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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荒山與時光膠囊」 「各位我們到囉。」 一股有力的聲音將我喚醒,坐在副駕駛座的我緩緩睜開眼睛,但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頭痛 劇烈,像剛從一場永無止境的夢魘中驚醒。 「到了嗎?」我揉揉眼睛隨口問著,但當我看到外頭的荒山野嶺一片昏暗,而且連一盞路 燈都沒有的時候,不禁覺得詭異: 「哇,這裡也太荒涼了吧。」 負責開車,綽號忠哥的男子沒有回答,只是輕笑了幾聲,接著將車子靠向山路邊,熄火。 瞬間,車燈暗了、引擎也停了,我們同時陷入完全的漆黑與寂靜之中。 「大家準備出發吧。」 突然一張愚蠢的鬼臉出現在半空中,忠哥打開電筒,故意讓光線由下往上照,裝神弄鬼地 壓低嗓子說著。 我冷笑了一聲不太想理他,但後座的兩人卻很捧場地嚇得叫了出來。 「干,你很哭夭耶。」臺味十足的金髮配上濃妝豔抹,標準加九妹樣貌的芬芬,嚇得罵了 幾句髒話。 「幾歲了還這麼幼稚。」長相清秀,將及腰長髮紮成馬尾的小文則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這是什麼鬼地方啦,未免也太黑了吧,好恐怖喔。忠哥你該不會要把我們殺了,然後棄 屍在荒郊野外吧。」 看到四周一片漆黑,芬芬馬上緊抓著身旁的小文。 「聽起來好像不錯喔。不過妳這種體型喔,洞可能要挖大一點啦,哈哈哈。」 忠哥開玩笑地挑眉,然後馬上溜下車,只剩我和小文在車上聽芬芬的一連串髒話。 我翻了一個白眼,拿上自己的背包,關上車門。 外頭的氣溫比想像中低了許多,雖然正值夏季,但山上的夜晚還是有些微涼,四周飄著薄 薄的白霧,讓我不自覺地豎起寒毛。 「真得是吃飽太閒耶,找什麼時光膠囊啦。」 用力甩上關上車門,芬芬碎碎念著。 沒錯,就如她所說,十年前的今天,我們一起在這座山裡埋下了充滿秘密的時光膠囊,並 相約十年後一起把它揭曉。而十年的光陰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原本以為時間的隔閡會 讓我們變得生疏,不過當見到大家的時候,我們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十年前那個幹話連篇的 青澀年紀。 就像從來不曾分開過一樣。 不過當年自己到底埋下了些什麼,我現在倒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算了吧,反正大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吧。 沿著看起來很久沒有人通行的小徑往上爬,腳下的雜草已經長到跟我的膝蓋同高,讓這段 路更加難行。 我們四個人排成一列,走在最前頭的忠哥背著各式裝備,負責開路和帶路,兩個嬌弱女生 當然是走中間,我則是殿後確保沒有人落單。 隨著往山的更深處進入,原本還有的一絲月光現在已經被濃密的樹蔭給遮蔽,僅存的光源 只剩下我們手上的四支手電筒,讓氣氛更加的恐怖。 「一轉眼就十年了呢。」 不希望空氣過於安靜,所以我隨便起了個頭。 「我都變成中年大叔了。」忠哥自嘲。 「是啊,歲月真是不饒人。」 小文的話中帶著感嘆,她從以前開始就是個多愁善感的文青少女。 「真的!我也這麼覺得,都三十幾歲了都還沒有結婚,怎麼辦?我會不會嫁不出去啊。隔 壁班那個小花聽說都生第二胎了。果然找到有錢老公就是不一樣,那我的有錢老公到底在 哪裡迷路了,怎麼不趕快出現呢?」 從下車開始就緊緊抓著小文衣角的芬芬像是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霹靂啪啦地說個不停, 接著開始抱怨他的好幾任「前」男朋友們。雖然很吵,但沒有人阻止,因為有她讓這段路 程變得比較不那麼恐怖。 「反正男人就是沒一個好東西,我們女人還是得靠自己,對吧。」 滔滔不絕地講了十幾分鐘,最後她做出了這個結論。雖然聽得一頭霧水,小文還是盡責地 點點頭。 「不過說來也真是可惜。」 突然芬芬像是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 「可惜什麼?」 「可惜御准沒有來啊。」 終於芬芬提起了那個缺席的第五人。 我們都沒有講話,只是沉默著。 十年前,我們是五個人一起埋下時光膠囊。 如今卻只剩下我們四個回來。 林御准,我這一生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也是從小跟我相依為命的弟弟。 「話說到底為什麼要選在三更半夜上山啊。」 還好芬芬神經比較大條並沒有發現大家異樣的沉默,馬上又開始繼續抱怨。 「因為我們十年前也是在這個時間埋下時光膠囊的啊。」 「所以呀,到底是誰決定這個時間的,選個晴朗的白天不好嗎?」 「選晚上才好,搞不好還可以遇到鬼耶。」 「不要亂講話啦!等等真的遇到怎麼辦?」 正當他們兩個鬥嘴地正開心的時候,小文突然停下了腳步,四處張望。 「怎麼了嗎?」我緊張地問著。 「噓。」小文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你們有聽到嗎?」 大家閉上了嘴,一起聆聽寂靜森林中的聲音。 遠方,一個又細又長的聲音響起。 「好像…是有人在吹口哨耶。」 我吞吞吐吐地說著。 「你不要嚇人啦。」 芬芬不知道何時抓起我的手臂緊張地說著,我感覺我的手臂就快要被她給掐斷了。 這時原本嘻嘻哈哈的忠哥突然收起笑容。 「話說,你們聽過山裡吹哨人的傳說嗎?」 他一臉凝重。 我吞了一口口水,大家都沒有回答。 他接著說道:「你們應該也都知道日治時期日本政府大量採伐我們山上的檜木外銷國外的 事情吧。據說當時其中一名官員,因為貪圖這些木材龐大的利益,所以偷偷派人在每天半 夜盜採檜木,為了不讓旁人起疑,於是他們將彼此通訊的哨音偽裝成鳥鳴。」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我又吞了一口口水。 「不過最後他們的惡行終究還是被人揭發了,所以他們全部被處死刑之後,掩埋在這座深 山之中。聽後人說,之後的每天晚上,他們的靈魂都還是會繼續在深山中伐木,如果有人 經過發現他們,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人滅口,防止再有人告密。」 聽到這裡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 芬芬從頭到尾摀著耳朵不想聽。 小文則是一臉半信半疑。 看著大家的表情,忠哥突然「噗」一聲地笑了出來。 「開笑的啦,那個故事是我掰的,你們剛剛的表情超蠢的。」 「那應該是黃嘴角鴞的叫聲啦,那是台灣山區很常見的夜型鳥類,沒事沒事的。」 看著捧腹大笑的忠哥,我們三個拳頭都硬了。 「你真的很無聊。」小文火大地牽起快要哭出來的芬芬倒頭就走,丟下我們留在原地。 「幹麻這樣,開個玩笑而已。」 忠哥一臉委屈地,但我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不過你知道嗎?黃嘴角鴞通常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鳥,聽說如果在半夜看到黃嘴角鴞, 那就代表附近有不乾淨的東西喔。」 「別想騙我。」 我不想理他,朝著小文她們追過去。 「我是說真的啦。」 「屁。」 後來因為賭氣,所以接下來的路,小文和芬芬都不肯跟忠哥說話。忠哥則是對我投以求救 的眼神,我雙手一攤表示救不了他。 少了兩個話多的人,空氣又瞬間安靜了下來,四周只有風吹草動的窸窣聲音。 繼續沿著山林小徑慢慢往上,走過好幾顆看起來都一樣的古木,終於在歷經二十幾分鐘後 ,忠哥在一棵看起來頗有年紀的老榕樹前停了下來。 「好啦,應該就是這是裡啦!」 透過手電筒的光線照去,樹木的枝幹異常扭曲,下垂濃密的氣根互相纏繞,然後又再度在 地上紮了根,看起來就像是某種不知名的生物在對著我們張牙舞爪。 不遠前方的枝條上則是綁著五條破爛的白色布條,一陣風吹來,布條輕輕地飄著,像是在 跟我們招手。 「干!這裡未免太隱密了吧,當初為什麼不隨便找個公園埋一埋就好了。」 芬芬一邊抱怨一邊拍拍自己褲子上的泥土: 「吼呦,我的褲子都髒了啦。」 「妳在說什麼傻話,藏在公園裡要是被人發現怎麼辦。」 忠哥理所當然地說著,接著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鐮刀將樹根周圍的爬藤雜草拔開,確認時光 膠囊埋藏的位子。 是啊,要是被發現就麻煩了呢。 我小聲地附和著。 「不管啦,反正你們趕快給我挖一挖,我要想回去洗澡啦,髒死了。」 芬芬嘟著嘴,最後索性不管乾不乾淨,直接找了旁邊的一顆大石頭坐了下來。 既然公主都發號司令了,我們當然也不能有怨言,我舉起忠哥給我的鏟子,用力地挖下今 晚的第一勺土。 接下來的勞動時間,就只有我和忠哥兩個男生苦命地挖著,小文偶爾還會幫忙把一些較大 的石頭移開,至於芬芬公主就只會在一旁一直問好了沒,很慢之類的,讓我真的很想直接 一鏟揮過去。 我們沒有對話,只是一直挖、一直挖。腳下的地洞從一開始的十幾公分深,到最後幾乎要 淹過我的腰部。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留下半滴汗,甚至根本就不覺得熱。 突然芬芬叫了一聲,我翻了個大白眼,她今晚到底要叫幾次才肯罷休,接著只見她用手電 筒照上樹梢,一隻像是貓頭鷹的鳥類對著我們歪歪頭,眼睛反射著詭異的白光。 我看著那隻鳥,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忠哥,那該不會是你剛剛說的那個什麼鳥吧。」 「不知道,我也沒看過那種鳥。」 「那你說那個傳言呢?」 「誰知道?」 忠哥雙手一攤,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表情。 我馬上乖乖閉嘴,繼續挖。 沒想到這用力一挖,喀一聲,有東西碎得清脆。 那是某種不知明的東西,既不是石頭也不是樹枝,於是我放下鏟子,用手輕輕撥開物體旁 的泥土。 然後,我終於知道那是什麼了。 很明顯地,那東西是個頭顱,頭頂還被我鑿了一個大洞。 我原本差點就要吐出來了,但當我轉頭看見忠哥假裝在一旁認真挖土時,我頓時想通了。 干,想要嚇我啊。 剛剛的盜木者傳說也好,樹上的那隻鳥也好,都是忠哥在裝神弄鬼吧。 呵呵,我才不會輕易上當勒。 於是我小心翼翼地將頭顱捧了起來,像是在捧嬰兒一般,慢慢地、輕輕地。 「芬芬,你過來看一下。」 「幹嘛。」 我勾起嘴角,將頭顱遞到他眼前。 見狀,芬芬發出了高分貝的尖叫,樹上的貓頭鷹嚇得馬上飛走,尖叫聲甚至在深山裡留下 多重回音。 以為發生什麼事,忠哥轉頭朝我們看了一眼,結果看到我手上的頭顱也嚇得退了好幾步。 「在裝啊,以為我不知是你放的喔。」 我直接將頭顱丟給忠哥,後者則是閃開根本沒接。 「什麼啦,不是我啦。」忠哥大吼。 沒人接住的可憐頭顱就這樣滾呀滾,又滾回了我的腳邊。 這時一直沉默的小文開口了。 「不要丟我的頭。」 我們大家對看了幾秒,又看了看地上頭顱,接著大家一起笑了出來。 小文也真是的,什麼時候她也會開這種玩笑了。 「我是說真的喔。而且,看!你們的也在喔。」 小文又接著補了一句。 我們大家一起盯著地洞裡的白骨,四周一片死寂,連蟲鳴沒有。 最先行動的是忠哥。 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手槍,熟練地上膛,接著往站在洞邊的小文和芬芬開了兩槍。兩 個人來不及說半句話,身體往前一傾,不偏不倚倒進我們剛剛挖的大洞裡,剛好可以直接 把她們埋了。 然後忠哥將槍口移到自己的太陽穴,對我露出微笑。 碰! 瞬間血花四濺,美得不切實際。 我看著他們三個的屍體。 對了,我想起來了呢。 我們都是飽受這個世界折磨的人,我們怨恨自己的存在,渴望死亡,希望能夠得到解脫, 逃離這瘋狂的世界。於是我們在網路上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彼此,期許在最後離開的時刻可 以不要那麼孤單寂寞。 至於想自殺的理由,我們都有默契地不過問。 不論是忠哥手臂上針孔扎過後的瘀青,或是小文手腕上深深淺淺的刀痕,甚至芬芬頸上一 個個香菸燙出來的傷痕,我都假裝視而不見。 因為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過,看來那個傳言是真的呢。 那些自殺的人必須每天不斷重複地承擔自己犯下的罪過。 直到真正應該陽壽將盡的那天為止。 所以到今天為止,我們已經重複死去三千六百多次了呢。 接著,我撿起地上沾滿泥土的槍,壓下擊錘,緩緩舉起向自己的太陽穴。 難怪御准會沒有來。 我看看一旁有些燒剩的冥紙和已經腐爛的水果。 他這一輩子當我的弟弟也真是有夠倒楣。 最後在扣下板機的瞬間,我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最後對他說過的話。 結果直到最後我都還是一個自私的哥哥呢。 碰!槍聲迴盪。 「謝謝你將我們埋葬,然後記得我們曾經努力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 初次見面,我是艸與禾,寫得很慢,錯字很多見諒,我盡力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217.66.13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78324608.A.779.html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66.130 臺灣), 01/06/2020 23:42:04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66.130 臺灣), 01/06/2020 23:56:58
a121980121: 推01/06 23:48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66.130 臺灣), 01/06/2020 23:57:47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66.130 臺灣), 01/07/2020 00:04:26
AmuroRai: 我以為是弟弟被當作膠囊埋了01/07 00:06
fishstay: 每次這種半夜上山的都一定有某些主角已經死了不知道01/07 00:09
TWkid: 氣氛營造得不錯,好看~01/07 00:42
TWkid: 贅字+錯字:「往」身體往前一「傾」01/07 00:44
TWkid: 再看一次覺得好哀傷的故事啊01/07 00:45
homochi777: 每次重覆到最後才記起來 也算不錯啦01/07 02:07
GGrunrundela: 看到最後一句很想哭 而且轉折太猛了 推01/07 04:03
TWkid: 咦不過,所以意思是弟弟有跟著一起去,為了埋葬他們?!01/07 08:59
TWkid: 太驚人QQ01/07 08:59
kingarmy: 好看01/07 10:09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66.130 臺灣), 01/07/2020 10:13:56
silenceseal: 錯字已更了,謝謝。01/07 10:16
winya: 推01/07 13:39
jplo: 這是勸世文叫大家不要自殺嗎01/07 21:31
gwabauoo: 哇,不錯呀!01/08 00:09
QCLE: 還以為是弟弟被殺01/08 02:08
ridle: 轉也太快 差點沒看董XD01/08 03:45
其實這是系列文,共四篇 希望可以在徵文前寫完(遠目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66.130 臺灣), 01/08/2020 11:07:10
eatingflower: 我也以為弟弟是膠囊 01/08 11:52
headnotbig: 好看推 01/08 16:28
shnshn: ㄊ 01/09 15:54
shnshn: 推 01/09 15:54
※ 編輯: silenceseal (180.217.233.245 臺灣), 01/09/2020 20:41:23
Vicente: 推 01/10 14:35
alice0514: 之後可以看到不同人的視角嗎(期待) 218.173.87.28 01/14 13:21
beastwolf: 推 04/23 18:51
STARKUO: 推 05/22 2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