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傳信人(1)

[abcde2048 (羅柚)]

7個月沒發文了，希望大家還記得我哈哈。

以下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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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呂柏揚，是個剛當完兵不到半年的社會新鮮人。

白天的我擠在捷運裡像喪屍一般，莫名其妙地去那間前景黯淡的公司，要不是我得靠它混
口飯吃，我才不要在那裡做一堆毫無意義的事。捷運上其他人都面無表情，我感覺像是被
一堆死魚夾住一般。

可悲的是，我深夜還要做第二份工。

我是個傳信人，替沒辦法託夢的鬼魂傳信是我的任務。聽起來很崇高，但我知道才不是這
麼回事。

我不喝酒，因為喝酒會出大事，所以我也懶得應酬。我不貪財，反正幹傳信人這一行幾乎
沒有酬勞。我清心寡欲，所以我深夜常常沒事幹。

每當被問到為什麼要當傳信人時，我總是這麼回答。

但我當傳信人絕對不是自願的……

ΔΔΔ

冬春之交，春寒料峭，夜雨瀟瀟。

圓環附近一條死巷的巷底，巷子寬度本就不大，成為路衝的房子自然也大不到哪裡去，可
是一樓卻被隔成了兩個更小的空間。

從巷口看進去的話，左邊的小空間是間夾娃娃機店，右邊是我的當傳信人時用的工作室。
工作室裝潢非常陽春，粉刷得慘白的牆上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張桌子，兩張
椅子，一個櫃子和像從廢鐵廠撿來的爐子，反正能用就好。

天花板還有一顆時不時閃爍的黃色燈泡，卻意外地有股詭譎的效果。

招牌之類的錢倒是可以省下來，反正客人要不要來隨便，沒生意我靠白天上班的薪水也不
會餓死，剛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睡覺。

因為我不是自願幹這行，所以也不願意拿什麼閒錢來整理門面。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要當多
久，或許到老死吧，教我當傳信人的人沒有告訴我。

這份工作就像一道枷鎖，緊緊箍著我的人生，逃也逃不掉。但現在我至少還有自由之身，
比起監牢裡那些死刑或無期徒刑的犯人，我還是好得多了。

每天深夜十一點我固定營業到清晨四點，把桌子搬到門口，自己坐在椅子上望著門外，等
著對面的椅子有客人上門來坐。附近都是住家，沒生意上門我還有當免費保全的功能，我
都戲稱這是我的第三份工。

當然，我沒領到過半毛管理費。

客人通常都很少，我常常發呆到睡著……

ΔΔΔ

凌晨三點鐘，雨點在鐵皮上像敲著打擊樂一般叮咚作響。天空依然又黑又沉重，完全沒有
一絲要放晴的跡象。

一夜雨聲真的非常難睡，我坐在硬梆梆的鐵椅子上打盹，不斷睡睡醒醒，但都是自己醒來
的，看來又是一如往常地沒有半筆生意上門。

我揉揉發紅的眼睛，索性不睡了。反正睡眠品質那麼爛，倒不如把剩下最後一小時的營業
時間撐過去再回家小小補眠一番。

我撐著頭，盯著屋外的雨絲。人影鬼影都沒有，台北的冬末凌晨還是很貧乏的。

早上還有會要開，還要費精神聽一堆沒用的廢話。我的人生真夠可悲的，大概快跟報廢沒
兩樣了，當初是不是不該做傳信人的？當了傳信人之後，我幾乎沒什麼有品質的休息，感
覺自己老的很快。

不對，不當傳信人的話，人生就真的報廢了，現在好像還好一點。

我在感嘆自己的人生之時，竟然沒發現我對面的椅子上多了一名老男鬼。老男鬼全身上下
蒙著一股淡淡的黑氣，透著陰邪乖戾混雜的氣息。

凶靈是不能託夢的，因為擔憂凶靈的戾氣會讓被托夢者的身心靈蒙受損害，陰間特地頒布
一份規則，明確指出哪些鬼魂不能託夢。

但這些鬼魂也會有託夢的需求，所以他們必須借助傳信人。鬼魂把他們想說的東西和想傳
達的對象告訴傳信人，再由傳信人想辦法把訊息交給鬼魂指定的對象。這麼一來，就變成
是人類在傳遞訊息，凶靈的戾氣自然影響不到他人了。

陰間沒有指定傳法，所以方式可說是五花八門，但每一派都堅稱自己的方法最便捷兼之成
功率又最高，保證不會傳丟訊息，而且都有其擁護者。我有時候都覺得有些方法根本蠢得
半死，像是叫凶靈帶個號稱能精準擷取腦中想法的帽子，然後隨著音樂又唱又跳，跳完之
後還要向郵局圖像拜上三拜，這種鬼方法都有人讚揚，是想培養凶靈當馬戲團員嗎？

活人上門的次數極少，都得拜發達的通訊軟體所致，而且通訊軟體沒有限制凶神惡煞不能
使用。當然我也接過活人生意，其中一次是某個男生追女生，但女生把男生的所有聯絡方
式通通封鎖了，男生走投無路之下，要我幫忙傳一堆肉麻至極的話給女生。

反正男生有給我酬勞，我就幫他傳話。至於之後她有沒有被當成超級變態，那可不關我的
事，我沒有閒工夫追蹤每個客人的後續狀況。

其實陰間頒布的不能託夢的鬼魂列表可說是洋洋灑灑，但我生意還是超級爛，可能是我沒
有門路加上我不有名吧。

老男鬼雖說是位凶靈，但倒相當拘謹，見我沒有搭理他，就只是木然地坐在那兒。我上下
打量著他，除了知道他是老凶靈之外，沒看出半點有用的資訊了。
老男鬼皺紋爬了滿臉，似乎飽經風霜。

他的目光時而渙散，時而有神，實在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反正一般會來傳信的客戶，我除了看得出來他們是凶靈之外，也嗅不出甚麼端倪。我走向
櫃子，取了紙筆交給老男鬼。

「來過嗎？」我根本沒在幫客戶建檔，也懶得弄。

老男鬼愣了一下，搖搖頭。

「那我大致說一下這裡的規矩。」我道，屋外的雨絲依舊粗得嚇人。

老男鬼扭了扭身子，不知是很急躁還是很不自在。

「我是傳信人，顧名思義，傳什麼話都是用傳統的寫信方式來交代，這裡可沒有提供wi-f
i。信寫完之後交給我，順便告訴我收信方的名字和生日，我會幫忙把信拿去燒，燒完之
後收信人就會在夢中接到訊息了。如果真那麼幸運，剛好有兩個同名同姓又同天生日的人
，那兩個人就會都收到訊息。酬勞隨意，教我當傳信的人叫我盡量不要收。」我解釋著規
則，指了指工作室內的破爛爐子。

「這麼神奇喔？」老男鬼道，「那萬一收信方沒在睡覺，不能作夢呢？」

「所以我只有深夜營業啊。而且收信方又不可能永遠不睡覺，他只要一睡著，就會收到啦
。」我答道，「順帶一提，也有人來這裡沒傳信，只是純粹跟我聊天抒發而已，畢竟世界
上的陰陽眼又不多。」

老男鬼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似乎不置可否。

明明不是凶靈就是怨靈，但每個客人上門都有夠不乾脆，要不要傳信想半天，難道是好不
容易能傳話了心理緊張嗎？

「那……你說說你的故事好了。」我嘗試替老男鬼開個頭。

老男鬼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我，盯得我心裡發毛。

「那我不傳信了，我只說故事。」老男鬼把桌上的紙筆推向我這一側。

ΔΔΔ

老男鬼姓林，大家都叫他林伯。

林伯住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正確地說，是個曾經繁華過，但如今早已失去過去光彩
的地方。

煤礦資源枯竭之後，曾經發達的山村，瞬間成了窮山惡水的代名詞。居民一戶接一戶地搬
離，想到城市中重新奮鬥；但也有少數人和林伯一樣，選擇了留下。

林伯以前是一間礦業公司的小主管，在礦業公司關門時收到了一筆資遣費。但林伯當時年
紀已逾甲子，哪還有精力到外地重新闖蕩？

礦坑口早被大鐵門給封死，通向礦坑的道路也因年久失修而荒廢，但林伯的家依然屹立在
離礦坑口不遠的地方。

礦業已經蕭條好多年了，林伯家附近一片舊房子都以沒人住而傾圮了，只剩下他的家勉強
地屹立於其中，但外觀上來看其實也沒比其他房子好到哪裡。

照理這種地方是不該有外人的，的確除了偶爾有些來探險的之外，還真的不見其他人影。

但是三個月前，林伯家門口一個斜坡下去，通往以前礦坑口的道路上，竟然出現了一台車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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