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奇譚 忘憂草(下)

[SMsing (阿信)]

　　春禾和雨萱流浪到很遠的地方，租了個房子，私訂終身，兩人在簡陋的房間裡點的根小
小的紅色蠟燭，春禾模仿司儀喊，一拜天地，他們朝了窗外明亮的月亮磕了頭，二拜高堂
，他們朝春禾家鄉的方向嗑了頭，夫妻交拜，兩人忍不住笑了，也朝對方嗑了個頭。

　　他們在自家後院中種了蔬菜水果，春禾幫人寫信和寫訟狀賺錢。雨萱則到餐館幫忙。
日子雖貧困到也還過的下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勞動的忙碌著，春禾終於可以過這夢寐以前的生活了，在後院
他採收了一籮一籮的菜頭，紅蘿蔔，芋頭，

　　雨萱則在廚房煮菜，她問，二少爺。這樣的生活會不會不習慣呀。

　　我覺得很好呀，很自在。春禾伸伸懶腰說。

　　雨萱總會在過年過節的時候煮紅豆麻糬湯來慶祝。雖然不是什麼工夫菜，但那甜絲絲
的滋味卻讓春禾感到滿滿的幸福。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雨萱懷了孕。夫妻倆覺得老天爺還是眷顧他們的。也許生了孩子
大太太氣就會消了。

　　那時候，我們就可以回去見爹娘了。春禾這樣和雨萱說。

　　兩人期待這日子早一天來臨。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雖然過的還可以，但總缺少了
些什麼。他們還是希望這段婚姻能被家人祝福。

　　然而，幸福是不可能一直圍繞在人們身旁的。

　　雨萱小產了，在工作的時候，雨萱忽然覺得頭暈，廚房的同事叫她休息一下，坐在椅
子上，雨萱卻越來越不舒服，她的肚子好痛，大家連忙找了房間鋪了床給雨萱躺下，又趕
緊請產婆來。

　　產婆看到雨萱下腹不斷出血，也只能搖搖頭，在她的接生的生涯裡，知道這孩子要出
生了，但現在才幾個月，這孩子註定是活不了的。

　　孩子出生後，像小老鼠一般，但沒呼吸也沒心跳，好像還在安穩的睡覺，

　　春禾匆忙的跑過來，雨萱張開虛弱的眼睛說，孩子沒了。

　　春禾背著雨萱走回家，兩人在路上都沉默著，春禾感覺肩上濕濕的，她知道雨萱在哭
，春禾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從此雨萱就變了，從前那個愛笑，對生活中滿期望的女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
鬱鬱寡歡，常常獨自落淚的悲傷失去孩子的女人。

　　春禾想要逗她開心，但雨萱虛弱勉強擠出的笑容反而讓春禾更感傷心，漸漸的，他開
始怕回家，害怕雨萱那失魂落落的眼神。

　　有天，春禾又在外面閒晃到很晚才回來，在家門口，他用力的堆起了笑容，推開門說
，雨萱，我回來了。但室內沒有人的樣子，春禾點起蠟燭，看到桌上有一碗紅豆麻糬湯，
壓著張張紙條，上面用稚氣的字體寫著，春禾，這些年辛苦你了。

　　春禾連忙衝出去，到街上到處呼喚雨萱，鄰居也提著燈籠幫忙找，最後終於在河邊找
到雨萱，趕快請大夫來，大夫說，好險發現的早，不然就沒救了，

　　雨萱咳嗽起來，吐了幾口水，張開眼，看見春禾，沒有任何表情的又閉起了眼睛，雨
萱連哭都沒有哭，春禾覺得雨萱的靈魂好像是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春禾很害怕雨萱會再一次選擇結束生命，但他必須要出去工作，沒辦法常常陪伴在
雨萱身邊，這樣的日子過得提心吊膽，春禾覺得有天他也會撐不下去。

　　在某一次的市集中，春禾在街上看到了一位雲遊四方的郎中，春禾冒冒失失的走到郎
中前面問，有沒有那種可以讓人忘卻悲傷的藥。

　　郎中抬起頭，我叫阿亮。忘卻悲傷的藥嗎?有是有，可是這不能隨便吃的，藥性很強
，很重要的事情都會忘記。

　　沒關係，阿亮，我想要那種藥，可以給我嗎?

　　好吧，但忘憂草我沒有帶在身上，要回住宿的客棧拿才有。

　　阿亮，這樣好了，我先請你吃飯喝酒，再到客棧拿。春禾虛弱的笑笑。

　　請我吃飯，好呀，有免錢的飯為什麼不吃，阿亮豪爽的答應。

　　在小酒館裡，阿亮不停的問，真的要忘憂草嘛?不管多麼傷痛的回憶那都是生活的一
部分，忘掉不是很可惜。就算生活過的再苦，那種東西我都不會用，你確定真的要忘憂草，

　　春禾喝了一口酒，點點頭，這生活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好吧，那你跟我到客棧去。

　　阿亮拿出一個小小精巧的木匣子和春禾說，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吃一包，吃了忘憂草後
會從最深愛的人事物開始遺忘，每個人身體對於忘憂草的反應不太一樣，太過敏感的人可
能連自己是誰都會忘記。

　　我知道了，謝謝你。春何拿著木匣子落寞的離開。

　　回到家，春禾對雨萱說，我知道現在日子很不好過，我也沒辦法做些什麼，不如你陪
我喝酒吧，我們結婚那天還沒有喝到交杯酒。

　　說完，春禾把木匣子打開，驚訝的發現裡面有兩個藥包，春禾以為裡面只會有一個藥
包，依照阿亮的說法，一個人一輩子只能吃一包呀，但他沒有時間顧慮這麼多，把藥粉倒
到杯子裡，斟上酒，

　　雨萱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順從的坐在椅子上，春何把酒遞到雨萱的手裡。又再另外倒
了一杯酒，敬我們的未來，春禾和雨萱同時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隔天春禾起床時，發現雨萱在打掃房間，唉呀，這房子這麼髒
怎麼都沒有人打掃。真是的，我們越來越懶惰了。

　　春禾好久沒有看見雨萱這麼有活力了。他揉揉眼睛，想著，也許忘憂草並不像阿亮說
的那的危險。

　　雨萱又開始有笑容了，她努力的出去工作，做飯，開朗愛笑的雨萱又回來了。

　　春禾又過著好久沒有享受到的家庭生活。然而，有天回家時，雨萱看著他的眼神卻像
陌生人一般，
　　不好意思，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是春禾，你的丈夫呀。春禾不可置信的回答。

　　阿，是呀，最近我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才忘東忘西，雨萱尷尬的笑了一下。

　　但春禾知道那是忘憂草的效用，人類不管再怎麼累，都不可能把枕邊人的形象給忘記
的。

　　雨萱遺忘的東西越來越多，常常，春禾回到家時才發現雨萱只煮了一人分的飯。

　　唉呀，我最近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健忘。雨萱笑不出來了，她似乎感到害怕。

　　終於，最糟糕的事情來了，有天春禾在起床的時候發現雨萱正在準備行李，她還喃喃
自語著，奇怪，我怎麼會睡在這邊呢?

　　春禾連忙制止，雨萱，妳要去哪裡，妳是我的妻子呀。

　　是嗎，對呀!我怎麼會都想不起來了。雨萱低著頭回答。

　　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然後當雨萱又準備要收拾行李的時候春禾不阻止她了，

　　就這樣吧，我已經沒有辦法了。

　　春禾落寞的看著雨萱離去的背影。他們連道別都沒有。

　　之後春禾獨自住在這間小屋子裡，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後院的九層塔都沒有人摘
了，雨萱最愛吃的番茄長出來了也沒有人吃，春禾在這充滿回憶的房子裡簡直要發瘋了。

　　算了，什麼都不重要了。春何把木匣裡的另一包忘憂草藥粉吃掉。



　　郎中阿亮繼續在各地旅行，有次在餐館吃飯時，一個女跑堂貿貿失失的過來問:請問
有能治好健忘的藥嗎?

　　阿亮吞下一口飯，看了看那女人，說，我幫你看看吧。但診脈，看臉色，望聞問切都
用過了，實在看不出這女人生什麼病，這時她父母也從廚房走出來問，怎樣，有沒有藥醫
，我女兒以前記憶很好的，怎麼現在常忘記事情。

　　算啦，醫不好也沒關係，反正也不是會死掉的病。女人俏皮的開著玩笑。

　　雨萱，不要亂講話，她的父母訓斥著。

　　阿亮轉而問她父母，你們可以和我講講這病是怎麼開始的嗎?

　　一開始，他們還有些猶豫，但後來也就豁出去了，我家閨女一開始是到靠海的那個鎮
上的大戶人家去幫佣，後來聽說和那家的二少爺跑了，我可憐的女兒呀，從此我就沒有見
過她，到幾個月前，女兒才自己跑回來，問她什麼她都不知道。隔壁鎮的大戶人家也常來
打聽二少爺的下落，但女兒連在那裏幫傭過的事情都記不得了，又哪裡知到什麼二少爺。

　　阿亮沉思著，這樣呀，我過一陣子路過這邊會再回來看看的。



　　阿亮領著春禾終於走到了這個看不見海的被山包圍的村子，阿亮和春禾說，中午了，
我們到街上去吃飯吧。這次換我請你。

　　春禾和阿亮踏進一間感覺很溫暖的餐館，剛坐下，一位很親切女子就過來問，客官，
你又回來啦，這次要吃點什麼?

　　春禾覺得好像在那裡見過她，那女子給她的意象就好像在秋天時看著豐收的莊稼般滿
足，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感情在春禾胸口沸騰。然後，女子端上了紅豆麻糬湯，

　　奇怪，我們沒有點這道菜呀，阿亮說。

　　是嗎，不好意思，女子驚訝的看著春禾。

　　春禾有一瞬間幾乎快要想起什麼了，但到最後，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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