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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千里斬王 (1)   殷衡的問話聲從怒鵬橋頂直送下來,餘音猶存,橋底登時陷入死寂。偶來一陣風,峭 壁上垂掛的老藤迎風鞭石,劈啪作響,比起谷底三個各懷絕技的大活人要嘈鬧得多了。   沙若依懵然未解。而冰凍般的沉寂之中,陡然間有個人朗聲應答:「當然你是老大! 」   這一句擁護響亮之至,彷彿呼應殷衡將落未落的挑釁之聲。何孤典、杜荀鶴、年渭娘 沒料到兩個無名少年膽敢在他們面前撒賴到這等田地,一起轉頭,六道目光朝江璟扎過來 。   江璟回視三人,長棍一挽、撤回身邊,作了一禮,行雲流水之餘,儀態仍是儒雅,面 色真誠:「事態如此。」   這四字,美其名曰實情,說穿了便是廢話,在那三人聽來卻是辛辣刺耳的諷刺。三位 名家面色發僵,縱想各出兵刃與利指,當場斃了江璟,但這小子明擺著與麥苓洲有牽連- -   剛才三人本有約定,不必殺他這個西旌的小賬房,此時情勢有變,江璟儼然圖謀要挾 他們,殺之並不算背信。可是,日後麥苓洲找上門來問罪,難道要說「他不長眼說了句廢 話,突然又該死了」?   年渭娘有不能動江璟與殷衡的理由,有苦難言;何孤典並不在乎殺兩個無名少年,但 眼前三人同進退,卻由不得她這大盜自行其是。杜荀鶴仍掛著笑,眼神明暗不定,他對殺 人不殺亦是無甚罣礙,奈何蒲寄淵的面子固然要給,自己「武學名家」這地位更是礙事!   --就連怎生發付這兩個鬧事少年,谷底三人亦成了相互牽制之局。   殷衡縱聲長笑,又晃了晃銅鈴。   笑聲鈴音之中,暗暗叫好:「大狗子那酸措大的迂腐皮相底下是個瘋子,若有必要, 比誰都狠,再沒皮沒臉的事他也幹得出。」又想起那日江璟作勢脫褲拉屎,驚得錢九命等 人險些四散奔逃,不由得愈笑愈歡暢。   何孤典上下瞟了瞟江璟,尋思著先處置罪魁禍首,目中凶光上掃,射向殷衡:「你雖 是嶺南麥家的親故,卻也知我等是甚麼樣人。你一個對我們仨,有多少成算?不怕被撕成 碎塊?」   殷衡一本正經道:「你們距我有十丈之遙,這鈴子卻已在我掌中。倘若你們能夠須臾 間上得橋來撕爛我,鈴子也輪不到我來摘。」他斂起了笑聲,卻管不住姿態昂揚。   杜荀鶴一凜,向何孤典搖頭:「信物不能毀。」   年渭娘也恨聲道:「此子手段卑鄙,得防他真壞了咱們的事。」   沙若依突然插言:「『咱們的事』?大姑啊大姑,妳瞞了十四娘子究竟多少事?」   年渭娘急道:「小沙,妳別被他們蒙蔽了!誰待十四兒好、照看她這許多年?誰又在 銀泉山莊裡應外合、殺死咱們那許多人?妳睜大眼瞧個明白哪!」   沙若依一窒,無言以對,長睫毛急速搧動,胸口起伏。   何孤典並不來攪和口舌之爭,面色陰寒,只知杜荀鶴說得對。   --朱溫節帥的信物。   當時之人行事若需憑信,無不依賴實物。因此,不能言不能動的一方國璽,能定天下 局勢。一枚輕飄飄的信箋在世人眼中,能傳遞比人言更為可靠的訊息,而不會有人問它是 否風吹便起、火燒立銷、雨打即融。   這枚青銅鈴是朱溫賜下來讓他們比武奪魁的,既是古物,上頭定然還有江湖人不懂的 隱藏印記,甚至是千年來銅鏽分布的形態,皆能讓高明工匠鑑定真偽。別說毀去,就是調 換一件膺品也無可能。   殷衡赤手空拳,自然無法在石樑上徒手起火銷毀銅鈴,但他又何須生火?只消信手把 鈴舌一類鏽蝕脆弱的部件扯歪,把銅鏽鑿刮掉一片,甚或揚手一拋,將銅鈴拋入這「麻泉 峪」周圍聳峙的深山,他三人就算去請朱溫點起軍隊搜山,亦未必能將之尋回。   請朱溫的部將派兵搜山,簡直是天大的荒誕玩笑。即便不給朝廷面子,難道連鳳翔一 霸李茂貞和「賊王八」王建的面子也不給了?這塊地面,可一直都是那兩人的廝拚場,朱 溫的人馬要來橫插一槓,便是立刻向李王二人光明正大地開戰。何孤典等人為朱節帥勾當 秘謀,縱然要幹掉李王二人,也是來日的事,現下可不興為他四處邀戰惹麻煩。   江璟瞧著他三人僵直不動,忽又道:「或者,諸位去請朱節帥重新賜過一件信物。」   年渭娘激怒難當,臉色血紅:「小雜……小……無知豎子!你說甚麼風涼話?」她生 性乖躁,這時竟把話到口邊的「小雜種」嚥下了喉,皆因想起江璟是迴空訣總訣謎蹤的鑰 匙,再想起這小子一向以來油鹽不進的作風,以及蒲郎待他之厚,更想到他老子江守原的 狡詐,頃刻間權衡輕重,居然忍得下去,並未口出污言。   江璟木然相視,心說:「妳怎麼罵我虐我也行,卻萬萬不能辱我父母。」   內心深處,忽地似藏了根小刺,悄然抽痛。耳際亦似有幻聽,一陣鐵鎖鍊聲響,遙遠 地擾動……年渭娘待那長鬚囚犯,不知已折辱其體軀多少年,言語上說些粗話冒犯,又算 甚麼?   盼只盼,娘親依舊安好。此際他對年渭娘抱持的恨意,更多是為了母親……   何孤典與杜荀鶴再度回頭,朝江璟睨來。何孤典冷笑道:「放這樣的狗屁。少年,你 知不知天高地厚?」   這一次,杜荀鶴那副彷彿用膠粘在臉上的和氣笑容,也掛不住了。   請朱節帥重新賜一件信物,便等如上汴梁去向節帥告狀:「我三人奪魁打得正酣,半 道殺出一個其他勢力的好手,橫裡把信物搶了去。」三個武學名家的顏面還往哪擱?   何孤典呼了口氣,大笑數聲:「好!橋上小子,你確然勝了一回合,我等也沒甚麼好 跟你纏夾--」   年渭娘喝道:「不能認他!」三人之中,痛下殺手的指望全在何孤典身上,連何孤典 也這樣說,便是認了殷衡自稱「老大」云云的狂妄之語,這如何吞得下?   何孤典向她擺手,逕自續道:「……你要麼下橋來,報上名號,咱們此後便是兄弟姊 妹,同為汴梁方面賣力,我何孤典叫你一聲『大哥』,那也沒啥!要麼你把鈴子掛回,再 不插手,博得名聲,全身而退。」   杜荀鶴幫腔:「望這位少郎君自重。」   殷衡不吭聲,只管偏頭淺笑。   何孤典又道:「你年少出頭,不過想掙個名聲。現下你掙到了,我等承認輸了你一回 合,還不夠嗎?往後在江湖上,你大可把今日之事四處傳揚,江湖好漢來求證,我何孤典 都認賬。」   江璟心下亦大加讚賞:「她不知二寶為了西旌另有計謀,這條件已可說談得極好,有 身分、有氣派。她雖是劇盜,頭腦亦靈光,不是單憑武力作惡。」忍不住說道:「此言極 是。」   他一句話又把何孤典說得發懵:「你這是……附和我?」年渭娘與杜荀鶴更是滿頭霧 水:這賬房小傻鳥,站錯邊了?   江璟點頭不答。在他眼中,賞識一人之能,與把那人視作敵人,全不相干。   殷衡微笑道:「我不要名聲,那玩意我自己已有了一些。」   杜荀鶴聽他語氣鬆動,雖仍不肯道姓名,但顯然有些許身分,並非亡命撒潑之徒,追 問:「你要甚麼?」   殷衡挪了挪身子,目光明顯掠向江璟,朝他偏了幾下頭,又往那邊三人努下巴,接著 答道:「我要請三位,不,四位,連同何寡量何壯士在內,應承我三件事。你們一言承諾 ,我鈴子立時脫手歸還,就連鈴子上的一小片銅鏽也不動你們的。」   江璟只知殷衡試圖從高空向自己使暗示,卻不知那一頓搖頭晃腦是在幹甚麼,尋思: 「他這是要我參與談判?有甚麼條件是該我談的?這三人加起來比甘自凡棘手百倍,我能 談些甚麼?」   何孤典大聲道:「哪三件事,你說!我可先告訴你,若要我等自相殘殺甚麼的,那也 休提。」   殷衡笑了笑:「我此刻仍是老大,怎能命令你們自相殘殺?第一件事,請你們跟老大 我……」見杜荀鶴神色不善,別惹得他當真撕掉老好人的假面,改口笑道:「……好好, 跟在下說一說,起初如何便相中了朱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91.196.222.79 (英國)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emprisenovel/M.1766338195.A.0B5.html
biglafu: 這是暗示汴梁和鳳翔相爭的縮影? 12/23 11:09
biglafu: 也可以預測將來衝突加劇 後梁太祖不會跟Aniki善了 12/23 11:10
biglafu: 然後再扯到皇族...或者說十四兒 恩.. 12/23 11:11
biglafu: 完全使不上力 連對方的陰謀都一知半解 12/23 11:22
biglafu: 哀哉 12/23 11:22
D7Inglet: 老朱跟Aniki的關係會有一個很劇烈的轉折… 12/25 02:39
D7Inglet: 十四兒論智力和不擇手段都不輸於阿真 12/25 02:39
D7Inglet: 但是她無人可用 12/25 02:39
D7Inglet: 她必須輔佐的那位更是一言難盡 12/25 02:39
D7Inglet: 依照設定 她幼年體弱 11歲左右得到年大姑傳功保命 距今 12/25 02:39
D7Inglet: 也沒幾年 12/25 02:39
D7Inglet: 即使唐朝風氣開放 12/25 02:39
D7Inglet: 她其實也尚無時間走江湖 招攬人才 12/25 02:39
D7Inglet: 只有傻萌黑白雙煞作伴… 12/25 02:39
biglafu: (看著魔途的劇透) 12/25 12:53
biglafu: 這轉折....強而有力 強而有力呀 12/25 12:55
D7Inglet: 後梁太祖:現在你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了 (大誤 12/25 20:21
biglafu: 原來谷底三人要組成汴頭四了嗎 12/29 14:46
biglafu: 還是梁頭四一類的(大誤) 12/29 1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