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聲] 外公

[ssll17 (Corvus)]

首次參加活動，想來想去不知道記憶裡的哪個故事能受到大家青睞，正好今天同事提起，
再過兩個月就是農曆七月，這句話讓我想起關於過世多年的外公的那些事，努力地把片段
組織起來成為這篇。

只有一個希望，就是這篇故事不要轉發到其他平台，相關的人、親戚沒有人用批踢踢，但
是其它平台我就不敢說了。接下來提到的某件事，即使過了這麼久依然會造成極大影響，
我相信當時的他不是有心的，大家若是看得不開心，請鞭我就好。(準備藤條)


＊＊＊＊＊以下正文＊＊＊＊＊


我的外公出生在農家，確切有幾個手足我不確定，但我知道他有一個哥哥跟弟弟。有個說
法是，若家中生的兒子是奇數，那麼最中間那個會顧人怨。有個臺語名詞專用來代稱這樣
的人，但是我查不到寫法，只知道發音前兩個字是「芋仔」。

外公從小就不被阿祖們喜歡，連帶後來娶的妻子、生的小孩也都被冷漠對待，甚至有些被
針對的情況。以前聽我媽說過阿祖有多偏心，常常抱著阿伯的兒子到處玩，或是買東西給
他們吃，對我媽跟她的弟弟妹妹們卻都是不聞不問，每每看到堂哥們吃點心，都只能偷偷
在旁邊吞口水。對於連飯都吃不飽的外公一家，點心是多奢侈的東西。

即使如此，外公終究有自己的妻子、家庭，雖然貧苦，外公一家都不曾抱怨，更加學好不
想讓人家看不起。外婆小外公很多歲，跟外公兩個人住相鄰的村子，經由媒人介紹，成親
當天才第一次和要相處終身的彼此見面。

盲婚啞嫁，在那個時代一定會合八字，我卻不明白他們這樣的八字究竟是故意的還是天意
的，兩個人的八字都非常輕，外婆遇過許多怪事，幸好後來多是和神明有關，也因為本篇
主角是外公，暫且不說外婆的故事，只提一下，我的阿祖們即使過世之後依然冥頑不靈，
至今都沒有去投胎，甚至幾年前外婆住院還跟到醫院去糟蹋她，這就是別話了。

外公的八字也是極輕的，他還能直接看見，所以說出來的話常常讓看不見的外婆嚇得半死
。跳過外公年輕時、我無緣聽見也被禁止詢問的那些靈異體驗，我還有記憶的部分已經是
外公受了重傷進醫院。他有年紀後還是會跟著我舅舅去工地做工，從年輕時就一直邊務農
邊幫人家做工，工頭、夥伴也都是認識很久的，我甚至還有微薄印象記得他們發放薪資的
畫面。那天做工時，吊車吊起那種路邊可見的圓形大水溝蓋，不知怎麼滑脫了，往地面砸
下來，人家叫喊閃避，外公卻沒反應過來，硬生生砸在後頸，當場血流成河說不出話來。

聽說接到舅舅通知，外婆、阿姨他們趕到位於外縣市的醫院時，竟然還躺在急診裡，開刀
房都還沒進，只做了止血措施，血還是染紅了一大片床單，據說外公沒有哭，只是說不出
話來表情著急痛苦，反而是外婆當場哭暈。

這場意外，開啟了外公躺在床上渡過的最後的九年人生。

受了重傷，失血過多，最後半身不遂，還有多次細菌感染，即使日後出了院，也是常常往
醫院住個三五天半個月。無論他在哪，外婆都陪在身邊，雖然他們不是那種相親相愛型的
夫妻，聽我媽說，他們年輕時也很會吵架打架，但外婆可稱得上是那時代的經典女性，一
心一意跟著丈夫努力工作，撫養五個孩子，雖然貧窮卻從不抱怨，兩個人從年輕吵到老、
吵到外公已只能躺在床上等回去的時間，她還是跟上跟下地照顧。

但是在醫院裡可比家裡不寧靜多了。家裡有供奉的神明，其它東西進不來，到了醫院，真
的「很熱鬧」！晚上睡覺從來都睡不安穩的，不是床一直動，就是腳被看不見的東西扯。
那次是農曆七月，外婆在醫院過夜照顧外公，外公突然問：「妳旁邊的人是誰？」當時早
就過了探病時間，除了我外婆跟其它床的病人之外，哪裡還有別人？於是外婆罵他：「你
不要亂說！哪裡有別人？」外公很堅持地說：「有啊！就站在妳旁邊啊！妳沒看到嗎？妳
看、妳看，他現在爬到妳肩膀上了......又爬到妳頭上了！」

可以想像那天晚上外婆有多崩潰。

還有一次，這是我偷聽來的，我家裡一向不准小孩子講或問這些事，也是某一年的農曆七
月。外公回到家的時候就住在客廳後方的小房間裡，本來是外公外婆的房間，自從外公受
傷後，塞了一張病床在裡面，往後的九年就只有外公自己睡，而外婆都睡在外面客廳的沙
發上，隨時聽見外公喊要翻身要喝水，不管白天黑夜都會馬上爬起來。

那天，外公喊了外婆進去說：「把我移出去客廳。」外婆一個人當然沒法將外公搬出去，
只能叫舅舅來幫忙，但是舅舅當時有自己的事在忙，不太想移外公，就對外公說：「在裡
面就好出來做什麼？」外公則說：「家裡來那麼多客人，我要出去見客。」那是個很平常
的周末，也沒有任何親戚來訪，外公卻堅持很多客人在客廳等他說話，還罵舅舅為什麼不
拿吃的東西招待人家。沒辦法之下，外婆跟舅舅還是把外公移到客廳坐著，左顧右盼，卻
沒聽見他跟誰在說什麼，只看到外公瞪著一雙眼睛這邊看那邊看，不知道在看什麼。

這樣的日子過了九年多，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雖然上醫院、搬移的工作舅舅還是會做，
但難免口氣上開始不好，對於外公一些沒道理的要求也不會好好地回了，更多時候用很兇
的語氣在說話。最後那一天，外公叫要翻身，叫了很久舅舅才來，兩個人吵了嘴，舅舅隨
意幫外公翻了個角度就走了，也不管外公叫痛叫不舒服的聲音。直到覺得外公安靜太久了
，進到房間查看才發現外公沒了意識，趕緊叫救護車，然後一邊清理病床上外公多到漏出
紙尿褲的排泄物。

醫院的人來了看到這情況，趕緊急救，還一邊逼問舅舅有沒有對外公做什麼。舅舅覺得很
奇怪，但是想一想也只是幫外公翻身而已，沒有做什麼，儘管如此，聽我媽說，醫護人員
的眼神充滿懷疑......。送進醫院，醫生判定已經回天乏術了，只能用手動的氧氣罩維持
著外公的生命送回家，讓他在家裡斷氣，結束煎熬的這九年。

喪禮的儀式用的是民間信仰方式，有認識的師公跟宮廟神明幫忙，複雜的儀式內容我不清
楚，我媽也不跟我說，只知道有一天晚上的儀式結束後，大人們圍在一張桌子邊，圍著應
該也是師公的人說話。後來才知道，那個人請了我外公上來說話，讓他交代遺言。外公說
的不外乎是要大家好好過日子之類的，但如果只有這樣，那我也只會當作是那位師公演的
一場安慰戲。外公下去之前最後的一句話竟然是「我不甘願......。」被附身的人的手指
抬了起來，指向正好轉過頭去跟阿姨講話的舅舅。

之後我才知道，窒息而死的人，例如上吊的，都會有那種脫糞的現象。那外公......？

外公走後這幾年，只有二姨在夢裡見過外公，當時她家裡發生事情過得比較不平靜，某日
中午在沙發上躺著午休，迷迷糊糊間看到我外公走過來，表情平靜地看著她，阿姨要去跟
他說話，外公卻轉身走了，二姨在後頭一直追一直叫：「阿爸！阿爸！阿爸！」等到表弟
將二姨搖醒時，她早已經淚流滿面，原來夢外也大聲叫著「阿爸」，表弟嚇得不知所措。
我媽說，可能是外公擔心二姨才回來看她的吧。


這些事也已過了十年以上了，外公的照片還掛在客廳，是喪禮上那張用現代科技重製的大
頭照，原圖用的是外公年輕時拍的黑白舊照片，所以照片上的人對我而有點陌生，但我至
今都還記得一些關於他的生活片段，像是穿著白色的棉上衣和短褲，再穿著做工用的二指
鞋，還有他騎著金旺載二姨的大兒子出去兜風，然後是印象最深刻的，每次幫外婆處理雞
鴨時，俐落劃過那些飛禽脖子再放血的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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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SchoolDays: 那種欠教訓的垃圾祖先有沒有辦法讓他們魂飛魄散啊 渣
推 mega513021: 舅舅是兇手！？
推 yu800910: 應該是舅舅隨意幫外公翻身時，沒注意壓到氣管？
我們都是這樣認為，外婆也覺得這件事是意外，不是舅舅故意的
推 yawpb: 有點悲傷…但外公也只是說句不甘願，沒對舅舅做什麼
→ chenpatty: 對自己的兒子也不太好做什麼啊...
→ Nagisayan: 媽媽的阿伯的小孩是他的堂哥不是表哥
謝謝指正！因為媽媽一直以來都說表哥我就沒多想了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6/30/2018 08:54:51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6/30/2018 08:56:06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6/30/2018 08:58:22
推 rogudan: 其實人之將盡，全身力量鬆脫，脫糞其實是力竭將走的症狀
→ rogudan: 。醫生是一定要鑑定死因的，如果非正常死亡，還得解剖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6/30/2018 17:28:57
→ mandaa: 脱糞不一定是窒息才會發生的
主要是翻過身之後的外公臥姿確實不利於呼吸，然後更早以前過世的奶奶沒有脫糞現象，我們才這樣推測的。
推 ching7478: 覺得好難過的故事……原po文筆很好耶
→ ssll17: 今天起來發現手機編輯過後少了一大段，晚點補回來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7/01/2018 10:59:53
※ 編輯: ssll17 (1.34.216.36), 07/01/2018 11:05:14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7/01/2018 11:10:53
推 StBeer: 脫糞是因為人死的時候括約肌放鬆，與其說是窒息死的關係，
→ StBeer: 不如要看腸道裡到底有沒有糞便
推 StBeer: 砸在後頸的確有可能造成高位的截癱，但是頸部太高了，這邊
→ StBeer: 的截癱可能會無法自主呼吸
推 tangolosss: 有可能是雙手掐死的
這句最毛…（抖
※ 編輯: ssll17 (101.10.16.174), 07/07/2018 21:0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