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雖然討厭我的光頭
仍是趁我不在家時到我家裡打開冰箱
放入了蓮子湯與榴槤。
媽媽趁我不在家時到我家裡打開冰箱
放入了蓮子湯與榴槤
可我知道
她是為了要避開我的光頭。
她愛我是出自於她的本能
她不愛我也是。
要知道每個人對妳最真實的想法
妳只要做出平時不會做的事情就可以得知。
那天週五我給自己放了假
在家裡晃來晃去
洗了衣服
曬了床單
逗貓惹狗的
還做了一組很醜的空氣鳳梨盆栽架。
我一直在等自己對一切感到無所謂的那時刻
我一直思考直到將近午夜
確認自己真的不想再忍耐
於是褪去了衣服
走進浴室。
我不會忘記從前母親看到我變胖的時候
她臉上的嫌惡表情。
我生氣地離開她的房子
一邊哭泣一邊騎車回到當時的租屋處。
直到幾年前我開始體會運動的快樂
規律健身
母親看著我的身體線條才露出了讚賞。
我並不是為了得到她的滿意才運動的
可是為什麼
當我在路上看見體態豐腴的女子
我的眼底會漫出迷戀的微光
我喜歡凝視那些被人俗稱胖肉的女子貪食的模樣
也喜歡看著她們彎曲身體時
飽滿地彼此擠壓的肉團弧線。
看起來真好吃
真不想別開視線。
好想摸摸看
如果可以抱在懷裡
一定能夠感到非常安心吧。
可是
我變瘦了
我再也不能折磨我的母親。
她是那樣現實勢利並且不懂賞識我的美感
我怎麼可以再也沒有其他招數呢。
後來有次我理了平頭
我其實是想剃光頭的但被理髮師勸阻了
可我永遠不會忘記
當我站在母親面前
她像是看著難看怪物的嫌棄的臉。
母親說我很醜
於是我就說
我要走了。
怪物才不醜
怪物也有可愛的地方。
我要走了
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妳不愛我。
多少次我在心裡浮現類似字句對著各種不同的女子
情感上原來都是源自於母親。
不知為何
我經常感到那些控訴是出自我極其幼稚的傷心嗓音
我知道母親從來不曾接受真正的我
很多與我親密過的人其實都沒有真的接受我。
想到這裡啊我忽然感到非常膨脹
於是拿著剃刀開始剃掉我蓬鬆捲曲的頭髮。
真可愛
我最喜歡覆蓋在我頭上彎來彎去的捲髮了
母親贈予我的基因是多麽的好哇
我甚至還擁有一顆圓潤平整的頭顱
那是我還是個嬰孩時
母親為了要讓我有一顆圓形的頭顱把睡覺的我
翻來翻去才做成的。
但我是為了想要看著妳們一一現形才掀開自己
所有認識的人會在第一眼看見這樣的我時
清晰表露她們的主張。
妳為什麼是這個樣子?
沒為什麼 想看看妳這表情罷了。
這樣的我也是我。
要一起照鏡子嗎?
但是有一個人他的反應讓我非常歡喜喲。
那是座位在我斜後方的同事
閒聊之餘我cue到他
說他是唯一沒有過問我為何光頭的人。
他轉過來看著我
用他一貫的平淡表情
微笑著說:
因為我覺得
那只是表面上看到的東西而已。
這次我比較聰明 知道要避開傷害了。
我選擇在電話裡告知母親我沒頭髮的訊息
結果她像是看見女兒露出原型變回怪物
生氣地說
妳不要來見我了。
除了因為缺乏經驗而不小心劃傷後腦勺噴了幾道血
我對自己的傑作感到非常滿意。
光溜溜的頭皮真是好摸。
但是摸起來的感覺有點微妙
怎麼說呢
感覺好像摸著自己沒錯
但又不是貨真價實的撫摸
我的確是摸著我的頭顱噢
但始終覺得頭皮底下隔著什麼。
是什麼呢
是水嗎
是脂肪嗎
是單純的皮肉嗎
是舊傷嗎
是我每天每夜失眠的源頭嗎
是我始終不肯開花的桔梗嗎
還是我小時候不小心養死的那隻寄居蟹。
什麼東西在我的腦袋裡偶爾淘氣
按時嚙咬我
真想打開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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