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鄉野奇譚-獨子村(上)

[goehuof (璃依)]

每個地方總有些特異的風俗習慣，外地人也許很難理解，但如果可以，請盡量遵守規則，因為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招惹到了甚麼東西．

那，如果他人刻意欺瞞你呢？

　　　　　＊　　　　　＊　　　　　＊　　　　　＊　　　　　＊

小卜是一個可憐的孤兒，當小卜還是個孩子的年紀時，有一天，家裡發生火災，父母和弟弟都不幸在火場喪生，只有小卜幸運生還．

大火不只奪走了小卜的家人，連帶燒光了所有的財產，小卜根本沒有謀生能力，所以照顧小卜的責任就落到親戚頭上了．

沒有人願意白白養別人的兒子，因此親戚們把小卜推來推去，深怕這燙手山芋落在自己身上，小卜只能無奈地躲在角落，茫然任由一群不認識的大人決定自己的命運．

而當眾人都忙著把小卜往外推時，突然有個回娘家的婦人說，她出嫁後只生了一個孩子，不如由她收養小卜，讓自己的孩子有個玩伴也好．

大家當然沒有異議......

於是，沒有人問過小卜的意願，小卜就這樣被那婦人領回家了．

婦人告訴小卜，叫她麥姨就行了，雖然對小卜而言，麥姨只是個陌生人，但幸好麥姨似乎很親切，這讓小卜安心不少．

麥姨的夫家很遙遠，他們先做了幾天的船，又坐了好幾天的馬車，才終於到了麥姨的夫家，也就是小卜的新家．

麥姨和丈夫有一個女兒，叫做小桃，是個鬼靈精怪的小女生．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小桃一直好奇地打量小卜，好像小卜是什麼稀奇動物般．

「你是誰？」

「他叫小卜．」麥姨笑容滿面地介紹小卜，「以後，他就是妳哥哥了．」

「哥哥？那是什麼？」

「就是家裡面，其他的孩子．」

小桃皺起眉頭，表情非常不解．「一個家裡面不是只該有一個孩子嗎？」

麥姨的笑容僵住了，原本溫柔牽著小卜的手突然收緊，這讓小卜感到疼痛，但小卜看了看麥姨不善的臉色，決定默默忍耐．

小卜一直有預感，麥姨雖然盡力表現得很親切，但總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彷彿在算計著什麼．

可小卜也實在無路可去了，所以儘管對麥姨感到不安，他還是走一步算一步．

另外，小桃的疑問也很奇怪，就算小桃是獨生女，難道小桃周遭的人也都是獨子獨女嗎？為何會對兄弟姊妹一點概念也沒有？

就在小卜思考時，麥姨寒著臉阻止小桃發問．

「別問了！！」

被麥姨兇了的小桃委屈地癟癟嘴，但很快又不放在心上，拉著小卜嬉鬧著，說要介紹附近的朋友給小卜認識．

小卜看向麥姨，麥姨又恢復了親切的笑臉，朝小卜點點頭，示意小卜可以跟著小桃離開，於是兩個孩子興沖沖地跑出家門．

小卜畢竟只是個孩子，又剛失去了家人，儘管覺得麥姨和小桃的言行不合常理，但他還是很高興有人願意收留他，接納他，更何況還多了小桃這個玩伴，很快地，小卜就不再在意麥姨的行為了．

那一天，小桃帶著小卜跑了大半村子，也遇到了許多同齡的孩子．

當小桃說小卜是她的哥哥時，所有孩子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和小桃一樣，他們並沒有兄弟姊妹的觀念，在他們認知中，一個家庭有第二個孩子彷彿是不該存在的．

不過也有少數例外，像有一位孩子就說，他家中也有一位弟弟和妹妹，全村數百戶人家，似乎只有不到十家的孩子非獨生子．

而這項特殊的風俗，也讓外人稱呼這村子為”獨子村”．

到了傍晚時分，當小桃和小卜回家時，麥姨已經準備好豐盛的晚餐等著孩子們，說是要慶祝小卜成為他們家庭的一份子．

餐桌上有魚有雞，看得出來麥姨花了很多心思，然而，小卜卻注意到，桌上的四付碗筷並不是新的，上頭都有使用過的痕跡......

麥姨和她的丈夫，再加上小桃，小卜又是意外成為這家的孩子，所以這裡一直應該只有三口才對，但餐桌邊偏偏有著四張椅子．

是預備給客人使用？還是......一直有人在使用第四付餐具？

小卜偷偷看了麥姨一眼，想到白天麥姨僵住的兇臉，小卜決定還是別多嘴，如果這次再被麥姨趕走，他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這麼想的小卜低頭默默地扒飯，和沉默的小卜不同，小桃口沫橫飛地跟父母說，當她剛同村的孩子炫耀她有哥哥時，那些孩子們有多麼羨慕和驚訝．

麥姨的丈夫寵溺地拍拍小桃，告訴小桃，接下來，小桃還會有更多的弟弟妹妹，到時候家裡就會更熱鬧的．

吃完晚飯後，麥姨牽著小卜到了一間簡單的房間，讓小卜先住下來．

「抱歉，這房間之前沒人住所以較簡陋，你先將就一下，等明天天亮，麥姨再去為你打理衣裳好嗎？」

「謝謝麥姨．」

小卜當然知道自己沒有挑剔的本錢，自然沒意見．

晚上，小卜孤單地躺在床上不停翻身，一點睡意也沒有．

一個孩子，剛失去了父母和弟弟不久，又被幾乎是陌生人帶到陌生環境，也難怪小卜壓力大到難以入眠．

小卜想起父母，還有年紀差不多的弟弟，記憶中，娘親總溫柔地牽著弟弟，教弟弟讀書寫字，而爹親難得買少量肉回家時，娘親一定細心烹調弟弟愛吃的口味，然後把所有份量都給弟弟．

就像天下每一對慈愛的父母，他們願意為弟弟付出一切．

然而，無論小卜怎麼回憶，都是滿滿弟弟被寵愛的畫面，小卜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一點被父母疼愛的記憶都沒有．

想到這裡，小卜莫名濕了眼眶，他趕緊伸手摀嘴壓低聲音．

自己已經是拖油瓶了，如果被麥姨發現小卜在哭，誤會小卜是在嫌棄麥姨家就不好了，這樣想的小卜強迫自己要樂觀，絕不能被人發現在偷哭．

明天起，要努力和小桃打好關係，還要幫忙麥姨做家事，幫麥姨的丈夫幹活，至少不能讓新家人後悔收留他．

閉上雙眼睡著前，小卜暗自打定主意．

牆上，一個同是小孩的影子靠近了小卜，然後伸手觸向小卜的臉龐，好像要對小卜不利，又好像只是想拭去小卜眼角的淚痕......

　　　　　＊　　　　　＊　　　　　＊　　　　　＊　　　　　＊

小卜在麥姨家生活了一段日子，平日幫忙洗衣打掃，閒暇就跟著小桃在村子玩耍，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除了小桃，小卜也認識了許多村中的孩子，大部分的孩子都是獨子，難免孤單，也對小卜格外親切．

從孩子們口中，小卜知道了更多關於獨子村特殊風俗，村中的男女其實並沒有刻意避孕，但通常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後，肚皮就再也沒有動靜，所以唯一的孩子就成了獨子．

但奇特的是，如果那孩子夭折，家中又沒有孩子了，那父母又能夠順利懷孕，再生下新的孩子．

有個男孩就告訴小卜，他原本有個姊姊，但十歲時得到傳染病死掉了，然後父母才又懷孕生下了他．

在村子裡，在這些孩子的觀念裡，一個家庭只有一個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只獨子的事，小卜還發現到，幾乎每個家庭都會多備一副碗筷，吃飯時縱然只有三人，但也會擺上四張椅子與四付餐具，同時家中還會多準備一間房間，雖然都對外宣稱是客房，但實際就算客人來，往往也不會留客人過夜，彷彿家家戶戶都會有一個默認的人存在．

第一天到麥姨家時，小卜一直覺得有第四人的生活痕跡，看來並不是小卜的錯覺．

小卜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曾詢問過麥姨，但麥姨只說那是孩子間亂傳的故事，不用放在心上．

麥姨不想說，小卜也不會白目地追問．

當天晚上，麥姨在舀水給小桃時，一個失手把水缸整個打翻了．

小桃不斷吵著鬧著口渴要喝水，任憑麥姨怎麼哄都沒用，偏偏麥姨的丈夫又剛好出遠門，麥姨實在沒有力氣晚上到河邊挑水回來．

看到這狀況的小卜，立刻自告奮勇說要去挑水，麥姨也沒多說什麼，把水桶交給小卜，要小卜自己當心點就讓他出門了．

小卜走了半個時辰，總算到了河邊，從微弱的燈籠光下可依稀看出，河中的水流相當湍急，看來河川上游在下大雨．

漆黑的夜晚，急促的河流，小卜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把繫著繩子的水桶扔進河中，確保水桶裝滿了水後，小卜用力拉回了水桶．

這時，一陣冰涼的觸感包圍了小卜的腳踝．

小卜本以為是魚蝦之類的動物跳上岸，誰知低頭一看，赫然看到一隻蒼白帶綠的手鉤住他的腳．

看大小，似乎是小孩的手．

「啊－－－－！！！！」驚嚇的小卜下意識尖叫，同時往後退了一大步，想將那手踢回河邊，一個重心不穩，自己整個往後摔了一跤．

撲通！！

小卜的尖叫聲還沒停，身後突然有個人影衝出，目標應該是原本站著的小卜，那人大概沒想到小卜會突然跌倒，根本沒時間反應，竟直直墜落河裡．

錯愕的小卜只能坐在岸邊看著一切，剛開始還聽到那人嗆到的求救聲，但河水畢竟太急，轉眼功夫，那人的身影就被水流帶走了．

那聲音，小卜非常熟悉......

低頭看向腳踝，那冰涼蒼白的手早已消失，看來那手並非存心嚇小卜．

「謝謝你！」

小卜雙手合十，對著救了他的不知名事物誠心道謝，就拿著裝滿水的水桶回家了．

又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回到了麥姨家，麥姨已經站在門外等門，但小卜知道，麥姨並不是在等自己．

果然，看到回家的竟是小卜，麥姨露出驚訝的表情，小卜也不想多解釋什麼，默默把水桶遞給了麥姨就回房休息了．

小卜白天雖然問了麥姨第四付碗筷餐具的事，但刻意隱瞞了他見過喬姊姊．

喬姊姊是村裡少數非獨生女的人家，她有不少親生的弟弟妹妹，喬家經濟又很寬裕，因此喬姊姊經常到市集採買用品．

小卜有次到市集幫麥姨買東西時，偶然遇到喬姊姊．

喬姊姊是個親切的女人，她偷偷告訴小卜，她本來也是獨生女，父母一直希望有個男孩傳宗接代，但就是無法再懷孕．

某天父母突然帶回了一個比她大一點的孩子，說是她的新哥哥，她本來以為父母死心放棄生孩子了，所以才去領養一個男孩，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單純高興自己以後多了個伴．

只可惜兄妹倆緣分短，幾個月後，她的新哥哥就發生意外過世了．

不可思議的是，哥哥去逝後沒多久，她的父母居然懷孕了！

家裡陸續增加了新成員，她們家成為了村裡少數非獨子的家庭，讓鄰居好不羨慕，紛紛問父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要如何才能擁有第二甚至第三個孩子？

父母只說隨緣，但喬姊姊就是覺得不對勁．

孩子和女性的直覺告訴喬姊姊，這一切定和她死去的沒血緣哥哥脫不了關係．

喬姊姊沒有證據，僅止於猜測而已，所以她只能提醒小卜小心一點，小卜的遭遇，和她當年哥哥實在太像了．

要不是喬姊姊的善意，以及那不知名的手，如今浮在冰冷河面的，就是小卜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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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abine: 碗筷問題： 我們家也只有兩大兩小  卻有十人份的碗筷呢～ㄎ
→ abine: 一樣是四口之家，餐桌還有六張椅子呢
→ goehuof: 但是吃飯的時候，你們應該不會刻意在空的位置擺上餐具吧
→ goehuof: ？
推 maocc: 我家只有三個人卻有差不多200個碗 怕
→ goehuof: 樓上，你確定你家只有三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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