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imgur.com/y7HXnXb.jpg
那對眼睛不知何時出現的，只要我閉上雙眼，不知不覺進入睡眠，那對眼睛就會像在夢境
中醒了過來。
它出現的位置不一定，有時很遙遠，像是不仔細看就不會注意到的，相隔不知多遠的星星
。
有時又靠得很近，近到讓我誤會，那只是我自己夢到，夢中的我張開眼睛，卻認不得那是
屬於自己的視覺。
但是再近，它也會像是要稍微看清楚那樣，在我察覺到時，就瞬間移動到可見但不可觸及
的位置。
於是，拜夢境的眼睛所賜，我開始既期待又格外害怕，每一個入夢的時機。
為何如此說呢？
首先，是那種被監視的感覺。
因此我會在夢境中格外警覺，不可以表現出有損自身形象的出格言行，舉止當然也有所講
究。甚至，我發現我還會在被連續殺人犯追殺的夢境橋段，小心留意奔跑時的音量，是的
，如此一來，既可以節省體力，又不會驚擾沿途經過的路人甲、乙、丙、、、。
還有，終於有誰注意到自己的喜悅。
夢裡的眼睛總是專注看著我，就算是遠在天邊跟星辰待在一塊，它的視線還是如一道特別
醒目的光束，堅定地照在夢中或活躍、或準備躲避什麼的我身上。
似乎在夢中做什麼，甚至想什麼，都會被那對眼睛所關注，見證原本只有醒過來時的我，
會稍微記得不到三成的夢中情景，如同只有自己知道的私房秘境卻被另一位觀光客闖入。
只是，那是微妙卻不全然讓人排斥的感覺，畢竟眼睛只是看著我，像是路上常見的監視器
，但這個是有生命，至少時不時會眨眨眼的進階版本。
夢中的眼睛也將一些副作用帶到現實生活，像是讓我對看向自己的任何視線，一日一日趨
於敏感。
正如在夢境中的心態一般，既渴望又充滿忐忑，甚至我會像尚未被抓到的通緝犯，有自覺
地避開路邊隨處可見的監視器。
誰知道自己走過的時候，監視器是否會自行睜開眼睛，從此走到哪裡，都有好幾隻眼睛，
日夜不分地盯著你？
這樣的我，不自覺地變得比以往更加孤僻。下意識地閃避同事們的目光，反而引來一些閒
言閒語，他們以為自己的音量已控制在，經過的我不會察覺的範圍，偏偏我的聽覺與視力
一樣，都是不得不的靈敏、難關閉的活躍狀態......
身為一位資料處理員，整日在電腦前專心地與各式檔案、表格、文件為伍，這已是入行十
年的我，習以為常的工作日常。
同事們的談論某方面而言，反而令我矛盾地感到好奇，有時手邊的資料過於無聊時，我還
會開啟放空模式，試圖進一步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麼...
小陳：「有沒有發現，最近監視器越來越多...」
小林：「公司有傳言，看到卓先生在凌晨時出沒於分公司門口」
小劉：「然後，門口一夜之間多出數十支監視器！」
小卓：「我也很好奇，為何我會在分公司旁邊的青年旅館醒了過來，雙手還特別疼痛，好
像敲打了一整晚的鍵盤...」
沒錯，小卓正是我，而小陳、小林與小劉，正是我不熟的三位同事。
此時此刻，他們正在茶水間偷閒，順道談談在檔案室輸入資料的我，以及那些圍繞在曾經
不知名的小職員的我身上，那些類似於都市傳說的奇怪傳聞。
我有一股衝動，想要放下手邊的工作，加入他們熱切進行中的談話。
甚至我也早就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在與茶水間相隔一條長廊的檔案室，隨口回應了他們談
話中透露的好奇與疑問。
然而，夢裡的眼睛不允許。
為何會這樣說呢？
其實那也是我的推測而已，夢境與現實似乎存有某種難以解釋的關聯，且用某種漸進式的
手法，讓我逐漸去了解到，那雙眼睛想讓我知道的一道道線索。
有時那些線索，會用接近「痛」的方式來揭露，有時是「幸運」，有時是一轉身就看到的
偶遇或靈感。
下班時間，我想起那雙眼睛，經過一個月又五天，我已經很習慣它的存在，甚至閉眼假寐
，也能隱約望見它低垂的眼皮，只是要等到真正入眠，它才會緩緩張開眼，醒過來看向在
夢中開始活動的我。
我回租屋處簡單收拾後，再次來到前幾天莫名住宿一晚的那間青年旅館，準備好十天份的
住宿費，決定在那邊暫居。
公司那邊已因沸沸揚揚的傳聞，而讓我被迫申請留職停薪，而我平淡的反映也令直屬上司
感到驚訝。
但他們都不懂，離開時大家側目的眼光，反而讓我無感的心，瞬間燃起小小的喜悅，那是
連我本人都難以理解的情緒反應。
旅館的房間很整潔，我選擇的是最靠近分公司大樓的那間雙人房。
房內的畫竟是仿自梵谷的星空，讓我看著看著被那些旋轉的星星，捲入了漩渦般的白日夢
境。
也許，我可以先在這幅畫的凝視下，提前適應穿越夢境而來的那雙眼睛吧！
握在手中輕巧、設定精良的折疊刀，好似在告訴我，等等不管去哪裡、做什麼，都要記得
維持合宜的言行舉止、優雅而從容。
畢竟，在夢裡的眼睛醒過來之前，外面的眼睛也有好多，代替它日夜無休地，給予我溫暖
卻足以灼盡所有的注視。
卓敬檸/2022.06.13 16：13
圖/心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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