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 鱗(IV)

[Hinokakuchi (火之迦具土)]

   端午一早、巫家大宅前就擠了個水洩不通。村裡的鄉民們就不說了，連聽到風
   聲的外地人都跑來湊熱鬧。妖怪嘛、聽聞者多但眼見者少；降妖伏魔、那更是
   戲裡頭才會出現的橋段。人們雖然對所謂的妖人妖物又驚又怕，卻更想親眼瞧
   瞧子虛道人將如何大顯神威、收妖捉怪。不久、大門一開，群眾爭先恐後、魚
   貫而入；庭中一時人聲鼎沸，竟猶如趕集一般。

   不算大的庭院裡，被打上了兩根木樁，上面綁著自是老白父子二人。

   「幾天不吃不喝居然還這麼精神，這阿寶果然是妖怪啊！」這話不知道是哪家
   婦人的口中說出，眾人聽了個個點頭稱是。的確、三天三夜過去了，阿寶不但
   不如想像中精神萎靡、身形憔悴；反而更顯紅光滿面，容光煥發。

   「可不是！我看老白八成也如村長所說，著了魔入了邪道。」人群中一名年輕
   男子開口答腔，鄉民們又把眼光轉到老白身上。不可思議的是，就連原本遍體
   鱗傷的老白，這會兒也不藥而癒，找不到一處瘀青或傷口。

   正當圍觀者對著老白父子指手畫腳、議論紛紛之際，村長巫友及子虛道人已從
   堂內走出，現身於眾人面前。看到院子裡的人數遠超過預期，巫友一個箭步向
   前，先把人群給控制住。

   「諸位、諸位鄉親父老，還請聽巫某一言。」村長話一說完，原本交頭接耳、
   沸沸揚揚的鄉民們，這時全都安靜了下來。眾人豎著耳朵似的聽著村長接下來
   要說的話。「重五佳節、諸位本應端坐家中，吃粽飲雄黃酒；亦或同家人出遊
   ，共賞龍舟競渡。而如今、諸位卻齊聚舍下，所為何事？皆因有妖人作亂，而
   使本村今年大荒。巫某這幾天反覆思量、夜裡輾轉難眠，想必是巫某出任村長
   德行不足，因而天降橫禍、殃及鄉民。巫某不德、使鄉親受累，心甚愧疚、還
   請諸位受我一拜。」鄉民們還來不及反應，巫友已「撲通」一聲跪下，對著眾
   人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眾人急忙將跪倒在地的村長攙扶起來。「村長您這是幹什麼？這不折殺我們嗎
   ？」「村長您快快請起！」「村長您沒有錯！」鄉民眼見巫友如此自責，莫不
   為其高尚情操所感。

   「承蒙諸位對巫某如此包容，巫某實在愧不敢當。」被扶起的村長一把鼻涕、
   一把眼淚的接著說道：「誠如鄉親們所知、老白一家三代都在村裡生活，老白
   雖然出身貧苦，但為人忠厚老實，對巫某來說更是如兄如父。不料他晚年求子
   心切，竟一時糊塗、收容妖人為子，這才釀成大禍，給村裡帶來災厄。這幾天
   巫某也苦口婆心，勸老白回頭是岸。誰知老白受妖人荼毒太深，依然執迷不悟
   。今日百般無奈，只能把老白連同妖人一併處置。巫某實在痛心疾首，待妖人
   與老白伏誅之後，巫某亦當自縛於縣衙之前，任憑縣太爺發落！」

   原本安靜下來的群眾，一聽到村長巫友泣不成聲的自白，這會兒又鼓動了起來
   。「村長、這萬萬使不得啊！」「村長為民除害、何罪之有？」「村裡不能沒
   有您啊！」支持村長的應援此起彼落，子虛道人見村長已將眾人安撫好，此時
   緩步趨前，走到村長身邊。

   「禍兮福所倚。」子虛道人瞇著雙眼，撫著長鬚說：「一如古人所說『禍福相
   倚』，貴村雖逢無妄之災，但有宅心仁厚的巫村長為諸位盡心盡力，亦不可不
   謂為貴村之福。」子虛道人對身邊的巫友行了個禮。「鄉親們、午時將至。所
   謂除惡務盡，貧道將施展畢生所學，為貴村消災解厄。還請諸位離妖人至少十
   步之遙，以免屆時貧道施法，不慎傷及無辜。」

   原本緊捱著老白父子的圍觀民眾，聽完子虛道人這麼一說，嚇的往後一跳，退
   了十幾步。隨著午時即將到來，眾人感受到肅殺氛圍越發濃厚，漸漸無人敢再
   出聲，個個屏息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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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一到、子虛道人意氣風發的走至法壇前，左手搖著三清鈴，右手捏著手印
   ，口中念念有詞。村長見狀亦悄然走入人群之中，看子虛道人如何降伏妖人。
   此時子虛道人身上並不見平時所佩帶的拂塵，腰間卻多了柄長劍。片刻、子虛
   道人抽出腰際長劍，指向天空唸道：「拜請蕩魔天尊真武帝君、再請伏魔大帝
   關聖帝君、三請驅魔真君鍾馗帝君，助弟子子虛斬妖除魔、壓祟鎮邪！」

   子虛道人踏著禹步、亦步亦趨的走向老白父子二人。右手高舉寶劍，左手劍指
   直指阿寶，怒目圓睜喝道：「何方妖孽、竟敢禍害鄉里，貧道今日替天行道，
   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嗚...嗚...。」此時阿寶並未答話，而是身邊的老白伸長了脖子，狀似有話
   要說。然而、村長巫友與子虛道人早料到會有這情形，早先便要家丁在老白嘴
   裡塞上布條。老白心急如焚、有苦難言，只能惡狠狠的盯著子虛道人，猶如無
   聲的抗議。

   子虛道人像是賣弄般的用力一揮手中長劍，劍身嗡嗡作響，再問道：「大膽妖
   人、可知貧道何許人也？可曾識得貧道手中寶劍？」子虛道人再往前一步，劍
   鋒正停在阿寶眼前，而阿寶臉上仍是一抹傻笑。

   村長巫友看阿寶全無懼色，深怕事情有變，連忙向壇前的子虛道人使了眼色。
   「孽畜、莫再以無辜小兒狀瞞騙眾人，看貧道一劍破了你的障眼法，叫你原形
   畢露！」子虛道人一挺手中長劍，以迅雷之勢直刺阿寶咽喉處。

   「哈哈、哈哈哈哈...」不管身旁老白哭的涕泗滂沱、老淚縱橫，阿寶竟在這
   時候放聲大笑。那笑聲聽來那樣天真無邪，卻又讓人聽了提心吊膽、緊張莫名
   。子虛道人也受這突乎其來的一笑所影響，停下手中原本氣勢磅礡的一刺。不
   知何時、五月五的艷陽天已被烏雲所蓋，巫家大宅的院子裡罩上了一層薄霧。

   「我就是我、我已經現形啦。你怎麼還不現形呢？」阿寶滿臉笑意的問著眼前
   的子虛道人。對眾人來說、還是第一次聽到阿寶開口講話；對老白來說雖不是
   初次，卻也像其他人一樣對眼前光景感到詫異。

   子虛道人先是一愣，但轉眼便正色厲聲喝道：「妖人休要胡言亂語！我原料想
   你是不識人語、修行尚淺的小妖。本欲讓你少受苦痛，一劍讓你命赴黃泉。怎
   知你一開口便要迷惑眾人，休怪貧道劍下無情，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爹跟我都已經被你們綁著了，你這下還要擒什麼？」阿寶調侃著子虛道人
   方才毫無道理的警告。一邊說著：「要不...」話沒說完，原本綑的結實，如
   嬰兒手腕般粗細的麻繩應聲而斷，掉落一地。阿寶步出繩圈，替身旁老白鬆綁
   ，掏出硬塞在他嘴裡的布條，神色自若的走到子虛道人跟前。「有勞您再給我
   綁上一回？」

   子虛道人看著阿寶迎面走來，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握緊手中長劍，強顏笑道
   ：「無知小妖、真當貧道怕你不成？你要不怕死儘管走上前來，我寶劍一揮、
   即可取你首級，讓你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好！」阿寶朗聲應道。「這有何難？」阿寶卻不趨身向前。「你方才問我許
   多問題，我卻未曾回應，未免有些失禮。」阿寶話說的客氣，但眼底卻滿是輕
   蔑與不屑。「你這口開了鋒的劍，原是終南山龍門派沖虛道人的佩劍，劍長三
   尺三，名為真武劍。你這廝好不識貨，放著二尺二的七星劍不拿，卻盜走護身
   用的真武劍當法器，著實可笑。」

   子虛道人一時語塞，阿寶接著說道：「至於閣下、哈！你這廝還真不知醜。早
   年投身終南山龍門派拜師，資質駑鈍卻不知腳踏實地、潛心修行；反而妄想投
   機取巧、一步登天。待沒多久時日，就被你師父守虛道人看出心術不正，老早
   把你逐出師門，臨走前居然還敢盜走師祖的真武劍。沒想到你這廝仍不知悔改
   ，打著龍門派的門號在山下招搖撞騙，如今還敢來村裡妖言惑眾，你才是妖人
   ！」

   鄉民們之前未曾聽過阿寶說話，沒想到一開口就是條理分明、對答如流。眾人
   見阿寶毫不留情的數落子虛道人，一時卻也難分誰是誰非，只能面面相覷、相
   對無語。然而、子虛道人不知是不甘受辱，還是被戳中痛處，臉上一陣青一陣
   紅。「一派胡言！可恨妖孽、竟敢搬弄是非，還不受死！」子虛道人雙眼滿佈
   血絲、雙手握緊長劍，冷不防朝阿寶奔襲而來。身在圍觀群眾裡的村長巫友，
   此時卻面如死灰，全無血色，彷彿行屍走肉般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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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高估自己、我對不起大家...拜託再給我一話的機會(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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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Hinokakuchi (1.34.70.192), 05/24/2016 17:2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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