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離經叛愛 Disobedience

[mysmalllamb (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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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名稱 : 離經叛愛 Disobedience

2.觀影時間 : 11/01

3.觀影地點 : 住家網路

4.觀影方式 : 網路，iTunes 美國版商店
https://itunes.apple.com/us/movie/disobedience/id13737674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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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金馬奇幻影展放過的英國片，沒能看金馬的我現在來補看。這裡有《不思議女人》智利導演 Sebastian Lelio、搭配「雙瑞秋」Weisz & McAdams 、還有好少在銀幕上看見但我也喜歡很久的《疾風禁區》Alessandro Nivola 。看這片從海報看起、搭配宣傳口號「猶太是最溫暖的顏色」，直令人以為是一部百合的揮灑烈愛故事？當然它是、卻也遠遠不止，要從一個瑞秋說到兩個瑞秋再說到更多，終要從一個歸鄉遊子看見一整個社群。

這個社群，就是猶太教，而且是紀律嚴謹堅守傳統生活的「正統派猶太教」Orthodox Judaism（感謝 gn02174082 大在另一篇推文解說，我才來看了），電影背景設定在倫敦北部，令人不禁馬上聯想最高調的哈西迪派大本營 Stamford Hill，不過電影則拍攝在另一個北倫敦正統猶太小本營 Golders Green，這裏有英國最多的猶太飲食法餐廳、大量的猶太會堂、還有猶太私立中小學幾十間，英國傳統基督教徒來這裡都會有種異國感。
http://www.impawards.com/2018/posters/disobedience_ver5_xlg.jpg


        正統派猶太教社群

此片拍猶太社群的儀式與小細節都很紮實，儼然從女同愛情電影擴大成為一部民族電影。這個猶太民族在片名的 "Disobedience" 下當然是個訴求絕對 "Obedience"的保守團體，但我們也知道它背負著千年歷史苦衷。從女主角吃塊簡單的「林茲餅乾」Linzer Biscuit，我們知道這整個社群幾乎都是中歐受迫猶太移民、在二次世界大戰後更是倍數成長全來到倫敦！我們知道這樣千年受迫求存的團體，集體紀律是團結存活之必要，還在倫敦這塊 Hendon 郊區落地生根養出了一個模板大量複製的模範女人 Hinda of Hendon 。

從紐約返鄉的女主角 Ronit開場就玩世不恭地嘲諷了一下這位 "Hinda of Hendon"，覺得以前和我一起揮灑人生的好兄弟「你不可能娶了那個街上至少有 20 隻的 Hinda吧？」很遺憾，好兄弟 Dovid就娶了妻，雖然娶的是以前一起揮灑人生的好姐妹 Esti 、但一進入家庭後 Esti 也瞬間成為「街上至少有 20 隻」的 Esti of Hendon 。從前的哥兒姐兒們脫離了自由少年進入社群承擔責任後，這對夫妻竟然過起 obedient 的壓抑生活、只剩一走了之的女主角 stay disobedient ？

傳統社群充滿集體規訓很壓抑、個人往往逃到大都會追求自由，這是百年來不知多少電影文學藝術的主題。我們城市中產觀眾，當然第一直覺都會認同找到自由揮灑自我的主角，瑞秋懷茲已年近五十在此片卻洋溢著世界很大盡其在我的青春少女感！而相對地，瑞秋麥亞當斯和 Alessandro Nivola則從過往的青春少年戲路急轉彎、變成少女心完全不認識的道貌岸然爸媽了，他們才是少女 Ronit丟下的老爸爸 Rav的真正繼承人！看到這裡，我們隱然已知道，本片關注的不只是求自由少女的處境、更是整個傳統社群的處境，兩邊都要求自由。
https://imgur.com/V99Fdq2


        自由，精神解放在世界

台譯片名《離經叛愛》的重點也許在「離經」，電影中跨世代的男女主角們，一個個都壓抑服從、一個個也都蠢蠢欲動不想服從想要自由。然而到最終，自由繫於一心一念，只要心靈自由解放了，身體仍可留在這正宗社區代代耕耘、面對現實傳統努力走出新路。只要你我心心相印大方說出來、就已昂首闊步在一起，身體是否雙宿雙飛相濡以沫又有什麼重要呢？

片頭從逝去的偉人教長 Rav開始，他當然是照料社區德高望重的大家長，不管這一生曾經多麼傳統守舊造成遺憾，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個理應訓育子民乖乖服從的偉人教長、竟然在最後一次佈道談起上帝造物的自由意志之設計？無獨有偶，片中繼承他的青年拉比，竟帶著年輕教士讀 Song of Songs探討情慾？戴上假髮的青年老師，竟帶著女學生們讀 Othello探索情仇？這裏既是個保守社群、卻又過著蠢蠢欲動的日復一日？相當神秘。

這是一部關於原鄉的電影，就從檯面上的女主角兼製片 Rachel Weisz 談起。她飾演的主角 Ronit是負氣出走離開社區的 lost daughter，但她逃避一生儘管在紐約大都如魚得水、終究心懷原鄉渴望與父親和解。怎奈父親一聲不吭，把物質遺產全留給了教會、社區更是彷彿不承認偉人教長曾有她這個女兒。然而到片尾，我們終會知道父親的愛與理解不是物質遺產、而是非物質的心心相印。
https://imgur.com/lza7lN3


        自由，物質耕耘在原鄉

談到原鄉情懷，無獨有偶，此片儘管乍看像是聚焦女主角 Ronit一人，我卻覺得她更像穿針引線的見證人，替觀眾體察猶太正教大地兒女們。Ronit 一回家雖已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她仍念茲在茲的倒是少女時代三劍客 Ronit, Esti & Dovid，只是怎麼人長大了進入社會（尤其是這猶太正教社會）就變了？本來曾經真誠交心熱情奔放的好兄弟與好姊妹（兼秘密情人）、怎麼現在變成按表操課的社區中堅渾身只剩下 obedience？

此片談原鄉，就從這少女時代三劍客談起。Ronit 二話不說一走了之拋棄了原鄉，整個社區不願說破但已有無形天花版徹底排擠不在話下，但對 Ronit真正重要的還是好兄弟與好姊妹怎麼看。哎，拋棄原鄉的朋友與老父，仍是一個令好友們都難以諒解的遺憾，壓抑承擔的 Dovid並不說破只希望 Ronit自己快樂就好了，壓抑不住的 Esti 則上演離鄉留鄉的辯論：「何不跟我去紐約？」「我享受工作、我是好老師、我愛這裡的孩子們」，而且「我的寶寶要有自由的選擇」也同時要在原鄉健康成長、絕不逃避失根如 Ronit親情破碎空留遺憾。

隨著電影賣關子慢慢擠牙膏，我們慢慢知道這三劍客過去的曖昧醜聞與情愛糾葛：Ronit & Esti談起女女戀、卻被父親抓包社區排擠，逃離的 Ronit很輕盈瀟灑、留下的 Esti 卻很沈重絕望，然後 Esti 她那「不服從」的社區疾病需要被救治、與其給別人強橫掰直還不如給好兄弟幫扛一把。好兄弟 Dovid人說他本對 Esti 有情愫？然而在社區婆媽長輩三句不離催婚本行下，我認為他對 Esti 那所謂的浪漫愛也可能只是兄弟情義：姐妹有難我幫扛一生，我們即使行禮如儀沒有愛情火花，至少納妳進我羽翼保妳安全救妳名聲。
https://imgur.com/xRcw67j


        自由，回視基本教義

突然間，這單一女主角的返鄉故事、變成雙女主角的百合故事、再變成了三劍客主角的少年面對規訓之故事。電影中明顯對抗社區凝視與規訓的當然是 Ronit & Esti 姐妹倆，但我們看德高望重的教長傳人 Dovid也不禁為他鼻酸：我們知道他不動聲色要好好照顧人人排擠的 Ronit、正如他過去大方娶進身敗名裂的Esti；然而他自己平日行走社區履行義務時，電影ㄧ場場戲一個個鏡頭都像傳統社區集體凝視的驚懼陣勢。儘管 Dovid是拉比人人尊敬，但本片男人社交的舞台構圖數圓帽、每每多打一任你是教長也不敢不服從。唉，最道貌岸然的少年，也許越是任勞任怨一肩挑？

看看 Ronit每每被嘲諷式誇獎「妳很像妳媽」，那個不戴假髮滿面自主風采的媽，只剩櫃上一張照片沒人再多提，連 Ronit自己也漠然無感。看來這個小家庭就投射了一個新時代正教社區處境：教堂外圈的女人，要不禁錮一生要不逃亡出走；教堂內圈的男人，孤獨一生只有撿起殘局默默努力。若這故事只想救贖女主角，大可放這社區死在歷史洪流中；但這故事要關懷的是整個社群，當然要片頭佈道談選擇、片尾接棒談自由，要以教長地位代表教會向全層女性宣示「我讓妳自由」。

若父親是舊歷史、女兒是新時代，那父女終於得到的無聲默契，就是歷史與當代終於和解。Ronit 在片頭的紐約攝影事業，儼然是拍一個「民族圖像」的路線，拍的是滿身刺青的昂首老人、說的是一個個消逝的文化。她曾拿起相機想拍 Dovid這消逝的猶太拉比？也真拍了許多張 Esti 這出走前夕的末代猶太主婦？最終，這趟民族誌旅程找到的答案，就在地下的父親、就在片頭的基本教義新詮釋，一個生生不息繼續前進的傳統。
https://imgur.com/HhTCwdR


        May you live a long life

電影的頭尾呼應，有佈道、有攝影、也有一句祝福詞 "May you live a long life" 。這句話我沒聽過、上網查了查發現很多非猶太人也覺得很新鮮，查過之後發現它可以有三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儀節上「祝長命百歲」，當然是有人過世時生者互相問候的詞。
第二層意思，日常上「盡在不言中」，你在想的正是我在想的，就別說破了。
第三層意思，就是純粹的祝福：人生苦短、韶光易逝，請好好把握你的人生。

這句話在本片出現很多次，但是它的意思也很矛盾。
第一層意思當然是猶太正教嚴守紀律的群體生活中，要大家活得久也奉獻久。
第二層意思是種不說破默契，Ronit 的離去令舊友痛苦又不平，但壓抑下來。
對嚴守紀律長輩們尤其是叔叔，則是鄙棄 Ronit的背叛，只是面上維持和平。
第三層意思，就直指核心了：我們身在正教群體生活中，真有所謂 "Life"？

Ronit 初返鄉每每想談心情問事情表意見，都被這句話賞個閉門羹；
Ronit 片尾終於知道留在這裡的人們也有自由更有意志持續努力著，
終於回頭掌握此句真意，誠心祝福 "May you live a long life" ：
我在紐約闖天下、你們在家鄉耕耘做改變，都是要努力充實的人生。
https://imgur.com/nzxLOrY


我喜歡《離經叛愛》，它在寫實的個人近身劇情上，是一場壓抑的女同愛戀、兄弟心結、與父女情結；而它拉開距離透過個人寓言社群時，則是一幅傳統文化圖像與入世辯論，既批判了保守傳統也檢討了前衛叛逆。智利導演來拍倫敦北郊，是有三四分英國獨立電影小劇場風情，但每當那蠢蠢欲動的配樂出來時，就看見了靜靜沈思玩味靈感的獨特節奏。

演員方面，拍多嚴肅片的大瑞秋像個叛逆少女風情萬種、拍多喜劇片的小瑞秋滿面風霜彷彿變了一個人、曾經壞小子形象的 Alessandro Nivola則從冷漠世故到擔待演活有包袱的血肉男人，大家一起讓壓抑的真心慢慢流瀉成就圓滿。這部可以看文化看故事看演技看氣氛，從什麼角度看都是極美的享受，在此推薦！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rXV9G2vL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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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ginger1012  : 大推此片！
推 GalGadot    : 終於等到小羊大寫這部
推 kylan       : 住過Golders Green路過推
哇，可以請你分享一下當地生活風景嗎？或著推薦些猶太餐廳與美食？ :D
※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73.18), 11/03/2018 02:05:18
推 P636516     : 大推大愛
推 Fc5971      : 大推，看完之後覺得十分沉重，除了小羊大本身提到的
→ Fc5971      : ，在整部戲裡面我認為值得注意的還有Esti從片頭開始
→ Fc5971      : 到片尾看向Ronit的眼神，是讓人看了會不由自主感到
→ Fc5971      : 酸澀的沉重，又是難以自抑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