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ramaman (奢侈牛仔褲)
看板movie
標題[普雷] 鳥人--後設史詩劇場
時間Sat Feb 28 17:47:32 2015
當我前幾天要看鳥人的時候,信義華納已經要下檔,沒有適合我的時間。
但是居然因為獲獎,加映我也就誤打誤撞去看了。
雖然我中途其實快睡著,撐著眼皮看完後,看得出來導演是費盡心機。
他對戲劇的發展勢必有很清楚的脈絡,「鳥人」裡面也是清楚呈現現代戲劇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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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了解鳥人的拍攝手法,要先知道一位德國劇作家--布雷希特(Berleot Brecht)
他最為人所知的,就是「史詩劇場」(epic theater),特點是:1. 奇異化(make strange)
不該寫實地處理題材,如傳統戲劇。這點很明顯,雷根的超能力,是最好的例子,或是
雷根和他的「他我」(alter ego)對話,這些都是所謂的「人物的異化」
2. 疏離效果(alienation effect),這點非常重要,這裡所謂的「疏離」,意思是要讓
觀眾不要過度認同舞台上的角色,這裡其實是對應傳統戲劇為了要打動人心,引起共鳴
而讓觀眾認同該演員。換句話說,就是不希望觀眾過度涉入(involved)或是對演員有
被動的同理心(passive emphathy)。希望觀眾必須帶有冷靜(cool)判斷的思考能力,
讓觀眾知道「他們是在看一齣戲」,這裡就是同時也有「後設」(meta-)概念。
例如雷根對觀眾說話,這叫做「打破第四牆」(breaking the fourth wall),又或者是
雷根穿著內褲從舞台門口走到舞台上,讓觀眾清楚知道「這是一部戲」等技巧。
此外,技術上,布雷希特(Berleot Brecht)會運用「強光」來刺激觀眾,讓他們可以從
戲劇中回到現實,在「鳥人」裡,類似的技巧就是那個鼓聲,很擾人。
3. 為何要讓觀眾知道「這是一部戲」,因為布雷希特(Berleot Brecht)認為劇場是有
教育意義(didactic),不是單純的娛樂。有兩幕是非常清楚的,其一是雷根女兒,珊
對她父親訓斥:你關心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不希望大家忘了你,你只是個過氣藝人。
第二幕是珊在衛生紙上面畫黑線,表示人類在地球的歷史上,不過是滄海一粟,而
雷根不經意的用那張衛生紙抹嘴,珊說:你剛剛毀了整個人類。顯然,教育意味非常
濃厚,整個人類放到地球的歷史上,如螻蟻,遑論一個人的一生,或者是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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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史詩劇場的元素和後設(meta)自然融為一體,導演刻意讓觀眾知道,
「鳥人」是一部關於「鳥人」的戲,以及關於「拍戲」(Birdman is a movie
about a movie called Birdman and movie-making)。這種編劇法(dramaturgy)
顯現在一開始的:你不是要拍鳥人。換言之,我們在看的鳥人是一部關於鳥人演鳥人,
非常荒謬(absurd),也是自我指涉(self-referential)。另一個清楚的地方是,
雷根走過時代廣場,他被拍下,影片被上傳,我們看到的是「一部影片裡面有一部影片」
最後,雷根的他我(alter ego)也對他說要拍成名的片,就要拍刺激、吸引觀眾、大排場
之類的,這裡就是顯現了「鳥人」的編劇法(dramaturgy)在闡述編劇法,當然這同時
要達到一個效果:教育式的諧擬(didactic parody)。這也是為何,雷根會聽到來自
莎士比亞馬克白(Macbeth)對人生的註解。
Out, out, brief candle!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 a poor player
That struts and frets his hour upon the stage
And then is heard no more. It is a tale
Told by an idiot, full of sound and fury,
Signifying nothing.
就如這段所說的,人生短暫,稍縱即逝,如戲劇般,戲如人生,人生如戲,由痴人敘述,
真假難辨,所以電影開了一個玩笑,麥可演戲時,非常逼真,逼真到可以在床上勃起
想在眾人前做愛,但是卻在實際生活上,硬不起來。
當然,或許痴人說夢話,無意義可言,但是史詩劇場是要觀眾扮演主動的角色,
帶著批判的眼光來看戲。
換言之,看戲的同時,觀眾也是「看著自己在看戲」,同時向外,也是向內。
鳥人的副標 the unexpected virtue of ignorance,雖然翻譯成「無知的意外之喜」
其實 virtue 的理解應該是「好處;美德」。
俗話說:無知便是福 Ignorance is bliss. 這也是呼應了鳥人裡面希臘神話 Icarus
的原型(archetype)。古希臘最重要的「美德」(virtue)叫做 Know thyself.
(認識你自己。)這是阿波羅神殿上的神諭(oracle),蘇格拉底改成
An unexamined life is no worth living. (生活不知自檢不值得一活。)
換言之,雷根從這段「鳥人」差點死亡的經驗中,了解了自己,審視自己
摒除了 hubris(驕傲)。其實,無知與驕傲不過是一線之隔,無知的極端即驕傲,
驕傲的極端即無知。
這和電影的教育意圖是完全相符的,看電影裡面的電影,也是看自己在看電影
也是看自己在看自己。
海德格(Heidegger) 的 Ecstacy 為鳥人下了註解。ec-stasy
字源上是 (out of) ec + stacy (standing) (向外站),現有的存在
是過去的「變成」(becoming)和未來的預期(anticipating)。
如此三時(timeliness)一體的過程中,得到了狂喜(ecstacy),
化為珊窗外看到的情景的一抹笑容。
至於笑什麼,就是鳥人要觀眾留下的批判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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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dick8045: D大的文直接先推起來放 02/28 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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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kenny781558: 太有深度的賞析了....真的是拜讀此文 02/28 22:29
推 Macabre: 這太厲害了。我看完只覺得茫然。 02/28 22:41
推 blackofdeath: 同幾位樓上一樣佩服大大的解析!我只是很單純地想著 02/28 22:51
→ blackofdeath: 他終於可以靠自己的演技證明自己,最後釋放自己的超 02/28 22:52
推 ursaminors: 怎麼說在劇場界布雷希特已經被引述到啊哈又來的感覺XD 03/01 13:30
→ ursaminors: 其實說真的鳥人也不算打破第四面牆 黃金時代那才是真 03/01 13:32
→ ursaminors: 另外如果是音樂劇 那又不算布雷希特的疏離 03/01 13:33
→ ursaminors: 覺得在電影裡論理討論布雷希特要小心 被老師噹過XD 03/01 13:34
→ ursaminors: 因為這是一部戲和這是一部電影的觀眾預設並不一樣 03/01 13:35
→ Dramaman: 我想看的人都知道這是電影不是戲劇 03/01 17:45
→ Dramaman: 所以我才需要用 "後設" 史詩劇場 表示:用電影看戲劇 03/01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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