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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了或許曾在「寶筐院」發生的傷心故事,接續待補的,是被我推遲的景點「天龍 寺」。總門之後,筆直參道劃穿,側處矮閣有的擺出立板,宣傳其內的枯山水及佛像限定 公開。有的不過一牆相隔,便辟散了人潮,以斑葉點繪成寂院。 「別再看了,不是說時間不太夠。」景介扯著不斷停下步伐探頭探腦的我。 「搞不好裡頭藏著秘境,錯過後悔一世。」我又把視線拋往朱紅鳥居駐守的明艷神社 ,無法一窺究竟實在很虐心。 「那進去,晚點主寺關門,不要跟我哭什麼東西沒看到。」他故意朝叉路一邁,逼我 將他拉住。 儘管於笑鬧中按捺住對別院的好奇,當走到主售票口,還是得面臨各種價目組合的考 驗,有比較精華的庭園參拜,亦有全面一點的諸堂參拜,是聽說後者路線的視角頗不賴, 但也不知在時間壓力之下,會不會變成走馬看花。 「我想看這個。」景介指著旁邊的告示,上面點明法堂正有「雲龍圖」的特別公開。 「咦,真難得,我還以為你是佛系旅人,有什麼看什麼,沒看到也沒差。」 「是比某個斤斤計較,什麼都想要的人好。」他反吐了我。 我在裝傻之餘快速衡量著,再塞入法堂無疑令時間更加緊張,不過景介難得表達出欲 望,怎可以不滿足他。於是便跟售票大嬸指了指,庭院、諸堂外加法堂,至於能看到多少 ,就隨緣吧。 法堂的位置並不遠,就在方才走過的參道旁,灰瓦淨壁,褐木縱橫,與花頭窗形成壁 面的紋繪。殿裡則是個開闊的挑高空間,本以為憑「天龍寺」盛名該有著繁麗綴飾,卻只 見亮木高壇,華蓋之外便是幾道金紋披簾。可能是持著佛家初心,僅以樸簡行事,也可能 ,曾經輝光懾人的都早逝於歷史煙塵了。 看向景介,他已抬頭望著天花板的「雲龍圖」。似乎是近年新繪,就算騰遊於高處, 輪廓依舊清晰,背景以渲染技法推抹得霧濛,突顯龍形的偉傲,長軀盤纏成圓,誘著視線 隨其旋繞。我不禁勾繪起鱗片的精微,端詳飛燄間爪鉤的張舞,然後將目光定在鬚牙揚顯 的龍顏。 早上「東福寺」也有類似一幅,不過當時只能在門口瞥看,又情緒低落,此時靜心仰 望,便覺自己被迫成廣袤大地間的螻蟻,被其威凜懾服。一種吸縛力場作用著,儘管頸項 痠疲,儘管怎樣也無法望盡全貌,還是在殿裡仰首繞步,於對眼中看著它徐漸騰挪。 「好厲害,不知道是怎麼完成的。」出了堂門,景介兀自在空中虛畫。 「怎樣想都很高難度啊,不但要辛苦仰著,還得顧全大區域的形態跟氣勢。幾年前去 梵蒂岡,也是盯著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嘴巴一直闔不起來。」 「西斯汀教堂的『創世紀』嗎?有看你在遊記提過,我還特別去書店翻了精裝書,細 節真的很棒,可是沒實地看,還是沒辦法體會那種衝擊。」 「那有什麼問題,再帶你去。」我豪氣說著。 「你不是去過了?」 「可以再去啊,如果說京都是東方我最喜歡的城市,羅馬就是西方值得我不斷去挖寶 的地方吧,到處都是充滿歷史感的遺跡,街邊數不盡的巴洛克教堂,待一個月也不為過。 」為何我是生在一個無趣的小島,而不是生在那。 「東方你最喜歡京都?」景介彷彿抓到什麼,把我的狂熱憧憬整段裁去。 「對呀,這裡的佛寺神社很不同,源於中國,又沒有那邊現在的俗氣跟市儈,像時光 倒流一樣,典雅中蘊含著很內斂的寧靜感。」主事者的素質真的有決定性的影響。 「就這樣?」景介眼裡透了些失望。 「抹茶甜點超好吃~~」本來還規劃了茶屋巡禮,可惜為了賞櫻賞楓幾乎都刪了。 「還有呢?」他的失落中多了執拗。 「當然遇到的人、發生的事也加很多分啦。」我扭捏說著,約略察覺景介的問語意味 ,但不知怎地,有些話滑到了嘴邊就變得莫名噁。 「是沒錯,恭介、傑尼斯小弟、平頭學生弟、糰子哥,很精彩呢。」他語帶酸意。 「哪有人專門記這些的....」幸好沒把所有過往故事都跟他講。 「我就是記性好,你忘了?」他輕飄飄說著,然後步伐閑散朝方丈庭園走去。 苦笑地追上景介腳步,我們遞出諸堂觀覽的門票、脫鞋踏進「小方丈」,幾個房間都 相當素簡,沒多少裝飾性襖繪,淨牆上就是些壁龕與置架,當中有達摩畫像掛懸,他模樣 福態、表情逗趣,不曉得是哪種流派。還正一面瞥看,一面想該說什麼逗景介開心時,「 大方丈」的庭園在廊口倏然而現,將腦袋忙碌運轉的全部逼退。 那兒是期待已久的「曹源池」麗景,沙紋彷似涓流,以悠揚步調沿池劃越,當將視線 掠過碧水,對岸緩坡起伏、堆石散聚,各樣樹種將茂林織得斑斕。幾株楓樹自為這個季節 的主角,燦亮的金橙、濃灼的豔紅,與蒼松枯櫻襯和一起,便化作一幅潑染彩繪。除此之 外還佔了地利,畫卷一攤展,就順理成章將嵐山借景進來,於是山頭簇點的斑彩都成了庭 院的一部分,抬眼極目,心境也隨之舒朗。 「其實這間佛寺也跟足利義詮有關係。」望了一陣,我想起此地的典故。 「怎麼說?」 「是他爸建的啊,這位大將軍雖幫天皇消滅了前代幕府,卻為把持權勢,將天皇逼到 抑鬱而終,搞得名聲很不好,為了抹去不光榮的叛臣形象,就選在這個離宮遺址修了『天 龍寺』。」 「是喔。」大概早聽多了此類奪權歷史,景介顯得有些無感。 「為了平息天皇怨氣,他還在後頭蓋了祭殿,只是聽說沒什麼用,每到夜裡,院子就 會陰風慘慘,曾經有小和尚看到一人穿著華服在池邊慢慢晃,上前一問,竟被那人吐出長 舌捲了起來:『還我命來~~』」我張牙舞爪,擠出個淒厲表情。 「你很好笑耶,要不要改行去當諧星?」一直板著臉的景介噗哧出聲。 「笑了齁。」我伸出手,像逗小孩一樣挑玩他的下巴。 還在景介的閃躲中進擊,廊外的庭院路線忽然傳來高八度的尖呼,我反射性望去,只 見一個豔妝美女指著我,假睫毛貼得濃密的雙眼瞪得老大。不會吧,這自帶的嬌氣,做戲 般的誇張表情,在我記憶裡僅有一個人。我瞬間有點暈眩,像是被以為已經揮別的夢魘再 次纏上。 定了定神的我再往旁看,似乎沒見到跟妖女形同連體嬰的丫鬟,但比半年前又更壯的 那隻熊馬上粉碎我搞不好只是誤認的奢望。他仍是老樣子,雖然身材練得更好,臉上的老 實卻沒變,像是察覺周遭人群的視線都投射而來,正畏畏縮縮拉著妖女袖子。 「Hi,Victoria~」我假笑地對她揮了揮手,慶幸自己還記得名字,沒把幫她取的外 號吐出口。 「你是..景介?」妖女稍微轉了視線,眼帶疑惑。 「嗨。」景介斂了斂神色,回復他慣常的酷樣。 「怎麼..」 「很高興再遇到你們啊,不過現在我們有點忙,有機會再聊。」見妖女張開嘴像要續 問什麼,我趕緊先堵住話頭往一旁廊道撤。 側廊包繞的也是處院落,不像外頭的格局大器,這兒清泉隱遊,幾株楓樹掩映,當中 茶室小小巧巧的,簷面在疊層中切劃出多變線條。 「不太好吧,就這樣走開。」景介跟了過來。 「跟她講話我頭會痛,而且都被圍觀了,她如果在那邊大嗓門亂問,要怎麼回答,給 人家看笑話喔。」半年前與她鬥法的種種畫面都湧了上來。 「會問什麼?」 「怎麼在這裡肯定要問的啊,接下來大概就是恭介呢?怎麼只有你?囉哩吧唆,無限 發散。」又不是要跟她唱樓台會。 「可以簡單交代。」 「才不要,她是什麼人,我有種預感,絕對越扯越多沒好事。咦,你明明是我行我素 派的,何時開始在乎人際關係了?」我斜眼瞥著。 「這樣很像被抓姦然後逃跑...」景介面色有點沉。 抓姦....我不禁啞然失笑,倒也是,儘管我心中坦蕩蕩,看在妖女眼裡搞不好便成這 一回事,畢竟櫻花季的最末,好強的她可是持著風度將恭介慎重交付予我啊。 側廊通抵的正是天皇祭殿,兩旁障壁繪上群獅撲遊,於團花點簇間姿態靈動,居中壇 案則為天皇的塑像。不曉得是真有一縷憤恨怨魂,陷於信任與背叛間的輪迴,在這裡無法 掙逃,還是妖女真的法力無邊,我完全無法靜下心感覺周遭歷史,腦袋亂糟糟的,一會兒 出現甜點店內跟她的唇槍舌戰,一會兒想著民宿中庭她最後撂下的話:「如果你讓他受傷 難過了,躲去哪我都不會放過你。」 想到這裡,思緒便似轉進死胡同,完全不知再被她問起該如何回答,現今的局面,是 不能算背叛了恭介,但我跟恭介沒在一起是事實,怎樣都算辜負了她當時的一番心意。 「拖這麼久,他們應該放棄走了吧?萍水相逢的,不可能還特別買票追進來聊。」在 殿內瞎轉了一陣,我偷偷朝門外瞄。 「不知道。」景介依舊臭著臉。 想著「天龍寺」閉門有其時限,躲起來當鴕鳥不是啥好辦法,便還是試探性往回走, 接近方丈緣廊時視線認真向庭院掃射,幸好沒再看見那個顯明身影,就大大鬆了口氣繼續 朝外而行。 「回台灣一定要趕快去收驚、吃些什麼去霉運,日本這樣大居然也能撞見,真是孽緣 。」我一面穿鞋,嘴邊一面嘀咕著。誰知才起身跨出門口,望見的景象便令我原地凍結。 以為早閃人的妖女手插腰站在不遠處,陰冷著臉直視我。 天啊,是有不小心玷污了清白,還是殺夫奪子,有必要追殺到這裡守株待兔嗎?「真 巧,又見面了。」我覺得自己擠出的笑臉一定很僵。 「恭介呢?你們不是一起來?」妖女朝我身後瞄,依舊是流利的美式腔調。 「他跟你說了?」 「恭介跟他說的。」她指了旁邊手足無措的壯熊。 「喔,恭介臨時有事,只有景介來陪我。」 「景介....」她蹙起眉打量過去,又瞟向我:「你們何時這樣親密了,之前沒看你們 講幾句話。」 「親密?還好吧,不就朋友。」 「朋友?朋友會玩對方下巴?兩個人笑得超級開心,眼神幾乎像在調情了,原本我還 以為是恭介,結果居然是....」她哼了一聲:「你們老實招認吧,我不會跟恭介講。」 「要招什麼?」我睜大眼,希望自己的表情夠無辜。 「招你們是怎麼瞞著恭介亂搞啊。」妖女語氣極不耐煩地,像在重估我的智商。 「小姐,你完完全全想錯了,才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還想騙,你們的眼睛說明一切,沒曖昧誰信。」她的白眼翻到半天高。 早說和她對上話絕對是災難吧,我無奈地看向景介,景介也嘆了口氣,像在表示:「 所以才講不該逃啊,逃了就是心虛。」 現在呢?我用眼神跟他示意,卻見他攤了手,要我自己看著辦。 「不是要瞞你,是說出來你也不會信。」我望回妖女,作著最後的掙扎。 「笑死人,我在美國待那麼久,什麼沒見過,你跟恭介搞Gay,他寄裸照給我,我不 都接受了。」她拉高了音量。 應是話裡的某些字眼過於敏感,路人的視線不約而同聚焦過來,惹得壯熊又在旁低聲 喚著,模樣極度侷促不安。 「好吧,其實櫻花季那時有幾天他們兩兄弟交換了打扮,跟你出去的不是景介是恭介 ,而和我在一起的是假裝成恭介的景介。」我覺得自己很像在講繞口令。 見妖女眼睛瞪大滿頭問號,我又繼續跟她說些細節,誰知當我一路說著說著,她眼裡 的疑惑雖是解了,替之的卻是滿滿的輕謔。「不錯嘛,很會編故事,贊助你一些錢,去寫 小說。」她勾起嘲弄的笑。 「早說你不會信了。」我轉頭向景介要了畫本,翻開來照前幾天他跟我解釋的,指著 逗趣小娃及慈藹大嬸和妖女說了一遍。 妖女接過手認真盯了一陣,表情像有點動搖,但旋即便從鼻腔噴聲:「這算什麼證據 ,人我又沒見過,誰曉得是不是景介隨便畫的。」 被她如此一吐嘈,我不禁語塞,的確,這些相關的人事物,都只有我和景介在場,當 初是景介講得歷歷在目,才好不容易讓我接受,現在要如何令妖女信服。我迷茫地看了看 景介,又無意識地瞥向壯熊。壯熊!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證人。「不然你問他,景介 和恭介換衣服是在他們房間,他從頭到尾都知道。」我指向壯熊。 「他?」妖女一臉狐疑唸著壯熊的名字,回過頭從英文切換成日語跟他細碎逼問,壯 熊的表情立刻變得極度驚恐,遲遲無法吭聲。「說!是還不是?」妖女眼神轉為凌厲。 壯熊求助似地看向我,但事情都已發展至此,我怎可能還把話收回,只是更堅決地回 望。於是壯熊怯生生地、慢慢點了頭。 「你們....」妖女咬牙朝我們怒瞪,豔麗的眉目變得扭曲:「都在騙我。」她驀地大 叫了一聲,將手中畫本胡亂撕扯,又朝壯熊搧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死胖子,我們玩完了。」她轉身大力踩著步伐,消失在流往庭院的人潮裡。 ========================= https://imgur.com/QwrS5yv https://imgur.com/4AaRIuq 天龍寺 曹源池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0.59.180.9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gay/M.1602501013.A.42B.html
carlization: 妖女退散 都剩幾集了還來鬧! 10/12 19:21
就是沒剩幾集才要來鬧啊,她可是第一女主角 :P
serenitymice: 沒想到維多利亞還會出場,好懷念喔 10/12 19:55
serenitymice: 為了恭介忍痛退出,結果發現恭介根本沒跟人湊對,會 10/12 19:57
serenitymice: 不能接受很正常 10/12 19:57
難得帥氣一波,結果變搞笑 (你們這些渾蛋都給我去死~~~)
nonews: 干她屁事... 10/12 19:58
你去幫忙教訓她~
serenitymice: 該不會當初恭介跟壯熊說只要配合演戲就能讓維多利亞 10/12 20:00
serenitymice: 誤以為恭介死會而死心,這樣壯熊就能趁虛而入 10/12 20:00
你也蠻適合去當編劇嘛 :D 我的視角很受限啊,也許很多我看不見的地方都有微妙的事情在發生
leehomeyu: 快笑死了XD妖女竟然在要結尾前出現! 10/12 21:06
她不甘心下半部都沒什麼戲分,偷偷跟導演塞了錢,不管怎樣也要亮相
byron1127: 可憐的壯熊日本這麼大也會中槍! 10/12 22:00
他是甘願受啊,我跟景介才倒楣嘞
young99: 推 10/12 22:51
謝啦
nonotaco: 妖女實在太有喜感,哈哈哈 10/13 02:44
恭介不在,只能靠妖女來搞笑了
omimi: 推 10/13 16:50
謝謝
happy50615: 妖女笑死 10/13 18:18
一人一笑,趕快送她出場~~
guestd: 哈哈哈,居然還有妖女的戲份耶! 10/14 16:25
還好有你,都要收攤了生意還變差,這篇還差點沒破十 T_T ※ 編輯: polesirius (210.59.180.97 臺灣), 10/14/2020 19:17: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