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虎山

[nckufish (劉十九)]

    當整理老爸遺物的時候，我不由得想起當年的往事……

    我想起了那座山，還有那頭虎……


    ※※※  ※※※  ※※※



    那是五年前吧，我接到了一通自稱是父親好友打來的電話。


    我的父親相當神秘，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我了，連一張相片都沒有留下。

    到現在，我對父親的印象已經很淡薄了，我但我總忘不了他的背影。





    我自然不認識什麼父親的好友。

    但當她說要將她一直守著的父親的工作室交給我時，我卻毫不猶豫啟程去見她。

    我太想知道，有關父親的一切。




    那個工作室位於南投和花蓮交界一帶的山區，位置相當偏遠，交通不便，有些地方需

要步行，我輾轉經過幾個部落，這一帶在日據時代曾發生原住民和日本人的流血衝突，據

說晚上有冤魂徘徊，但撇開那些事情不說，景緻還挺美的，遠方幾個鬱綠的山頭，近一點

大片的松山林覆蓋，腳底下是黃綠色及膝的草地。



    我看著眼前的美景，想像著老爸站在這裡的心情。

    想像著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我想起我的臉頰靠在他寬厚背上傳來的那個溫度。



     ※※※  ※※※  ※※※



    「到了！」我擦擦臉上的汗。

    那是一間大約只有三四坪大的小木屋，屋門老舊，屋頂上爬滿了野生的植物，看起來

像是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了。



    我敲了幾下門，不久屋裡就傳來了腳步聲。

    門打開了，當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我不由得一愣。



    「是小弦吧？」她笑著說。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緩緩的點點頭。



    她不像是老爸的朋友，一點都不像。我原以為開門的會是一個滿是皺紋的老嫗，但她

卻不是，她留著一頭長髮，染成了黃褐色，在頭髮底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像是原住民的刺

青，看起來相當年輕，但她的穿著卻沒有那麼新潮，簡樸的服飾，感覺像是多年沒有汰換

過了。



    如果她是老爸的朋友，那肯定是忘年之交了。



    「那個，方便問你幾歲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討厭啦，年齡是女孩子的秘密。」她掩面而笑：「不過你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一

面！」

    「我們見過？在哪裡？」

    「在這裡啊！我一直沒有離開過。」



    我曾經來過這裡？



    我進了小屋，屋裡被隔成了兩間，一間是休息室，放著檜木做的桌椅，桌上擺了一套

古樸的茶具，靠牆的地方是個展示櫃，櫃子上擺了更多的茶具、杯具，很多看起來是古董

了。櫃子的底層放著幾甕陳年酒，甕口用封著，沒有開過的痕跡。我拿起一個青花囍字杯

，釉面瑩潤，發色漂亮，但表面卻有被馬克筆塗過的痕跡，上面簽著我的大名。



    我摸著杯上的字跡，一股懷念的感覺湧上心頭。

    也許在老爸的潛移默化下，我才會走上研究古物的道路吧。



    「這是你小時候的傑作喔，好好的一個古董茶杯都不值錢了。」她解釋說。

    「不，這原本就不值錢了。」雖然製作得很精美，但還是可以看出這是個贗品，騙騙

外行人還可以。



    「你知道我老爸的下落嗎？」他還活著？還是已經過世了？

    她搖搖頭說：「不知道，他已經離開好久了……我……我一直在等他回來。」



    失蹤這麼久了，在法律上已經可以認定為死亡了。



    另一個房間是工作室，一個木架上吊著毛筆，桌上擺著宣紙和棉紙，牆上掛著一幅畫

，畫的是一片松林。她說我爸是個畫家，在這裡離世而居，直到十幾年前他突然離開，就

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我們聊了很多事，她說她叫胡果，有點奇怪的名字，也許是從原住民語翻譯過來的名

字吧。我向她詢問她的手機號碼，但她卻一臉疑惑地望著我，像是從來沒有聽過手機是什

麼，她在山裡待得太久了，似乎久到被這個世間所遺忘。



    屋內的通訊設備只有一個老舊到發黃的電話，搞不好是這小木屋裡最現代的東西。



    她說起我小時候來玩的那段經歷，我依稀想起了什麼。但我始終沒有關於這個女子的

記憶，也許當時她還是小孩子，樣子跟現在有所不同。



    但……為什麼老爸會把工作室交給一個孩子呢？



    「我記得你曾經在山裡迷過路，還是你爸背著你回來的。」



    我突然想起老爸溫暖的臂膀，想起曾經靠在他背上沉沉的睡去，這就是那時候的事嗎

？


    我記得那時，老爸似乎想告訴我些什麼。




    晚餐吃的是我帶上山的雜糧，她還開了一壺酒，一打開封口，聞到那飄來的酒氣，我

幾乎就快醉了一半。她嚐了一口肉乾，眼睛瞪得大大的，彷彿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



    「喜歡的話，就多吃一點，我以後還可以帶來。」她想必是沒有吃過山下的食物吧，

她吃得很笨拙，口水還從嘴角滑了下來，像是小孩子一樣。


    「我還想要吃，更多更多……」



    ※※※  ※※※  ※※※



    酒的後勁很強，沒多久我不勝酒力睡著了。

    我作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還是個孩子，被老爸背著，我的身體不停地發抖。


    「……我看見了……看見了……」我說得很含糊。

    「看見了什麼？」老爸問。

    「骷顱頭……人的骨頭……爸爸，真的有妖怪嗎？」

    「不知道，聽說這山裡有可怕的野獸，晚上是不可以出去的。」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我聽到了野獸的叫聲！



    ※※※  ※※※  ※※※


    我從夢中驚醒了過來，因為外面傳來了詭異的聲音。

    我想去找胡果，但她不在屋內。



    這麼晚了，她去哪了？

    我擔心發生什麼事，亮著手電筒走了出去，大聲叫著她的名字。

    我走進了樹林裡，感覺陰森森的。



    我聽到了一陣騷動，似乎有大批的人正奔跑過來，我從樹與樹的縫隙看過去，我見到

駭人的一幕。




    我見到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其中一個把另一個壓在地上，他揚起刀，往另一人頸子

上一刎，一股血腥味飄了過來。



    倒在那地上的死人，緩緩轉過了頭，我的視線和他的眼睛對上了，不！不對！我對上

的根本不是他的眼睛，只是他臉上的兩個空洞。



    我抹去我額上的冷汗，想假裝沒事抽身離開。但當我轉過身，卻發現我來的路卻莫名

其妙消失了，彷彿被山所吞沒一樣。




    不可能的，我剛才走在那石板砌成的石階上，怎麼可能轉瞬間就消失了。我的四周是

一片陌生的樹林，我聽到窸窸窣窣，好像有什麼正以極快的速度朝我爬了過來。



    我拚命的往前逃，但我背後的聲音仍緊追著不放。



    我不敢轉過身，我深怕一轉過頭會看到什麼駭人怪物。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野獸的聲音從樹林的那一端傳了過來。




    四周的騷動突然靜止了片刻。

    我站在原地，不敢妄動，在那種環境下，寂靜比什麼都還要可怕。

    刷刷刷………窸窸窣窣………



    我聽到有什麼人穿越草叢或樹叢的聲音，聲音來自四面八方。

    我被包圍了。




    我聽到他們一步步往我逼近，我看見雜草被撥開，泥土上憑空出現一個個殘缺的腳印

，但在我視力所及的地方，卻什麼人也看不見。




    就在這時候樹叢裡衝出一頭巨獸，是一頭黃額猛虎。

    牠盯著我，朝我咬了過來……



    ※※※  ※※※  ※※※



    後來發生的事我已經記憶不清，我不知道什麼原因昏了過去。

    我只隱隱約約記得我靠在誰的背上，總覺得有種安心的感覺。



    當我再度醒來，我正好端端躺在小木屋裡，溫暖的朝陽從窗口照進來，我想我是經歷

了一場惡夢吧，自從移植猴腦之後，我似乎特別容易作惡夢。



    我走進工作室，胡果昨夜睡在那裡。

    但她卻不在，我只看到了一幅畫，那幅掛在工作室裡的畫，原本只有一片松林，但如

今畫中卻站了一個女子，一個身上遍布著虎紋的女子，我依稀在她身上看到了胡果的神情
。


    我也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這山上有老虎嗎？」我靠在老爸背上，不安地問。

    「傻瓜，台灣沒有老虎的。」老爸說。

    「可是有虎姑婆啊！虎姑婆很可怕。」

    「虎姑婆不可怕的，如果她那麼可怕，小孩子還會讓她進門嗎？」老爸頓了一下：「

在我看來，她只是一隻可憐的老虎罷了。」

     後來，老爸為我畫了這幅畫，一張虎美人的畫。




     我看著那幅畫，還有畫中的虎美人，我開始意識到昨夜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我在無

意間被那些日據時代的冤魂纏上了，捲入了原住民與日軍的戰爭當中，是她救了我，就像

小時候老爸救了我一樣。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聯絡上我的，那具老舊的電話早已無法使用。

    但我想我知道她找我的原因，她是寂寞吧，她已經等了老爸這麼多年。

    也許她從我身上，看到了老爸的影子。




    放心吧，我會再來看你的。


----------------------------------------------------------------------------


這篇十二生肖系列故事的續集。

結果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到什麼特別的故事，最後還是寫了虎姑婆的故事，不對，如果是

老爸的姐妹或情人之類的身分，應該是虎姑姑吧。


其實虎姑婆的故事最後她下場是被熱油(還是熱水)淋死，滿可憐的，雖然虎姑婆的故事

根本傷害小孩心靈。


其實這篇加了一點我不擅長的鬼故事，完全不會寫恐怖故事還是寫了啊，覺得有點失敗。

總之照慣例有更好的虎的故事會在放上來，至於有沒有兔的故事就不知道了。

兔超難想故事的啊，我只想到幸運的兔腳，還有之前兔毛裝飾的新聞。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18.164.73.23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479625564.A.7E3.html
推 hiahung0914: 推
推 blackzero1: 推
推 cww23: 推
推 cicq: 推
推 fourx5566: 推
推 loveshih: 推
推 Vicente: 推
推 whywhy0405: 推
推 lumosnox: 啊哈
→ jozarya: ㄞㄗ
推 tzaito: 虎姑婆的新形象~~~
→ tuhsiaofu: 推
推 mkai: 好看
推 SSSB: 我虎山國小畢業的 XD
推 whoamiapril: 樓上 我也是
推 icexfox: 移植猴腦？！！
→ nckufish: 其實應該改掉猴腦那部分(跟本故事無關，不過手癢想把每
→ nckufish: 個故事作連結)，那是另一個故事了，請搜尋"猴腦"這個故
→ nckufish: 事
推 banyeeeee: 推，好喜歡你的文章
推 yauifu: 推
推 miohsieh: 推
推 bobo41130: 推
推 mmqta: 推 小時候超怕虎姑婆的啦
推 Cabbage159: 推
推 watermom5566: 推！！好看
推 groene: 喜歡
推 groene: 都五年前的事了！主角到底有沒有偶爾去探望胡菓
推 headnotbig: 好看推
推 groene: 話說已經12月啦~ 今年有沒有聖誕短篇呢 好期待
→ nckufish: 還有人記得聖誕短篇Xd,看看有沒有靈感吧
推 beastwolf: 推!
推 ponce: 真好看，感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