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zauber : 推！好文及好片！ 04/21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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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名稱 : 人盡皆知 Everybody Knows (en) Todos lo saben (es)
2.觀影時間 : 04/14
3.觀影地點 : 喜樂時代南港
4.觀影方式 : 自行購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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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導演」阿斯加法哈迪又來了！這十年他的四作已拿兩個奧斯卡最佳外語，而繼六年前《咎愛》後他再次離開伊朗土壤診斷歐洲家庭：這回《人盡皆知》來到了西班牙中央的馬德里自治區，一個人口才五千不到的小小古鎮 Torrelaguna；不過這個家庭在法哈迪片單中規模應該算最大，一個爸爸三個姐妹三位女婿四代同堂、配上女兒孫女在外捻花惹草的風流韻事、中央有廣場旅館外圍還有葡萄園... 這家的身影在整個小鎮簡直無處不在呀！難怪發生什麼八卦秘辛都「人盡皆知」，Everybody 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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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法哈迪片一直感到矛盾：看他冷靜剖析家庭小風暴，總是在日常細微中做到令人瞠目結舌、不禁讚嘆他無所不見的法眼；但看他劇情中呈現的痛苦關係，總是令人看了心情很差。不過這次他把劇情片的「家庭風暴」和偵探片的「擄人勒贖」合併在一起，我覺得那過往的法哈迪風情變調了，變調未必不好也可能是新氣象：有擄人勒贖，觀眾容易開始扮演偵探捕捉線索猜兇手；勒贖案牽涉的家庭太大，人人都不能沒戲至少都要虛晃一招，結果人人戲份都不多不深；當我們知道擄人勒贖必有圓滿解時，看待這家庭關係的多般痛苦反而很難感同身受、而更像是看個八卦新聞 XD
嗯，說不定，「八卦」就是這一次法哈迪期待觀眾來接近故事的輕鬆取向？片名「人人都知道」本就很八卦，電影中數度由角色直白地唸出片名也都是在八卦耳語流言蜚語的場合，全片最後正式爆出的一個大八卦其實在片初鐘塔的一次談情說愛就不痛不癢破梗了，說實話就是在這五千人小鎮裡也「人盡皆知」、連銀幕外的觀眾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先知道了梗，我們觀眾（至少我）只是喜孜孜地帶點幸災樂禍看這梗如何越燒越大令人不得不面對、如何讓心照不宣的當事人走投無路只好囁嚅地說出來。
帶著輕鬆看八卦的心情，我覺得法哈迪這回的西班牙小鎮故事風情滿滿美不勝收。風土上，這有陽光夏日、有大宅美酒、有古城古蹟、有葡園珍珠；人物上，有個西班牙傳統富貴地主、有他的三位千金三段戀情、家族有難三位白馬王子仗義出手、還有中學老師帶一班心猿意馬少男少女們；民情上，有夏日午後的小鎮廣場、有慢活慢食的早餐晚餐、有本土風情的 patio中庭民宿、婚禮派對人人跳起佛朗明哥舞... 法哈迪片也可以陽光迷人充滿活力呀！尤其那關鍵少女更是拍得青春洋溢自由奔放、夢想與熱情滿溢得彷彿要從皮膚滲出來，令觀眾好想當手機那頭的幸運小狗狗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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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最美麗的夏日急轉直下，就是最青春的少女神秘失蹤，頓時風雲變色一切美好不復存。法哈迪拿手好戲就從此開始，一個大家族與其外圍有好多故事可說，人人平常沒事都一副和樂融融樣，但人人都有假裝不計前嫌其實仍梗梗於懷的過去。法哈迪片家庭衝突以前規模小、人物少、那少少人物間的時間深度可以挖很深；然而這片大家族規模大、人物多、那極多的人物之過去憤懣都只能蜻蜓點水一下下。本片這「蜻蜓點水」的敘事方式，借用了約談查案的偵探劇模板，讓一個個人都被輪流懷疑「是不是兇手」，在法哈迪家庭片裡則是來揭露他們一個個過去的罪疚與憤懣。
全片劇情簡單說就是：這大家族裡嫁去阿根廷的二姊 Laura，帶著大女兒和小兒子回來參加三妹的婚禮，但婚禮當晚大女兒 Irene離奇失蹤原來是被擄人勒贖了！當晚在婚禮上的家人親友人人都有嫌疑：外聘攝影學生，不知是不是少年們惡作劇，有嫌疑；Irene 自己和曾想私奔的西班牙新男友，不知是否自導自演，有嫌疑；Irene 的阿根廷爸爸號稱很有錢，其實已破產也搞不好和女兒聯手自導自演，有嫌疑；大姊 Mariana與姊夫 Fernando 對二姊嫁到阿根廷很富裕、我們西班牙經濟這麼苦哈哈，早吃味已久，也有嫌疑。
然後大姊夫 Fernando 還熱心找了認識的退休警察來私下幫查案，整合大家面對問題的態度與立場，對我這種世故觀眾來說更有嫌疑；然後我們慢慢知道老爸年輕時跟鎮上很多人有土地糾紛，好像曾是大地主但土地賤賣出去現在不服氣，鎮上討厭他的人也很多、搞不好通通有嫌疑 XD 比較難說有嫌疑的，只有男女主角地位最重、真情流露時眼眶最紅鼻涕最多的 Laura與她青梅竹馬的情人 Paco 兩人而已（小潘潘與哈維爾巴登連袂主演），那沒人看見時仍沮喪的演技應值得觀眾信任；甚至 Paco 那極力拒絕掏腰包代付贖金的妻子 Bea，對這家族也積怨已久搞不好也是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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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哈迪片向來揭露家庭衝突揭很深，此片家族這麼大人物這麼多只能揭廣了。廣，在這西班牙小鎮風情片裡，我覺得也是很有潛力勾勒一個小鎮權力結構圖像的，那可比法哈迪既有的家庭劇拿手好戲更進一層了。電影全長 132分，到大概 100分左右時我一度興奮地看那小鎮圖像呼之欲出：
這有個老地主與三姐妹的大家族，經典的家道中落童話結構；這有好多人和地主這家有地產過節多年不忘，包括男主 Paco 及妻 Bea，他們口口聲聲多年耕耘有權利得到自己土地，彷彿一場階級戰爭正展開；然後這裡的鄉村，連在 Paco & Bea 的葡萄園都有更低階勞工準備因為他們的決策而受害；更別說這城鎮，充滿 2010s歐債時代失業率高人人無頭路的苦悶與憤懣，主角家族自稱也沒錢其實恐怕背後更多不平等... 只是，這越挖越精彩甚至挖到不可自拔的小鎮圖像，挖到接近片尾時好像鬧鐘響了趕快收攤，全片好多支線都不再多提，只聚焦最老梗的「孩子是你的」XDD
當然，雖然這很台灣八點檔風，但法哈迪出手就是八點檔典範、影帝后夫婦連袂演出就是劇力萬鈞。原來，就連綁票犯也抓準了，此時真正能付贖金的是努力耕耘葡萄園多年而翻身的 Paco ，也知道 Paco 與妻子雖和這家族糾紛甚多、但「人盡皆知」他曾和家族二小姐有一段情、甚至二小姐被綁的千金其實是他親骨肉！那還用說，家族縱有再多風雲、不同階級縱有再多翻身夢想，在純真的親情與人情面前，當然還是成為上帝的使者做出對的事，儘管落得一無所有仍面帶笑容，儘管老婆抵死不從最後仍大方成全。唉唉哈維爾巴登呀，好久沒看他這麼帥到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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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裡，我是有點五味雜陳的，不太知道應該怎麼理解這齣戲。電影花了很多時間做廣度、談一個大家族、刻畫小鎮階級風雲，結果做到一半不了了之；電影最後轉而做深度、談一場三角戀、刻畫拼貼家庭風雲，那看來我該把它理解為一場家庭劇、只該把小鎮階級當背景？
但，不論這三角戀裡的兩對夫婦兩個家庭有多少愛恨情仇提起放下，我認為這場「擄人勒贖」案的設計完全沒有呼應他們的道德與行為，他們看來純粹就是壞運被盯上而已，並不是他們曾種什麼因而得這個果。當然，一般警匪劇本來受害主角就可以只是無端倒大楣，但這是法哈迪家庭劇耶，一些邊緣陰影下鋌而走險的綁票犯們，他們的作為和主角的道德一點關係都沒嗎？
追兇劇情追到末段，幾乎每個人的瘡疤都挖過一次後，觀眾大概也都猜得出哪邊事有蹊蹺了，就是那做事勤快任勞任怨幫帶孩子的無聲外甥女 Rocio。她在片中沒說過兩句話，但她的姿態一直很苦情，在家超沒存在感甚至爸媽也忽視！在這大格局上充滿階級問題的小鎮家族故事裡，這樣一個屈居角落的無聲角色，理應能總結一切憤懣呀！
但，她的憤懣具體會是什麼？抑或真有這憤懣嗎還是觀眾自己胡思亂想？電影都沒再做出更多的連結、遑論做出申論給個切題的動機。說到最後，這家族遇到綁票到底呼應了什麼人情道德譬如「罪與罰」這類的？好像都沒有，只不過是西班牙失業小情侶想過更好生活、情郎慫恿女友吃裡扒外罷了。這種事不是不會發生，但作為電影的劇情主軸它的「戲」又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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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部《人盡皆知》，我欣賞法哈迪刻畫的小鎮風情與世家風雲，只可惜他彷彿玩得欲罷不能時突然被鬧鐘叫醒、趕快走回狗血老梗交差了事，讓這部其實分開來看處處都很好看的電影，有點難找到個作為「作品」的核心主軸。也許剩下能貫穿全劇的主題還是那「人盡皆知」的遮掩粉飾吧？小鎮廣場與街道，不論前晚發生了什麼，第二天清早一定有清潔戰車掃除一切殘跡、甚至有噴射水槍刮除一切痕跡；但你以為日復一日循齒輪運轉的鐘塔，終有一天破了小洞鴿子都進來築巢，只是樓下的眾生兀自不覺。
這小鎮風情與意象是充滿靈感的，只是真有一個驚天秘密來承載這靈感說個令人深思的故事嗎？很遺憾，我覺得一個女子陷入三角戀情懷了別人的孩子，這老梗故事不但不再特別甚至已經不再沈重了，丈夫也心懷感恩視為天賜、舊情人管她是不是親生女兒也早就全力救援，這秘密爆出來是要給觀眾什麼啟發或什麼感動嗎？無論如何，我看《人盡皆知》是看得很開心、甚至在看法哈迪片的經驗中是最輕鬆愉快的一次，也覺得它要把議題從家庭擴大出去是很有潛力的，繼續加油！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8vQaq0Ru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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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60.173), 04/16/2019 09:3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