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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風鈴木的季節。我與女兒在學校旁的人行道散步,一整排盛開的黃花風鈴木, 飄落滿地的金黃花瓣,我們踩著明亮鮮黃的落英繽紛,走向河水淙淙、綠蔭扶疏的公園小 徑。 經過學校門口的時候,女兒指著入口廣場中央,她稱之為精神堡壘的雕塑要我看看,那是 兩隻手合掌的造型,有點抽象,高度超過兩公尺。 「爸爸我跟你說喔,我們學校有個靈異傳說…」女兒還故意壓低了聲音,「據說每到深夜 十二點的時候,那兩隻手就會變成活的,就像真的人手一樣,五隻手指頭就會動。」 「哦?有這種事?」 「對啊!而且還不只這樣喔…」女兒越說越興奮起來,「聽我同學說,學校西邊圍牆旁邊 的動物區,那幾個動物型的雕像,也是每到深夜十二點就會變成活的,然後所有的動物都 會跑到精神堡壘那邊去玩耍。」 「嗯…」一個畫面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說:「這樣聽起來,是不是就很像『博物館驚魂 夜』那部電影裡的那種情況?」 「對啊對啊!就像那個樣子。」 呵呵…我心裡暗暗笑著,小孩子顯然是受到電影的影響才幻想出類似的情節。「那──」 我問女兒:「你同學有沒有說為什麼會這樣呢?」 「有啊,」女兒的聲音又變得神秘兮兮的,「大家都在傳,說我們學校這塊地以前是墳場 ,後來才改建成學校的,所以才會有那些事。爸爸,是真的嗎?學校以前真的是墳場?」 「哈哈哈…」我摸摸女兒的頭說:「爸爸告訴你啊──你們學校那塊地以前是一大片茂密 的樹林。」我指著旁邊潺潺流過的小河:「在爸爸小時候,這條河的兩岸全部都是樹林, 一大片的樹林,包括你們學校,」我再指著附近一排一排的連棟透天厝建築,「還有你現 在看到的那些房子,從前也全都是樹林。」 「哇!那這片樹林很大囉?」 「是啊,樹林的南邊,則是整片台糖的甘蔗園,甘蔗成熟時長得比人還高,我們小孩子就 會跑進去探險,甘蔗收成以後,我們就在甘蔗田裡爌土窯。這條河再往前面流過去,會經 過○○廟附近,那裏以前有一座橋,我們都叫它『紅橋』…」我一邊為女兒上鄉土地理課 ,一邊帶著她穿過小公園來到○○廟前的廣場,廣場中央有座錦鯉池,我想起了在這座水 池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有當年三叔埋在此處──不,應該說「封印」於此的東西。 那個東西…如今不知怎麼樣了… 想起它,便也勾起我那段遙遠的……奇異詭譎的回憶…… □ □ □ 這條小河穿過茂密的樹林,在「紅橋」附近水流變得比較湍急,紅橋是用「I」型和「U」 型鋼樑搭建的一座便橋,橋面寬度還不足兩公尺,因為所有鋼樑都漆上一種紅色的防鏽塗 料「紅丹」,所以整座橋就呈現出紅色的樣貌,因此被居民們俗稱為紅橋。 那裏平時人跡罕至,小時候父母總是叮囑我們不要到紅橋那裡玩,也不要跑到樹林子裡去 ,不安全。但是為什麼不安全呢?父母沒有明講,然而小孩子的耳朵是很靈敏的,只要閉 上嘴巴豎起耳朵靜靜地聽,就會從大人們聊天閒談打屁嗑牙中聽到許多有意思的鄉野奇譚 ,可是當你進一步開口詢問時,大人們就閉口不談了,並且告訴你:「小孩子不用知道那 麼多啦!」 但你只要不多嘴、假裝在做自己的事、然後靜靜的聽,大人們就會以為你沒聽到,或者以 為你聽不懂而把甚麼都講出來了。 有一年的夏天,一個很強的颱風侵襲台灣造成很嚴重的破壞和死傷,我還記得那颱風的名 字叫做「賽洛瑪」。颱風肆虐過後,就在紅橋附近的河裡發現一具女屍──有人淹死在河 裡。從此以後,紅橋附近的樹林便成為「禁地」,大人們嚴禁小孩子跑去那附近玩耍,因 為那樹林子裡開始流傳著有人撞鬼、有魔神仔作祟的傳聞。 聽說有人進樹林子裡撿木柴,撿著撿著,忽然感覺手裡的木柴怪怪的,低頭一看,哪裡還 是木柴,手裡握著的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臂!而且五根手指還在詭異的蠕動著…… 還有人喝醉了在河邊小便,然後從水中倒影看見自己身後冒出一個披頭散髮、臉色發青的 女人頭,陰惻測的對著你笑,一笑起來那嘴角就往臉頰兩旁裂開直到耳朵下面,長長的、 紫黑色的舌頭伸出來舔著你的後頸…… 還有一個人是想要抄近路回家所以穿過樹林,但卻在樹林中繞來繞去怎麼也走不出來,最 後看見身旁四周的每一棵樹上都吊著一個人,便昏倒在樹林裡。還有那條河,後來也發生 幾起溺斃事件,於是水鬼抓交替的說法也傳開了。 儘管如此,這些靈異恐怖的傳說和父母的禁令,仍然無法阻擋小屁孩們冒險犯難的探索精 神。我們仍然常常偷偷跑到樹林子裡爬樹摘野生芒果和龍眼,追松鼠,偷珠頸斑鳩的鳥蛋 ,我還吃過構樹的果實(很甜)和野櫻桃(超級酸),也常在河裡玩水,抓魚和青蛙,從 來也沒出過甚麼事。 我小學四年級那年,班上轉來一位男生叫阿青。老師把他的座位安排在我旁邊,因為我是 班長,老師要我多照顧一下新同學。我很快就發現阿青的怪異之處。 他安靜得幾乎會讓人以為他是啞吧,對任何人都不太搭理,你問他十句話他可能只回你一 句,下課也不出去跟同學玩,總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畫畫,對,畫畫。有時候畫在作業簿 的空白頁,有時候畫在課本上,有時候隨便拿了張紙就畫了起來,他好像很喜歡畫畫,可 是奇怪的是,他畫來畫去,千篇一律都是畫同一種東西。那看起來應該是一種植物,有長 長寬寬尖尖的好像寶劍一樣的葉子,還有一顆一顆串在一起不知道是果實還是花的東西。 「阿青你在畫甚麼啊?」 「……」 「是一種植物吧?是蘭花嗎?」 「……」 「那一粒一粒的是它的果實嗎?」 「……」 就在我問到第七遍快要火冒三丈的時候,終於從阿青嘴裡蹦出兩個字:「月桃」 「哦…月桃我知道啊,你畫得根本不像嘛!醜死了啦!」其實阿青畫得很不錯了,我只是 有點不爽他那種不理人的態度。阿青只是笑笑,沒說甚麼。 月桃是鄉間野外常見的植物,樹林子裡和小河旁邊就長著不少月桃。 「我看你老是在畫月桃,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畫月桃啊?」可想而知,回應我的,還是只有 沉默。這死阿青! 那一天,上午第二節下課快要結束,我走進教室,發現阿青很難得的沒有坐在位子上畫畫 ,因為他用來畫畫的作業簿正抓在另一位同學的手中──班上同學都叫他「瘋博」,霸道 、衝動,經常人來瘋,情緒控管有點問題,喜歡捉弄同學,但不懂得拿捏輕重,有時玩笑 開過頭就變成了霸凌。 「幹!你畫這甚麼基八毛啦!不會畫點別的喔。」 「你幹甚麼啦!還給我!」阿青一面喊著一面想搶回作業簿。瘋博體格健壯,起碼比阿青 高出半個頭。他把作業簿舉得高高的不讓阿青搶到,然後另一隻手忽然朝阿青胸口一推, 阿青踉踉蹌蹌倒退好幾步,臉色有點發白,但隨即又朝瘋博撲過去。 「去拿啊去拿啊!」瘋博蠻不在乎的說,然後隨手一揮,那本作業簿就像飛盤一樣快速旋 轉,咻的一聲從教室後門飛出去,落在外面走廊上。 阿青撿起作業簿從外面走回來時,憤怒的瞪著瘋博,兩隻眼睛卻紅紅的像是要哭的樣子。 不過瘋博似乎還沒盡興,還不想停止他捉弄人的遊戲。他隨手抄起阿青桌上的鉛筆盒,就 往教室另一頭的角落扔了出去,一面又戲謔地說:「去拿啊去拿啊!」鉛筆盒的蓋子沒蓋 緊,在半空中脫開了,鉛筆、原子筆、橡皮擦、直尺等文具嘩的一聲四散開來,掉得到處 都是,幾個女生被掉下來的東西K到嚇了一大跳,尖叫起來:「瘋博你幹甚麼啦!」、「 不要欺負人啦!」 阿青只能再度委屈的跑過去收拾一地的狼狽。 當阿青趴在地上找他的文具時,瘋博又悄悄地拿起了阿青的書包,正準備丟出去時,我一 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瘋博,你鬧夠了吧,不要太過分!」我冷冷地說。 「幹!要你管!放手!」瘋博惡狠狠地盯著我。 「你先放手,我就放手。」 「幹你娘!」瘋博另一隻手突然抓起阿青桌上一枝鉛筆,作勢朝我的脖子刺過來,筆尖抵 住我的脖子側面。 我想他不敢真的刺下去,只是想嚇唬我威脅我,不過我並不怕他,毫不退讓的直視他的眼 睛與他對峙著(這是身為班長的氣魄嗎?),這時上課鐘聲響了,我說:「上課鐘響了,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你現在馬上回去坐好,這件事到此為止﹔或者我們兩個就這樣站到老 師進來,看看會怎樣。」 瘋博怒瞪了我一會兒,終於鬆懈下來,他手一鬆,阿青的書包掉在地上,我也放開抓住他 手腕的手。他向後退開,卻突然猝不及防的「噗!」一聲向我吐了一口唾沫,然後才悻悻 然走回座位去。我雖然向後急退閃避,仍無法完全避開,那原本往我臉上飛來的唾沫就落 在我的胸前,不偏不倚的噴濺在我胸前掛著的項鍊墜子上。 那條項鍊是三叔送我的生日禮物,所謂的項鍊墜子其實是一把小巧玲瓏的劍,古劍造型, 劍身鑄有花紋圖樣,是三叔親手打造的,而且還開了光,三叔把項鍊送給我時對我說:「 開了光的東西算是法器,你得誠心誠意的戴著,別接觸汙穢不潔之物,這樣可以趨吉避凶 ,保佑你出入平安。」 三叔在咱們小鎮東邊早已沒落的打鐵街上有間舖子,表面上看,他只是個普通的鐵匠,頑 固而執著的堅守著傳統打鐵工藝,用手工打造一些日常生活器具像菜刀、剪刀、鋤頭、鐮 刀之類,但爸爸曾告訴我:「你三叔其實是個很厲害的鑄劍師,也是一名功力高強的法師 。」 我想起三叔的舖子裡的確擺著幾把劍。在我年紀更小的時候,曾經想去拿那些劍來玩,但 是……他媽的根本重得要命!我連把劍從劍鞘中抽出都有困難!聽說三叔的劍術也很高明 ,我是沒見識過啦,倒是常常聽他批評電視上武俠片裡那些拿劍互砍的大俠:「哼!使劍 像在揮雞毛撢子似的,簡直狗屁!」 他的意思是說,一把劍就算再怎麼輕盈,兵器就是兵器,它還是有一定的重量的,所以運 劍的手法姿勢和角度有一定的基本法則,才不會傷到手腕筋骨,根本不可能像拿著沒啥重 量的雞毛撢子似的亂揮亂砍,「如果真的那樣使劍,保證手很快就廢了。」 三叔每回這樣罵完之後,就會回頭笑吟吟的對我說:「小隆啊~想不想跟三叔學學真正的 劍術啊?很厲害的喔!」但我只要一想到那意味著,我可能要扛著那重得要命的鐵劍,在 大太陽底下蹲馬步之類的,就立刻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至於後來被三叔騙去學了奇門遁 甲,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那天與瘋博的衝突之後,我在水龍頭下把我的小劍項鍊墜子沖洗了五次才覺得不那麼噁心 。而在那之後直到放學,阿青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再也沒抬起頭,如同把自己與外界隔絕 起來一般,只是一個勁的在那裏畫畫──畫月桃。 第二天中午午餐時,我在抽屜裡找到一張紙,上面用細膩的筆觸畫滿了月桃,還寫了兩個 字:「謝謝」。我撇過頭問阿青:「這甚麼?」阿青說:「昨天的事…」 「哦,」我一面打開我的便當盒一面說:「沒甚麼啦,瘋博那種人,盡量跟他敬而遠之就 好,如果他鬧得太過分,就告訴老師。」那天我的午餐是擠在便當盒裡的兩顆粽子。我忽 然發現阿青望著我的粽子發愣。 「你喜歡吃粽子?要不要嚐一點?我媽包的很好吃喲。」 不像平常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這天阿青竟然沒有拒絕。於是我分了半個粽子給他 ,而他竟然也吃了。 「怎樣?味道不錯吧!」我問阿青。 「不好吃,只有我媽包的粽子才最好吃。她都用月桃葉包粽子,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粽子 。」阿青一面很認真地咀嚼著一面回答我,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成份,彷彿那是他經過嚴格 比較分析之後的嚴肅的結論。 「靠!」我本以為會聽到謝謝很好吃之類就算是客套也很正常的回答,沒想到他這樣說。 「你媽包的粽子到底是有多好吃啦?下次叫你媽包幾個粽子來我嚐嚐看!」 「沒有辦法,再也沒有人能吃到我媽包的粽子了…她已經死了…」阿青的語氣竟出奇的平 靜,我卻愣住了,一時不知說甚麼好。 「記不記得幾年前有個颱風叫『賽洛瑪』?」阿青說,我點點頭,「那天我媽去樹林子裡 想多採些月桃葉,除了自己包粽子大部分的月桃葉還可以賣給小吃攤。結果從此她就沒再 回來,颱風過後被人在紅橋那邊的河裡發現的,撈上來的時候,手裡還握著一串月桃花。 」阿青的語氣平靜得就像在述說一則從鄰居口中聽來的新聞,「我媽死後,他們都說樹林 裡鬧鬼是我媽在作祟,又說紅橋那裡有人淹死是我媽變成水鬼在抓交替,可是我不相信, 我媽那麼善良對人那麼好,她一定會上天堂的,怎麼可能變魔神仔害人,我絕對不相信… …」 原來,一直以來我從大人們口中聽到的,有關於樹林子裡和紅橋附近恐怖的靈異傳聞,就 是起源於阿青的媽媽。 傳聞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已經失去母親的小孩子,還要被說成媽媽是害人 的魔神仔,自己是祟人的女鬼的小孩,承受左鄰右舍異樣的眼光,和有意無意的閒言閒語 ,那該是一種甚麼樣的心情? 那天中午阿青望著我的粽子發愣的眼神,以及當他用近乎冰冷的語氣述說自己母親的死亡 時,那看似空洞失焦的眼神,一直給我很深的印象,還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 對於當年小四的我來說,並沒有辦法準確地描述那種感覺。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直到我也 歷經了人世間的聚散離合、死亡、出生;看過無數喜怒哀樂的面容、虛矯、真摯的表情; 嚐遍了種種酸甜苦辣、濃烈、恬淡的人生況味,我才明白,當年我在那個十歲孩子失焦的 眼神中看到的,是一種委屈中壓抑著濃濃思念的悲傷。 幾天後,星期六下午,幾個同學相約去甘蔗田爌土窯。大家分工合作,我被分派的任務是 和另一位同學去旁邊樹林子裡盡量多收集一些木柴回來燒。雖然這樹林有種種傳聞,但我 早就進出過很多次了,何況當天艷陽高照,一點也不會讓人聯想到「恐怖」二字。我和另 一位同學進入樹林後決定兵分兩路,我沿著南邊的河流旁邊收集木柴,他則往北邊前進。 炙熱的陽光被茂密的枝葉過濾掉大部分,不會那麼曬人,偶有清風徐來,蟬聲唧唧,鳥語 啁啾,夏日午後的樹林中,反而讓人感覺清涼舒適。 旁邊潺潺流過的河水,忽然聽見「嘩啦~嘩啦~」水花濺起的聲音,根據以往的經驗,我 的腦子裡馬上閃過一個念頭:「有魚!」我來到河岸邊往水中觀察,果然看見一條魚,大 約有我的小臂那麼長,渾圓的體態,最特殊的是通體鮮紅色,紅得發亮,很是好看,那魚 在水中優游來去像在覓食,而我心裡想的卻是「抓住牠」。 於是我脫了鞋子踩進河水中,這裡的河水不深,僅淹到小腿高度,水流也不急。我慢慢小 心翼翼地逼近那條紅魚,但幾次出手都被牠溜掉,可是牠也不遠遠逃走,總是在我前方與 我保持一小段距離,那尾巴搖擺的樣子像在挑釁,彷彿在對我說:「來啊來啊~你抓不到 我!」 「就差一點點……就不相信我抓不到你!」不服氣的我一面這樣想著一面追逐著那條魚, 不知不覺來到了紅橋附近,這裡河水較深,已經淹到大腿,水流也變急了,人要站穩得稍 微花點力氣,但我還是執著地想抓住那條魚。就在那條魚第N次非常狡猾的從我手中溜掉 ,而我也幹聲連連的時候,我忽然注意到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紅橋上站了一個女人在往 我這邊看。 女人長髮及肩,面容因為有點距離所以看不清楚,但一身鵝黃色的連身洋裝卻很醒目。我 的注意力全都在抓住那條狡猾的魚這件事情上,所以對於橋上有沒有人並不在意,也許她 只是剛好經過看見有小孩子在河裡抓魚覺得有趣吧。只是當我偶然朝那女人望去的時候, 卻看見她舉起手向我揮了揮。 「咦?在叫我嗎?是我認識的人嗎?」我的心裡才生出疑惑,腳下就感覺被甚麼東西絆了 一下而一滑,重心不穩,便往後跌了下去,這一跌倒,整個身體包括頭臉就沉到了水面之 下。 一開始我並不驚慌,因為我知道河水畢竟不算很深,只要手腳滑個幾下就可以重新站起來 。可是正當我想把頭浮出水面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有個東西從上方壓在我的胸前,把我朝 水底壓了下去。 我微微張開眼睛一看,嚇得差一點就要嗆水,壓在我胸前的是一條大魚,非常非常大的魚 ,可能比我的身高還要長,龐大粗壯的魚身,可能比我兩隻手合抱還要粗,全身鮮紅色, 兩顆像棒球一樣大的眼睛正瞪著我。 天啊!這是甚麼怪物!牠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啊! 大怪魚慢慢張開嘴巴,魚嘴周圍長著尖尖細細的牙齒,「牠是想咬我、想吞了我嗎?」我 掙扎著,手腳用力滑動想離怪魚遠一點,可是接下來我看見更恐怖的景象:從怪魚張開的 血盆大口中間,從牠的喉嚨深處,伸出一隻暗紅色的手,粗壯爆筋的手臂,枯瘦細長皮包 骨的手指,手指與手指之間還有蹼相連,指端凸出又長又尖的黑色指甲…… 這隻手從大怪魚的口中伸出來,便一把扣住我的脖子,把我往更深的水底按下去!我雙腳 亂踢、雙手用力拉扯扣住脖子的怪手,但牠的力氣非常大,我的掙扎沒有絲毫作用,而我 在水中閉氣也快到極限了。 這個時候我感覺周圍的景色改變了,我看不到兩旁河岸的石頭和水草,只看見無邊無盡的 墨綠深邃,我也看不到長滿青苔的河床底部,只看見望不到底的漆黑無盡深淵,而水面離 我越來越遠…… 這是哪裡呢?不像是我熟悉的小河啊! 那是甚麼怪物呢?是不是大人口中紅橋附近的水鬼呢? 這樣朝著漆黑深處沉下去是不是就會到地獄呢?我就要死了嗎? 就像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我也將要被壓在五指山下沉睡五百年嗎? 當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的時候,突然從不知道甚麼地方竄伸過來一條長長的、綠色的帶 子,綠色的帶子迅速捲住緊扣我脖子的怪手,然後就爆炸了! 「轟!」的一聲綠色帶子炸裂成無數碎片,伴隨著無數大小氣泡以及強大的衝擊波,終於 震開了那隻怪手,同時也把大怪魚震飛出去。 但我也同樣受到衝擊,頭昏腦脹、渾身劇痛,身體已經沒有力氣,只能隨波逐流,而我的 意識持續漸漸模糊。 這時我感覺到有人抓住我的左手,並用很快的速度把我往水面拉升上去。在我逐漸模糊的 視線中看到拉著我的人是──及肩的長髮,還有鵝黃色連身洋裝。 是橋上那個女人! 她是誰?剛才的爆炸是她製造的嗎?她是不是神仙? 我得救了嗎? 不,還沒有。就在我還差一點就可以浮出水面的時候,我的腳踝又被一隻手捉住了!仍然 是那隻大怪魚,以及從怪魚嘴裡伸出的暗紅色怪手。怪手捉住我的腳踝用力往下拉! 鵝黃色女人拼命想把我拉出水面,大怪魚則死命要把我扯進無底深淵,於是我就在這兩股 巨力的拉扯中,承受著身體幾乎被撕裂、以及再也無法憋氣的痛苦。我終於忍不住不能自 主的用力一吸,水就從鼻子嗆進了我的氣管,嗆進了我的肺,我張開口,一大口水就灌進 了我的胃。(待續) -- 來衝風雨來 去踏煙霞去 斜照萬峰青 是我還山路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59.127.6.145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449388951.A.20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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