯,迪特.提貝瑞歐斯的死讓我良心
過意不去,但是我也無法想像繼續與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最令我放不下
的是他只用言語攻擊我們,從未有實際的暴力行為,他凌遲我們的心,卻未
加害我們的身體,他只是用複雜的文化工具— 也就是詩,雖然寫得很差—
攻擊我的家庭。到頭來,我們才是野蠻人。--P.231
無所不在的恐懼(而非暴力、衝突)正是導致這齣死亡悲劇的直接原因。因
為恐懼自身或家人受到傷害、現有的生活被剝奪,而逐漸失去理性自制力,
轉而訴求私法正義,透過《惡鄰》的描寫,我們幾乎已對這家人產生了同理
心,但是這選擇帶來的究竟是否是好結果,則必須由你自己來判斷。作者也
許並沒有要給我們一個答案,而是描寫出這種情況,讓我們注意到,每個人
都可能在各種情況下走到底線前。
--下文有結局雷,請慎入--
法律沒有任何漏洞,一定要賞罰分明,所有規定都有絕對權威。任何例外都
有損法治。然而法律不會永久流放犯人,只會加以懲罰:犯人一旦服完刑期
就能出獄。但是我沒有那個選擇,因為我沒受到懲罰,沒負起責任。所以我
永遠無法卸下重擔,這輩子都只能忍受殘酷又可恥的罪惡感糾纏。--P.240
為什麼父親不直接槍殺迪特.提貝瑞歐斯,而要帶著槍來交給藍道夫執行呢?
因為這始終是藍道夫的事,父親知道,不管他是否介入,藍道夫都會、也必
須要自己處理,因此他對自己兒子最大的愛,就是挺身而出承認行凶。而藍
道夫也理解了,自己期望父親出手,便是在推卸自己應該負起的人生責任。
在恐懼的威脅下,訴諸暴力自保的想法彷彿合理,可是我們仍須面對,生命
在眼前消逝的重量,會壓在心上沉甸甸一輩子。我想,
不管在哪一層次的主
題上,《惡鄰》都沒有要給我們一個未來行事決策的明燈,或告訴我們怎樣
才是正確的選擇,而是客觀地描寫出,走到這個困局時的真實人性反應,我
們該想的是--「那是否是我最真誠面對自己的選擇?」而後,正視越過道德
紅線的後果,並用一輩子承擔。
因為,
「我有選擇,那是我的決定。」 --P.242
♬我歇斯底里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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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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