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聲] 異話：我們的愛

[korts8th (Lameir)]

我們的愛　過了就不再回來
直到現在　我還默默的等待──F.I.R.

我與鄰居嘉惠從小一塊長大，可惜我們都是女生，沒法像偶像劇的青梅竹馬共譜戀曲。嘉
惠是大姊，底下還有一個小弟明德。明德長得眉清目秀，打小異性緣就讓我們兩位做姐姐
的羨慕不已。

我算是看明德長大，看久了也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弟弟，雖然明德的長相的確是我喜歡的類
型，但我的道德潔癖讓我對從小看長大的弟弟無法產生感覺。嘉惠對此還非常惋惜，她總
對我與她不能親上加親感到哀怨。

明德的女朋友一個換一個，每一個交往都不超過一年，我跟嘉惠對此頗有微詞，但感情這
種事不是我們兩個外人能干預的，只好用淺移默化的方式教導明德。長姊如母，嘉惠也算
對明德費盡心思。

明德在大二那年認識奈奈，美術系的小學妹，穿著合宜總是綁著兩條小辮子。令我驚奇的
是如此內向的清秀少女居然能突破明德的女友保鮮期限，堂堂正正邁入交往第二年，我與
嘉惠嘖嘖稱奇，然而在幸災樂禍外，我們是發自內心祝福他們，同時也希望明德愛玩樂的
性子能因為認識奈奈收斂。

「允智姊，謝謝妳常幫我勸明德。」

奈奈講話輕聲細語，當她緊張時，不把頭湊過去還真聽不出來她想講甚麼。

「啊？我沒幫妳甚麼呀。」無功不受祿，奈奈的感謝我還真沒有臉收。

「明德的心很野，如果不是允智姊跟嘉惠姊常常勸他，我想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這麼久。
」

奈奈笑得非常甜，我的腦中卻浮現我與嘉惠在明德國中那年不小心在洗他的牛仔褲找到保
險套的尷尬時刻。

「我跟嘉惠也不可能幫妳跟明德一輩子。」這話說得太矯情讓我有些難為情，「奈奈，自
己的男人還是要靠自己抓緊。」

為了讓我的話多幾分力道，我刻意伸出右手，攤開的手左右晃動然後緊緊握住。

※

大學畢業後，我赴美工作，待在台灣的時間少了，與嘉惠以及明德的聯絡也慢慢斷了，儘
管我們的聯絡沒像求學階段頻繁，這對姊弟在我心中仍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我在美國與我的先生相遇，之後宛如趕進度結婚、生下女兒，在結婚第四年，我才終於有
空返台探親。那時候我與好久沒聯絡的嘉惠聯繫上，卻聽到令我難以置信的消息。

奈奈過世了。

「甚麼！為什麼？」

我與久違的嘉惠相約星巴克，這項噩耗帶給我的驚嚇度遠勝我看到睽違三年才見面的嘉惠
竟然從S穿到XXL號。

「樓下氣爆，奈奈那時候可能睡著了，被煙嗆暈……」嘉惠眼簾微垂，看得出來她也非常
不捨。

明德喜歡的女孩多半是長相極佳性格驕縱的類型，難得遇上像奈奈這種臉蛋甜美個性又溫
和善良的女孩，我想嘉惠心裡早就把她視作弟妹看待吧！

「明德一定很難過……。」

「那死小子就別提了。妳也知道他的死性格，我是真的很喜歡奈奈。」

「說不定……明德是心裡難過，不敢說出來破壞形象呀。」我乾笑替明德緩頰，想起明德
愛好風花雪月的死樣子，我這話說得十分心虛。

「他唷？有苦難言？允智，明德是我的弟弟，甚麼性格我清楚，妳就不用幫他說好話了。
」

瞧嘉惠氣到臉都脹紅，想來明德應該把事情做決傷透自家長姊的心。我替奈奈感到不值，
那樣明媚可人、花樣年華的大女孩，下場居然這麼悽慘，令人不勝唏噓。

※

老媽沒有另購新房，我的娘家仍在嘉惠樓上，回到家沒多久我又被老媽叫去跑腿；老媽說
明天社區普渡，要我去買一些吃的。我帶上娜娜這小妮子，可便宜到她，一回台灣就有不
得不採買零食的天大福利。

「娜娜想吃甚麼？」

我推著推車，娜娜拎著我的裙角乖順走著。儘管才四歲，娜娜卻有超齡的獨立，這點讓我
與老公非常自豪。

「泡沫烘差。」娜娜年紀小，發音還不是非常正確，這四個字雖然不標準，憑感覺我還是
猜出來她講的是甚麼。

「啊？泡沫紅茶？」對於娜娜的要求我略感詫異。我很少讓娜娜喝含糖飲料，再者我在美
國從沒告訴過她甚麼叫泡沫紅茶，娜娜看過的要不是麥當勞的紅茶就是家裡的茶包。

「嗯。泡沫烘差，要那種的。」娜娜眼神堅定地點頭，小小的手指指著架上紅色包裝的生
活泡沫紅茶。這小妮子還真聰明，要喝還懂得找最大宗的老牌子。

「只能喝一點點唷。」咖啡因跟糖分對小孩都不是好東西，但既然我開口問，我也不能潑
娜娜冷水，順手拿了六瓶裝的泡沫紅茶放入推車。

我也很久沒喝泡沫紅茶了。一想到泡沫紅茶我就不禁想起奈奈，她總是喝著泡沫紅茶在球
場邊等明德打完球與她一起回家。

※

普渡那天社區格外熱鬧，我已經很久沒回到台灣，一回來就是面對這麼人聲鼎沸的大活動
，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社區中庭擺放三張寬大的長桌，各戶人家將自己準備的食糧擺放妥當。娜娜緊緊跟著我，
古靈精怪的大眼目不轉睛看著桌上的食物。

我將泡沫紅茶擺上桌子，順便放了盤蘋果，母親事先買好的金牛角、小熊餅乾與花生牛奶
也一併排好。

明德跟嘉惠也來了，許久不見的明德沒甚麼改變，就是身上的暴戾之氣似乎更重了，凶神
惡煞的瞪著社區住戶，要不是我從小看他長大，根本不敢靠近。

明德與嘉惠合力將東西擺上桌，一箱可果美番茄汁、兩包糙米，還有印著「健康配方」看
起來就乏人問津的有機餅乾。

沒想到一別數年，他們的口味變得如此不同以往，我印象中的嘉惠姊弟，是無肉不歡的速
食主義者。

「允智妳也來了？啊！那是娜娜吧？好可愛唷！明德！那是允智還有她的女兒，快打招呼
呀！」

明德表情難看地轉頭看我，我下意識緊握娜娜的手。在視線與我對上的下一刻，明德陰狠
的表情舒展，露出我記憶中的靦腆微笑。

「允智姊，好久不見。」

我鬆口氣，好在他還願意做點面子給我這個姐姐。

「娜娜，快跟明德哥哥打招呼。」

小孩子畢竟比較敏感，我能明顯感覺娜娜的身體有些僵，她死死抓著我的衣角，在我鼓勵
的眼神下，膽怯踏出一步。

「明德哥哥好。」

「我又不會吃了妳，妳幹嘛那麼緊張。」明德似乎為了拯救氣氛打趣道，更嚇著才四歲的
娜娜。

我與嘉惠有些困窘，嘉惠為了打圓場望向桌上供品。

「等等拜完就有東西吃了，娜娜，等等想吃甚麼？」

「泡沫烘差。」娜娜小聲道。

沒想到這四個字彷彿某種開關，讓明德渾身的怒意瞬間噴發。

「她媽的誰找死買泡沫紅茶？」

明德不按牌理出牌的咆哮嚇著社區住戶。娜娜年紀小，我與老公抱持著講理的方式教育，
不曾兇過她，沒看過大人發飆的娜娜頓時嚇哭。

「你搞甚麼飛機？泡沫紅茶我買的！怎樣？是花到你的錢嗎？」就算我與明德以及嘉惠有
深厚交情，欺負到我的女兒，這口氣說甚麼都不能忍。

我鼓起勇氣，仗著母性本能惡狠狠瞪往明德，明德的氣場強盛，但我不能輸，我摟著娜娜
不肯退讓。

半晌，倒是明德先認輸，他別過頭。

「她媽的。」狠話落下，他狼狽離開。

※

我帶娜娜先回樓上，哄了好陣子等她睡著才敢下來繼續參加普渡。一到中庭，陌生的住戶
紛紛簇擁上來。

「陳太太，妳剛真的好英勇！我們對三樓家兒子敢怒不敢言很久了！」

「那死個性，喝醉還要鬧事，找警察來也沒用，拉低我們社區行情。」

「長得好看卻是那種樣子，我都告誡我女兒長得好看的男人沒用，要挑老公還是要找務實
穩重的男人。」

許久沒回來台灣，沒想到三姑六婆聚在一起的威力仍不容小覷，尷尬的我趁亂退到後方，
恰巧撞上苦笑的嘉惠。

「嘉惠，抱歉，我不是有意讓明德難堪。」

嘉惠的表情非常微妙，我莫名覺得她似乎非常贊同我的舉動。

「沒事，妳也看到現在的明德是怎麼回事。從奈奈離開後，他就變得容易暴怒，我怎麼勸
都沒用。要不是他是我的親弟弟，我真想賞他一記日耳曼過肩摔。」

香煙裊裊，供品上插著香支，金紙碎屑漫天飛舞，悶熱的天氣遇上燒金紙的熱度更加炎熱
，在場婆婆媽媽揮汗如雨。

好在一年只有一次鬼門開，我們只需要普渡一回。

等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所有供品搬回家，娜娜不知道醒來多久，正安靜地畫著畫。

我咋舌，老天，台灣法律是禁止幾歲以下的小孩單獨在家？

我拆了瓶泡沫紅茶，將吸管插進去，討好似遞給娜娜。娜娜見著泡沫紅茶非常開心，立刻
接過來用力吸飲。

「娜娜慢慢喝，媽媽不會跟妳搶。」這小妮子貪吃的模樣讓我覺得好笑。

餘光瞥見娜娜的塗鴉，洋洋灑灑畫了五六張。

小孩子在小肌肉發展未完全的時候無法做過於精準的描畫，娜娜的塗鴉還不成形，只能隱
隱約約看見某些形體。以母親的直覺，我猜她畫的是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因為其
中一個頂上畫著三根毛，另一個應該是臉頰的位置則分別畫上兩條黑線。

第一張圖這對男女站得近，第二張圖女生手裡拿著一團紅色東西，第三張圖女生跟男生都
拿著一團紅色東西，但男生手裡那團比女生的大上數倍。第四張圖只畫了女生，女生的臉
上畫著紅色的兩條線。第五張圖沒有任何人，娜娜不知哪根筋不對，用紅色蠟筆塗滿整張
圖。

她施力過猛，斷裂的蠟筆還在地上踩了好幾塊。我揉揉太陽穴，好在我媽疼娜娜，不然看
到地板這種慘狀一定昏死過去。

娜娜仍津津有味喝著泡沫紅茶，我知道她向來喜歡紅色、桃紅色、粉紅色，但這幾張塗鴉
紅色比例太高，看得真不舒服。

「娜娜，這個姐姐手上拿得是甚麼呀？」我好奇指著圖上女生拿著的紅色色塊。

「泡沫烘差。」

「媽媽知道妳現在在喝泡沫紅茶，媽媽是問她拿的是甚麼。」

娜娜神情略帶不耐煩：「媽咪笨笨，她拿泡沫烘差。」

「這樣呀……那那個哥哥手裡又是拿甚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球，很大的球。」

※

趁老公跟娜娜睡著，我上網查了下當年的氣爆案。樓上餐廳施工不慎扯斷瓦斯管線，火星
使火勢瞬間噴發，波及樓下整排餐廳，有多人燒傷。奈奈倒楣住在二樓，似乎因為睡得熟
，被煙嗆暈來不及逃生，活活燒死。

奈奈的臉書照片在網路上廣為流傳，招牌的辮子頭與甜美燦爛的笑容更是讓廣大鄉民感嘆
紅顏薄命。

「老子才沒喝醉！你他媽說三小！」

明德的高聲咆哮從樓下傳來，我跑到窗邊偷窺，明德搖搖晃晃的身影正走入中庭，看來是
喝醉了。

「怎麼回事……」老公睡眼惺忪從臥室走出來，我用食指做了禁聲的動作。

「明德發酒瘋，等等應該有住戶會報警，別吵醒娜娜。」我用脣形暗示老公。

「爹地，媽咪……」

我的希望落空，娜娜遺傳到我們夫妻倆的淺眠。娜娜穿著花睡衣迷迷糊糊跟在老公後面。

「娜娜乖，媽咪帶妳回去睡覺。」我抱起她，輕輕在她圓滾滾的臉頰親了一口。

「那個是早上的哥哥嗎？」

「呃……對。娜娜別怕，那個哥哥不壞，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娜娜瞪大眼睛，「為什麼心情不好？」

我簡直想打死自己，我為什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因為……大哥哥本來有一個很喜歡的姐姐，可是那個姊姊不在了。」

娜娜聽得似懂非懂，還沒睡醒的她眼皮又垂了下去。

※

老公不像我偷了幾日閒，我回台灣探親，他名義上是放假卻仍有工作，三不五時得跑湖口
工廠，留下我們母女在台北閒晃。

台灣太熱，我怕娜娜出去中暑，只好開冷氣在家裡念故事給她聽打發時間。我當然知道冷
氣的溫度下限是28度。

「公主手被紡車刺到後就睡著了……」

娜娜靠著我，我拿出十幾年前的睡美人繪本生疏向她說故事。

「媽咪，睡著了還會醒嗎？」

「睡美人還會醒呀。」

「睡著了還會醒嗎？」娜娜又重複了一次問題。

我納悶：「為什麼怎麼問呢？」

「有個姊姊說她醒不來。」

「甚麼姊姊？」

「漂亮姊姊。」

「哪裡來的漂亮姐姐？媽咪見過嗎？」

「見過。」

或許是甚麼空氣朋友吧？我看書上說這年齡的孩子有幾個幻想朋友大人要見怪不怪，不需
要特別糾正他們，以免生出嫌隙或者打擊孩子的自信心。

我順著娜娜的話繼續問她：「這位漂亮姐姐跟妳說了甚麼呢？」

娜娜揉揉鼻子，小巧的鼻子被她揉的紅通通，肥嫩的小臉染上一層紅暈，看起來格外可愛
。

「姐姐說她在家裡等哥哥回來，她很害怕，哥哥打電話跟姐姐說，要姐姐乖乖等他，可是
哥哥沒有回來，然後姐姐睡著起不來了。」

我順了順娜娜的頭髮：「起不來嗎？那妳有沒有跟漂亮姐姐說可以用鬧鐘？」

「有呀！可是姐姐說她已經起不來了。」

娜娜的話讓我感到有些疑惑，這個空氣朋友也太有個性，設定的那麼齊全。

「妳有幫漂亮姐姐取名字嗎？」

「娜娜。」

「跟妳一樣名字嗎？」我笑了，果然是我多心。

娜娜見我笑了有些生氣，她跺腳：「媽咪錯了，不是娜娜，是娜娜。」

我聽了兩遍，還是分不清我哪裡聽錯了。

「是娜─娜。」娜娜拉長尾音。

娜娜才四歲，咬字自然不像成人俐落，我反覆咀嚼娜娜的話，一股惡寒突然襲上。

「娜娜……妳是說……奈奈嗎？」

娜娜突然綻放微笑，她滿意的點頭：「對，娜娜。」

「娜娜……漂亮姊姊還有跟妳說甚麼嗎？」我覺得自己的胳臂正微微顫抖。

「她說哥哥罵她，她在家裡哭，然後看不清楚，她打電話找哥哥，哥哥只叫她乖乖待著。
」

娜娜語焉不詳的回答讓我的恐懼越漸加深，我放下娜娜，找出前天的塗鴉。

我拿出那張我以為是娜娜畫膩了塗滿紅色的凌亂塗鴉。

「娜娜，告訴媽媽妳為什麼把整張紙都塗成紅色好嗎？」

「因為很熱。」

「很熱？」

「對，很熱。」娜娜篤定的點頭，「很熱，然後醒不來。」

※

晚上我讓娜娜上床後，走到三樓按了嘉惠家的電鈴。

嘉惠穿著寬鬆的特大號t-shirt，一臉迷惑站在門口。

「允智，怎麼了嗎？」

「我要找明德，他在嗎？」

嘉惠的表情從略為恍神轉為厭惡：「這個時候他不會在啦！應該跟他的狐群狗黨去喝酒，
沒到十二點不可能回家。」

「嘉惠，我問妳一件事，拜託妳不要騙，告訴我真話好嗎？」

「甚麼事？瞧妳講的這麼慎重，我哪回沒告訴妳實話？」

話才脫口，我便疑惑我到底要問嘉惠甚麼？問嘉惠有沒有遇過奈奈的鬼魂嗎？不，這太荒
謬，連我都聽不下去。

我靈光一閃，換了問題：「為什麼……那天我買泡沫紅茶，明德會這麼生氣？他是想起奈
奈嗎？我這幾天剛好看到當年氣爆的新聞，奈奈也真倒楣，遭受池魚之殃。雖然這樣說很
不厚道，但好在明德不在現場。」

提及紅顏薄命的奈奈，嘉惠放下戒心，神情落寞地回覆我。

「唉！從奈奈死後，只要是以前奈奈喜歡的東西出現在家裡，明德都會大發雷霆，我想他
心裡仍不能接受奈奈的離開吧？當時明德常跑去奈奈那邊住，真是祖上有保佑，氣爆時明
德剛好外出買東西，不然我也見不到我弟弟了。」

「難怪那天普渡明德看到泡沫紅茶會這麼生氣，想來也正常。」

難怪個鬼，氣成這樣子才不正常。我在內心嘀咕。

「還說咧，每到鬼門開明德脾氣就特別火爆，我都懷疑他卡到陰。」

「明德會不會是對奈奈心有愧疚才會行為怪異？」

嘉惠眉頭深鎖，話匣子開了擋都擋不住。

「愧疚嗎？有可能吧！現在說這也沒用……當時他們剛交往，我曾經聽到明德用三字經怒
罵奈奈，說什麼奈奈很煩，要奈奈安靜待在家裡不要出去，奈奈哭得好慘。」

「奈奈眼睛真是瞎了……」我抱怨，想起抱怨的對象是明德的親姊姊趕忙改口，「感情這
種事情就是那麼奇妙，說不定明德私底下很疼奈奈。」

「沒關係，我懂，妳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幫明德說好話。」

我今夜的社交就在嘉惠臭罵自家胞弟下結束。

※

凌晨一點，明德準時鬧場，我真敬佩這裡的住戶有辦法忍受他夜夜醉酒的瘋言瘋語。

幸也好不幸也好，老公今天忙不過來，留在湖口廠過夜，留我與娜娜兩個人在家。

我將娜娜再攬在懷中多一些，希望她不會被明德吵醒，卻沒料到我太過粗魯，驚醒了娜娜
。

「媽咪，又是那個哥哥嗎？」娜娜微微睜開雙眼。

「對呀，娜娜別怕，那個哥哥就是聲音大了點。」

「媽咪，妳有等爹地，但爹地沒回來嗎？」

「沒有耶。爹地很守信用，沒讓媽咪等過。」

「這樣唷……」娜娜嘟起小嘴，我親了一口。

「娜娜怎麼會這樣問呢？」

「漂亮姊姊說哥哥要她等，可是她都等不到哥哥，很熱……」娜娜講著講著又沉沉睡去。

我卻一夜無法闔眼。

※

翌日，我將娜娜送到小姑家，藉口去新竹幫老公跑腿，請小姑幫忙照顧娜娜一天。

我要解決明德與奈奈之間的事，我不能再讓她影響我的娜娜。

我坐在一樓交誼廳等待明德出門，等他喝醉回來就沒法談，我要在他清醒的時候問出所以
然。

為了怕明德突然離開，就算餓得發慌我也不敢去買便當，我也沒那個膽子衝到嘉惠家興師
問罪。這種怪力亂神又牽涉個人隱私的事情，我怎麼能在公開場合開口？

伴隨我整天的只有泡沫紅茶，高糖分壓抑我的飢餓感，我卻仍眼冒金星。

明德再不出現，我恐怕先餓死在交誼廳。

住戶來來去去，我已經從有心社交打個招呼到趴在桌上，九點鐘，一身潮牌打扮的明德終
於推開大門出現在交誼廳。

「明德！」

「允智姊？妳在這做甚麼？」

附帶一提，我當然懂得把喝乾的泡沫紅茶包裝資源回收，省得話還沒開講明德就先爆炸。

「我有話要問你。」

「妳打電話來家裡問就好呀，允智姊該不會專程在這裡等我吧？」

「對吼，還可以打電話……不對，這不是重點！明德，奈奈氣爆那天為什麼會在家裡？」

新聞說樓上住戶因為熟睡所以來不及逃生，如果娜娜的話是對的，我想真相沒有那麼簡單
……。

「妳問這做甚麼？」

「你別管！你告訴我就是了！奈奈沒睡著，對吧？」

明德的表情丕變，我抓緊褲子，如果他打算揍人，我要趕快往逃生樓梯逃跑保命。

「誰知道她那麼笨。」明德的口吻冰冷的像談論素昧平生的人，「她又耍蠢，我不爽所以
自己去吃飯，結果就氣爆了，她自己不逃，難道要怪我？」

「你……」我謹慎用詞，小心翼翼詢問，「你有沒有在電話裡……要她繼續等你別出去嗎
？」

聽到我問題的瞬間，明德整張臉刷成慘白。

「妳她媽怎麼知道？」

「你先別管我怎麼知道！當時火燒上去時，奈奈是不是打電話跟你求救？你是不是跟她說
要她乖乖待在房間你會去救她？明德，你怎麼能這樣做？你知道奈奈很怕你，你說甚麼她
都願意去做！就算你叫她去死，她可能眼睛都不眨就衝去跳樓！」

「她那麼白癡是我的錯嗎？我是叫她等我，我沒說她不能逃跑呀！」明德越講越大聲，隨
著他的音量，我發現他的表情越來越驚悚。

「……奈、奈奈？妳怎麼會在那？妳不是死了嗎？」

明德恐懼地指著我的背後，我背脊發冷，緩緩回過頭卻發現背後甚麼都沒有，有的只是巨
大的橘紅色垃圾桶。

「妳別過來！我覺得妳煩，早就想分手！我叫妳別離開，我哪知道妳真的不會逃？妳自己
蠢難道要怪我？不，別過來，別過來！」

明德踉蹌數步腿軟跌坐在地，他四肢並用，神態瘋狂地想離開交誼廳。

我呆滯站在原地，明德神經錯亂了嗎？他到底在演哪齣戲？

明德的身體驀地僵住，他的舌頭伸出，眼珠暴凸，脖子出現勒痕，彷彿毛巾被人用力擰動
。我也嚇呆了，我驚慌地衝上前想幫忙明德，卻被莫名的力量推開。

我整個人摔了出去，兩眼一黑甚麼都看不見。

※

當我清醒時，我人在醫院。

明德昨天猝死在交誼廳。監視器只看到我與明德，但我離他離得遠，根本不可能對他做出
致命攻擊。

應付完繁雜的筆錄與醫院的精密檢查，我回到社區。明德莫名身亡似乎對房價影響非常大
，但住戶們對此立場微妙，雖然明德已故，生前風評不是多好，因此住戶們不表示任何意
見。

我與嘉惠無話可說，我不敢上前慰問，她也不曾向我追根究柢明德的死。

老公火速從湖口回到台北，我抱著他痛哭好一陣子。他聽著我顛三倒四描述這幾天娜娜的
怪異行徑與明德跟奈奈的事，他眉頭深鎖好久，最後只說了一句話。

「我們回家吧。回舊金山，台灣……以後少來吧。」

我到小姑那接回娜娜，老公貼心先跟小姑打點好，她對我遲了幾天來接娜娜沒有任何抱怨
，只體貼跟我說未來有任何地方需要她，再打電話聯絡她就行。

※

出海關那天我覺得如釋重負，我不知道那天明德到底發生甚麼，也不想知道。我從頭到尾
都是局外人，早該有自知之明不要牽涉太多。

上機前，老公去了趟洗手間，娜娜抱著我買來補償她的泰迪熊，笑得甜膩。

「台灣好玩嗎？」我尷尬問著女兒。

「好玩！媽咪，我們以後還會來嗎？」

「嗯……會吧！媽咪還要回來看外婆呀。」

娜娜朝我張開雙手，我知道這是她要我抱她的暗示。我微笑抱起女兒，她的小腦袋瓜恰恰
枕著我的肩膀，溫暖的身體讓我覺得窩心。

「媽咪，我要告訴妳一件事情唷。」

「甚麼事呢？」

「漂亮姊姊很謝謝媽咪，她說媽咪說的沒錯，自己的東西要自己抓緊。」

娜娜口齒不清呵呵笑道，白嫩的小手往泰迪熊的脖子緊緊一勒，左右反向擰動，力道大的
彷彿能扭斷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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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自己兩年的普渡徵文，我只想說...
其實我不討厭番茄汁，然後一點都不喜歡小熊餅乾，我希望能拜品客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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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36.254.13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02950051.A.1A7.html
推 yu800910: 死後變病嬌了 抖抖。只是沒想到拖那麼多年才下手
不知道為什麼我腦中浮現我妻
推 cmschool: 為何等了三年才下手緊緊抓住？是要他親自說出真相？
應該說跟著，然後聽到明德這樣說才覺得生無可戀(等等已經死了呀)
所以想起允智說的男人要靠自己抓住，就抓了(?)
推 Cypher039: 推
推 curryh: 她是投胎成娜娜嗎？
可能跟著泡沫紅茶一起回來吧
推 yugong: 推
→ yugong: 明明寫的是生活，腦子卻一直代入麥香，有人跟我一樣嗎？(
→ yugong: 茶~)
其實我沒喝過生活
推 hopeblue: 泡沫紅茶不是麥香的吧..
被這樣一說我嘴裡浮現麥香的味道
話說生活到底是甚麼口味?我有印象紫色包裝的花茶
推 jojolia69: 推
推 yuponkimo: 幹那是自殺吧，怎麼可能笨到火災不懂得逃
應該這樣解讀，看到失火很害怕跟明德說，等待的過程吸到煙昏厥
我覺得不算自殺，說不逃比較正確

推 gremlinskedo: 一直想到nana的娜娜跟奈奈
施主，快忘記，因為完結的時候再叫子孫燒就好

推 lonesomefrog: 推
推 Janeko: 推
推 Vicente: 推
推 cutemai0417: 過了就不再回來
我們的愛~~~

推 zhenchen: 推
推 purpoe: 好久沒見你的作品了
謝謝還記得我
因為最近的東西不適合貼就一直這樣了...

推 Ame0310: 明德真渣男
渣男該死

推 Biscuitscu: 推
推 cicq: 推
→ Sing0703: 看開頭以為有百合後續XD
百合!?誰跟誰!?

推 ccshineshin: 還以為明德殺人w
其實我覺得最可怕的殺人方法是殺人於無形中
※ 編輯: korts8th (114.36.254.131), 08/18/2017 09:50:23
推 Ilovecats: 推 喜歡這篇
推 willymay66:
推 dive6: 這篇好看
推 yangnana: 覺得這篇滿滿的置入商品啊啊 害我想喝番茄汁 XD
置入性行銷但沒業配，因為我沒拿到錢。
我上回喝可果美是甚麼時候呀...

推 cheetah: 寫的真好@@描述的好像真實發生的事件一樣
謝謝
只要將場景換成自家社區就會好寫很多

推 yu800910: 比起我妻，我覺得更像桂言葉，因為男主角都是渣男
鮮血的始末嗎(?)其實我沒看過

推 iamping109: 好看！謝謝
推 gergi: 推~好精采
推 iamwhoim: 好看 推推
推 kartess: 好看
推 yingu: 推~
推 Hey0905: 推
推 azcooper: 一篇8+9的故事
這位大大，你一句話破哏這樣對嗎(X)
※ 編輯: korts8th (114.36.254.131), 08/19/2017 07:04:01
推 kopo090469: 渣男沒差 只要帥就好XD
帥也就不了他
推 adidas168: 推
推 Lenoir: 好好看
推 SweetLolita: 推！哎等NANA～
怎麼辦，我覺得等到獵人的機會都比較高...
推 a27588679: 我覺得火災還不跑根本就是蠢啊~
其實若說蠢恐怕奈奈喜歡上明德開始就蠢了
不過我覺得這算一種桎梏。被恐懼的桎梏，好比有人到電梯(密閉空間)就受不了，
你可以說那是一種病，在奈奈腦中違背明德命令比被火燒死恐懼。
當然，好孩子們，火災還是要跑呀!!!跑出來再給渣男日耳曼過肩摔才是正解。
※ 編輯: korts8th (114.42.45.117), 08/21/2017 07:32:49
推 dmes07: 寫得不錯，充滿日常感，尤其是最後真讓人發寒
推 headnotbig: 寫得很好啊~~~推推
推 howardhope: 好看 推推
推 WenGu: 推
推 beastwolf: 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