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 子不語 降乩

[mstar (Wayne Su)]

 李百年 

  江蘇常州府無錫縣張塘橋附近有個華協權，跟幾個愛玩的人一起在家設乩盤求神降乩，

  當天降臨的神仙自稱是王問、字仲山，為明朝的進士，

  因王問是無錫當地有名的前輩文人，大家便輪流問他問題，

  但對方回答的詩都作得很慢，句子也不太合音韻；


  之後每次降乩，他都會出現，

  當時華協權剛蓋好一棟樓房，請神仙建議門上匾額要題什麼字，

  神仙說「無錫的秦園有塊匾額寫『聊逍遙兮容與』，可以拿來用嗎？」
                寄暢園
  大家心想那句出自屈原的作品，而這神仙竟然不說出處而說是從秦園看來的，

  因此極度懷疑他並不是王問。


  有一天，還在跟大家問答對話時，突然寫說「我要先走了。」

  大家問「怎麼了？」

  神明說「錢汝霖家找我赴宴。」，然後乩壇就都沒動靜了；

  錢汝霖是同村的人，離張塘橋只有兩三里而已，

  大家覺得很奇怪，所以馬上跑去查探，原來當天錢家為家人祈神求治病。


  隔天神仙又降臨，華協權就問「昨晚到錢家喝酒了嗎？」

  神仙「對。」

  問「酒菜豐盛嗎？」

  神仙「頗佳。」

  大家嘲笑說「昨天錢家是向神祈禱、不是請神降臨，拜託的是城隍土地神之類的，

              王仲山這種大文人怎麼可能就這樣去？」

  神明解釋不出來，只好說「我的確不是王仲山，而是山東的李百年。」


  大家問「你李百年是什麼來歷？」

  回答「康熙年間，我到這賣棉花時死了，死後魂魄無法歸鄉，附在張塘橋旁小庵，

        庵裏連我共有十三個孤魂，生前都沒有罪孽，所以沒受到任何拘束監禁，

        只要村子裏有祭拜祈神，我們都可以享受。」

  華協權問「人家是向城隍等神仙祈求、都有供奉對象，

            又不是供給你們、你們也都沒神格，怎麼能擅自享用？」

  回答「城隍等神明哪會隨便吃人東西？所以祈神供品都是白費功夫，

        所以我們就得以享受了。」

  華協權「你們這樣擅自吃人供品，如果被上天知道了，到時被問罪那可就慘了。」

  回答「上天哪會曉得民間在求神祈禱，全都是愚民迷信的無效行為，

        或許有些鬼特地作祟討吃的，但如果不關係到生死，上天不會太究責；

        我們並沒有索取，而是村民自己擺出來，我們就拿來享受，是犯什麼天條？

        像你們家供應茶酒，也不是我提出要求的啊。」


  問「既然這樣，你為何要冒名是王仲山？」

  回「你們家的地主神拿了符咒來找我們：

      因他不敢上天界請真仙，所以找的都是我們這樣的鬼；

      而我們十三個裏面，只有我稍微多懂幾個字，所以姑且由我來出面，

      如果我直接回答本名，你們會有誠意款待我嗎？

      我看到附近的人家掛的匾額很多都題款『仲山王問』，知道他是本地有名人，

      於是就冒他的名來。」

  問「你知道『聊逍遙兮容與』的典故嗎？」

  回「我以前在秦家園看到的，我也不知道出處典故；道聽塗說，真是見笑大方。」


  問「既然你沒受拘束，怎麼不回山東去？」

  回「各地關卡渡口橋樑，全都有神將看管，沒有錢就不放鬼過去。」

  問「那我燒些紙錢助你回去，可以嗎？」

  回「當然，非常感謝。不過要另燒一些給張塘橋的橋神，不然我就收不到。」


  當時華協權的姪子在旁邊，他說「我今天早上有過橋，你沒對我作祟吧！」

  回「我剛才說過了，這邊隨便都能有得吃喝，鬼幹嘛要作祟？」

  於是大家燒了紙錢給他，然後就把乩壇拆掉了。



    #1ZuTLrLA (gallantry)    [閒聊] 子不語 關神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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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錫張塘橋華協權者，與好事數人設乩盤于家。其降鸞者曰仲山王問。仲山，故明進士，
錫之聞人也。眾因與酬答，出語蹇澀，詩亦不甚韻，每召輒至。時華方構一樓，請仙題其
扁。仙曰：「無錫秦園有扁曰『聊逍遙兮容與』，此可用乎？」眾疑此語出屈子，而必曰
秦園，不似仲山語也。
一日者，與眾答問方歡，忽書：「吾欲去矣。」問：「何之？」曰：「錢汝霖家見招赴席
。」乩遂寂然。錢汝霖者，亦里中人，所居去張塘橋不二三里，眾因怪而偵之，則是日以
病故禱神也。
明日，仙復至，華因問：「昨夜飲錢家乎？」曰：「然。」「盛饌乎？」曰：「頗佳。」
眾嘲之曰：「錢乃禱神，非請仙也，所請者城隍土地之屬，豈有高人王仲山而往赴席乎？
」仙語塞，乃曰：「吾非王仲山，乃山東李百年耳。」問：「百年何人？」曰：「吾於康
熙年間在此販棉花，死不得歸，魂附張塘橋庵。庵有無主魂，與我共十三人，皆無罪孽，
無羈束。里中之禱者，皆吾輩享之。」華曰：「所禱城隍諸神，俱有主名，若既無名，何
得參與其間？」曰：「城隍諸神豈輕向人家飲食？所禱者都是虛設。故吾輩得而享焉。」
華曰：「無名冒食，天帝知之，恐加罪，奈何？」曰：「天上豈知有禱乎，是皆愚民習俗
之所為。即鬼祟索食，間或有之，究無關于生死也。況我非索之，而彼自設之，而我享之
，何忤于天帝？即君家茶酒，亦非我索之也。」曰：「既如此，子何必托名於王仲山耶？
」曰：「君家簷頭神執符來請，彼不敢上請真仙，所請者皆我輩也。十三人中，惟我稍識
幾字，故聊以應命。使直書姓名曰『李百年』，君等肯尊奉我乎？我見此處人家扁額多仲
山王問書，知為名人，故托其名來耳。」問：「『聊逍遙兮容與』六字何出？」曰：「吾
但於秦家園見之，不知所出。道聽塗說，見笑大方矣。」華曰：「子既無羈束，何不歸山
東？」曰：「關津橋梁，是處有神，非錢不得輒過。」華曰：「吾今以一陌紙錢送汝歸，
何如？」曰：「唯唯，謝謝。既見惠，須更以一陌酬於橋神，不然，仍不獲拜賜也。」
時華之姪某在旁曰：「吾早暮過橋上，汝得無祟我乎！」曰：「頃吾言之矣，鬼安能為祟
？」於是焚楮錠送之，而毀其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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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ncerely,
 Wayne Su
                                                 http://blog.pixnet.net/m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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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cobras638: 推
推 key7110: 感謝。經由你的筆讓我能多了解一些古代人的生活。
推 Segal: 「疑此語出屈子，而必曰秦園，不似仲山語也。」
→ Segal: 這段提供一個私以為比較切合原旨的白話翻法。
→ Segal: 『懷疑這明明是屈原手筆，卻不提屈原，只說是秦園看到的
→ Segal: 這不像王仲山一個讀書人會說的話。』
    感謝。
推 switztw: 謝謝你的分享，這系列都好好看
推 holybless: 這也算是一種鬼王了
推 cloudcuckoo: 迷信也不迷信，有趣
推 wistful96: 推
※ 編輯: mstar (61.64.210.183 臺灣), 03/20/2024 12:39:07
推 waree: 桂林仔: 敢騙我? (拉滑套..)
推 rehtra: 好像現代人玩碟仙喔
→ pths40: 白話翻得很好
推 QuentinHu: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