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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我也還沒找到自己想做什麼, 但我單純認為那樣的人,生活及個性都會更有衝勁。 所以,不只對待想做的事情,對任何事情,他都會是這樣的狀態吧? 反之,沒找到自己做什麼事會最快樂、又心靈空虛的人,才會成天醉生夢死吧。 上班打混,下班看劇,睡個覺又是平淡無奇的一天。」 我臉一紅,霎時覺得她在繞著彎罵我。 當時的我,的確就是這樣的狀態。 雖然在公司忙碌、逼得我打混不得,但那種忙,並不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忙; 我純粹是被一個又一個的案子、計畫、待交報告給推動著, 被一個又一個永不停歇的會議、長官交辦事項、出差、上課等等等,給擠得不成人形。 我就是這樣懶著顆心,硬被推著往前跑, 然後下班後回到租屋處,關上門,大吐一口氣, 「終於逃離那個鬼地方。」我對自己說。 處理完上班太忙而延宕的公事、或是準備好隔天的報告後,便開始一整晚的看劇行程。 我的確心靈空虛,不,不只空虛,甚至說是枯竭也不為過。 當年打開電腦、在空白文件前杵了老半天, 卻連一個簡短的文章也打不出來的那種慌亂、不可置信的心情,至今依然歷歷在目。 畢竟,我一直以為自己總是可以文思泉湧; 畢竟,寫文對以前的我來說,的確信手捻來。 記得那段時間,我竟沒辦法從鏡子裡,對自己笑出一抹微笑。 我對人性失望,對任何人不抱信任。 那時的我,只信任自己的家人、P及她的家人。 我對外人說出的任何話、任何肢體動作,都會多加咀嚼揣摩一翻, 試著猜透那些話語與動作背後的意思, 或甚至把自己代換為他們,想藉此知道對方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開始會算計,開始會去思考,要說些什麼話、要做些什麼事, 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縱使那樣說、那樣做可能會害到別人、會陷別人於不義—— 會讓自己變成,自己曾經痛恨過的那種人。 但,那又如何?I don't care. 我受到的委屈及傷害,難道會比別人少? 我替別人著想,誰替我著想? 我厭惡這樣的公司,厭惡這樣的自己,卻如同身陷在泥淖裡, 根本不知道可以往何處去、可以做些什麼來扭轉這一切。 我不是沒想過離職,畢竟對我而言,這就只是份領薪水的工作,有需要這樣同苦嗎? 但那時還年輕的自己,卻只因為當年考上狀元缺,因此總是想著再試看看吧? 再等看看吧? 戲棚底下站久了,就會是我的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P的離去,帶給我的衝擊會如此之大; 我也是到那時才知道,P過去給我心靈上的支撐,有多麼重要。 P去台北後,我的笑容便幾乎消失,最常被她嫌棄的聒噪,原來也只是專門對她發作—— 是的,我變得沉默寡言又不愛笑,整個人悶著一整身低氣壓, 連看網路上推薦的好笑戲劇,也一丁點都笑不出來。 「妳下班都在做什麼?」P忽道。 「?」我一愣。 「妳該不會就是我說的,上班打混、下班看劇的那種人吧?」 靠腰,她真的在繞著彎罵我。 「屁?我哪是?我上班很忙好不?下班還要做報告看文獻,忙死了!」我不爽。 「喔。」她淡道,「那妳剛剛在想什麼?忽然這麼安靜,怪不習慣的。」 「……。」 我忽然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方才那些亂糟糟想法。 需要跟她說嗎? 跟她說了,又能如何? 她人在台北,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有新的生活新的公司新的人事物要適應, 我還要跟她說這些嗎?說了,問題就解決了嗎? 不,問題從來沒有這麼容易解決。 我忽然懂了,P為什麼以前寧願什麼都不說、而是選擇自己默默把問題解決。 人類真是奇特的生物,不是嗎? 算一算,我不知不覺也到了那年她跟我初識的年齡。 人啊,是不是到了特定的年齡,所得到的體會、以及隨之衍伸出的人生觀價值觀, 也都會大同小異呢? 「妳怎麼了?還好吧?」P終於看起來有點擔心了。 「我沒事。」我試著笑出若無其事,「我問妳,我如果下班兼差,妳覺得如何?」 不只她,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我哪來天外飛來一筆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我會就這樣脫口而出。 「晚上兼差……?」P沉思了一下,「這樣妳不會太累嗎?」 「我也不知道……」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卻忽然發現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因為,這無疑是給我目前這快要崩潰的生活現狀,硬是鑿出一個出口。 「嗯,妳想好就好。」P一如既往沒再多問。 「如果體力沒辦法負荷,就別勉強自己。妳可別忘了,自己是個奧肖年。」 啊,這倒是實話。 我雖然比她小六歲,卻是體力、身體健康狀況都遠不如她。 她沒什麼在運動,也不喜歡吃菜,還特愛吃夜市、滷味、炸雞等等垃圾食物, 卻還是可以保持優良體力與優異的健康狀況,健檢報告也從來不曾出現紅字; 她超愛在床上看電視滑手機, 雙眼卻可以如此明亮又擁有大多數現代人求之不得的標準視力; 即使不小心感冒了,也不用看醫師,自己窩在床睡滿一天一夜,隔天起床又活跳跳了。 相較於我,我很容易感覺累。 大學時沒跟同學去過夜唱、夜遊還是任何夜什麼的, 並不是因為我是個乖寶寶,純粹是我覺得那太累了 ;所以大學生常有的考前挑燈夜戰,我都沒有經歷過。 除此之外,我的身體也比較虛弱,撇開健檢報告不說, 小學三年級之前雙眼視力大概是1.3,卻在沒多做什麼的情況下, 在小學四年級那年一舉衝破關卡,直接近視眼飛蚊症一步到位, 而我明明就是個節省用眼的信奉者。 諸如此類,族繁不及備載。 「我才不是奧肖年。」 雖然我知道這是事實,但我卻不免想著,或許這一切, 也只是因為我太過軟弱的關係—— 是的,在公司遭遇到的一切不公,雖然讓我傷痕累累, 但在P搬離台南、讓我頓時失去轉移注意力的目標及心頭上的依賴後, 我終於不得不面對眼前這不忍卒睹的一切。 而讓人意外的是,我就是在那時漸漸堅強起來的。 「妳不為自己戰鬥,有誰會為妳戰鬥?」 「在職場,妳不用讓大家喜歡妳,但一定要讓大家怕妳。 注意喔,怕跟喜歡是可以並存的。」 「妳從來沒有妳想像中脆弱。」 這三句話,是以前大學時,我很喜愛的一個女教授,在大學畢業前夕對我說的。 這位女教授的職等非常高,已經是某院的院長等級,卻一點架子都沒有, 在路上總是掛著親切的笑容,看到學生會親切地主動打招呼, 而不是高高在上地,等著別人向她請安。 她個子小小的,上課時總會一個人搬著兩三本厚厚的原文書來授課, 她不像一般教授用PowerPoint上課,而是選擇用最累最傳統的板書, 然後教完板書,再帶我們細讀課本。她常會兩三本課本帶我們一起翻閱對照—— 啊,原來這本所說的這個,就是那本寫的那個啊! 哇,原來這本推導出來的這個公式,就是那本寫的那個等式! 大概是這樣融會貫通的教學模式。 可想而知,她在課餘時間下的功夫有多大。 而只要有任何問題求助於她,她都會盡心盡力幫助妳。 如果她剛好不在,妳留了張紙條、或甚至只是寫電子郵件給她, 她看到都會馬上回覆,絕對不會拖延到隔天; 而她來電或來信的口氣都相當好, 讓妳不會有「天啊媽啊我正在跟院長對話!」的恐懼感與壓力感。 這樣一個等級的人物,卻願意為學生做到這樣的程度; 她明明在忙,卻願意為了妳把所有事情擱下, 只因為聽到妳對未來的路感到徬徨無助,她便選擇陪妳坐到她辦公室裡的沙發上, 與妳懇談一個下午,直到妳的思緒漸漸清晰、直到妳對未來的路,看出一點端倪為止。 只是,那時的我還太年輕,一點經歷都還沒有過, 怎麼會懂那天下午,從她口中說出這三句話的真諦? 而當時我以為會船過水無痕的這三句話,卻在P離開台南的那年, 如此鮮明地浮上我的腦海。 這三句話從那時開始,成為了我的中心思想。 我信奉著這三句話,把它們擺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當我感到挫敗或沮喪時,便會把這三句話拿出來重溫一番—— 是的,看過我作品的讀者應該都知道, 「妳沒有妳想像中脆弱」,便是我第四部作品《祈雨的太陽》的中心思想。 是啊,妳沒有妳想像中脆弱。一直都是。 只要心理足夠強大,妳就能擁有保護自己、甚至保護妳所在意之人的能力。 「好吧。」P沒再繼續奧肖年的話題,「反正妳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別做了。」 「唉唷,居然會擔心我?」我有點暗爽。 「是啊,很擔心妳。」P難得地沒有吐槽我。 照以前我對她的印象, 她應該會繼續說著「咧咧咧,妳就是奧肖年,還死不承認啊?不然我們來打賭啊, 看妳可以撐多久啊」,或是「誰擔心妳?白痴、智障、往自己臉上貼金是不是」 之類不氣死我不甘願的話。 但那時的她並沒有。 或許,不只我,她也隨著歲月、環境、歷練而慢慢地改變了。 -- 歡迎到我的粉絲團找我。 艾比小劇場 http://www.facebook.com/ibizpdrama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217.241.25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605224753.A.B1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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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eiss: 推,那三句話很受用! 11/13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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