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上流世界 Loro，你玩不起的義大利

[mysmalllamb (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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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名稱 : 上流世界 (中) Loro (it) Silvio et les Autres (fr)

2.觀影時間 : 04/26

3.觀影地點 : 喜樂時代南港

4.觀影方式 : 自行購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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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絕美之城》和《年輕氣盛》之後，保羅索倫提諾近年第三部大長片《上流世界》，全長本應將近三小時半但台灣上的國際版只剩兩小時半出頭，話雖如此我看的感覺還比三小時的《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漫長多了。如同他的前兩片，這部《上流世界》也在拍一個年老的雄偉建築、拍它的繁華與深邃、拍它的腐敗與荒唐、也拍它的繁花落盡；而這建築走到傾頹前夕的終點時，也許撥開它的重重面紗，我們才知藏在最底的只不過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小小初心，宛如一個小嬰兒。

這建築，在《絕美之城》是兩千多年造就的絕美之城羅馬、在《年輕氣盛》是七八十年造就的作曲導演等藝術大師、在《上流世界》則是義大利人最難以面對卻又 inevitable 的前總理 Silvio Berlusconi貝魯斯柯尼了，他是「義大利之恥」還是「義大利之光」呢？恐怕兩者兼具甚至更多，甚至儼然是體現義大利人一切荒唐性格的「義大利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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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魯斯柯尼，非一日之功

總之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貝魯斯柯尼也一樣，也許義大利人的集體性格都在潛意識裡造就了他，甚至這潛意識還早已複製到了世界各地，令大家都赫然發現我們和義大利人也沒什麼大不同、義大利的劣根性我們一點也不陌生。我們今日有郭台銘韓國瑜、美國那邊已經有川普玩了幾年、歐洲南美乃至世界各地都在崛起一種自我膨脹不按牌理出牌卻驚奇地牽動人心的素人政治家... 而老貝，本片拍他 2006-2009第三次成為總理的東山再起，他的最後一次比後輩們還早了十年呀 XD

電影主角是老貝、但開場主角卻是別人，是義大利性格小生 Riccardo Scamarcio 飾演的力爭上游小商人 Sergio ，看這部大長片很容易先以為他是主角被他吸引住、看到一半才發現他只是個小棋子甚至小棄子，這點「主角替換」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在意就好（如果太在意很容易看此片看到頭暈）。 Sergio 擔綱開場第二景，先具體而微地演示一次義大利世道：

男人談生意、要打通關節，就靠招待女人誘以美色、給你貪美色臣服於我後我自己再發洩一回。這招，小到一間學校營養午餐標案都可用，那大到整個義大利政商經濟自然也一樣；只是民間小企業與雲端政商等級畢竟不同呀！ Sergio 才沒在管，與他的吸毒賣身小女友 Tamara 信心滿滿地呼喊「我們要征服羅馬」！要脫離義大利南部鞋跟半島 Puglia 小地方、去追尋夢想盡情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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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介小綿羊，想征服羅馬？

不過這只是寫實談故事的第二景，開鏡第一景卻是充滿象徵的小綿羊。原來一開場，那大紅柱子宛如希臘麥錫尼文明米諾斯神殿的老貝大宅，就已在薩丁尼亞島的碧海藍天下登場，難道，老貝像是關在神殿迷宮中的牛頭王嗎？這裡空無一人只有電視，電視上女伶載歌載舞卻反而無聲、有給人打分數定生死的紅白對抗賽，前者隱然直指老貝在世人印象中的「花花公子美女如雲」的浮華生活、後者則冷酷直指義大利那「冷眼舉牌定人生死」的權力凝視，倒不知是老貝舉牌定人生死、還是人民舉牌定老貝生死了... 這些在接下來主角格局轉到老貝身上後，都會一一演示。

而那隻可憐的小綿羊呢？牠傻傻地從隨意吃草的原野走進了這米諾斯迷宮，一進來就「高處不勝寒」，冷氣慢慢降到零度直接倒地，如我們常說的「誤入叢林的小白兔」般成為一隻「誤入迷宮的小綿羊」。第一景配第二景，是否信心滿滿前進羅馬的小商人 Sergio 就是那隻渾渾噩噩闖進酷寒政界的小綿羊？好像是，電影前 1/3看他跟著羅馬交際花 Kira 對老貝那「花花公子美女如雲」的表面印象自以為已掌握在手、就來傾家盪產廣聘舞女大軍搞個泳池遊艇世紀電音大派對、信心滿滿絕對抓住老貝脾胃從此平步青雲吃香喝辣？

結果，泳池跳舞跳了一整天，對面老貝連瞧都沒瞧一眼，嗑藥嗑嗨的小商人們與舞女們頹然地怔怔望向那夕陽、他們的汲營最終也是血本無歸一場空。只有一個沒嗑嗨的小美女 Stella ，在一眾衣不蔽體搔首弄姿的舞女中卓然出世，面容身才宛如天仙下凡迷倒眾生、但眼神身段宛若天使下凡觀察眾生，冷靜又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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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貝才不是什麼精蟲衝腦的花花公子，他層級遠遠在 Sergio & Kira這些小綿羊之上，對綿羊們昭然若揭的企圖也只是笑一笑，平常也不去搭理他們，但有可用之處就來紆尊降貴一回，你們小綿羊的乳波臀浪正好為我所用吃掉其他政壇大綿羊。當然老貝也不吃這些平民小綿羊，只是親切地逢場作戲、笑吟吟地陪你們玩玩、正如自己當總理當政治家笑吟吟地陪平庸民眾哭笑一回罷了，「反正義大利人智商只有全球平均的一半」。

美女如雲一個比一個浪，老貝打哈哈之餘其實完全心繫相伴一生的愛妻，唯一能令老貝暈船一下下的不是投懷送抱的逢迎與美色、反而是唯一眼光冷冽不甩老貝的 Stella ，她直言不諱瞬間戳破老貝一切虛華與脆弱，再光怪陸離的義大利梟雄也瞬間打回小男孩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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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魯斯柯尼，也是小綿羊？

我赫然發現，Paolo Sorrentino拍這部片與其說是像其他政治片一般諷刺亂象、批判黑暗，不如說是退後一步平靜下來，安心地帶著體貼眼光看待亂象的生成、也大方承認這黑暗已深植我們的文化甚至我們的心中。

男主角由平民 Sergio 變成了梟雄老貝，但兩人的處境如此似曾相識，都是單純地想去打拼造夢的小男孩、都不甘在鄉間平凡一生過著舒服生活而要遠赴羅馬打拼、都心念愛人渴望與她「一起征服羅馬」、都使出渾身解術大膽投資來場豪賭、都等著一個他無法討好的神秘之人給他垂青... 然後這整個遊戲給他一路玩到失控、誰的好也討不了，最後血本無歸徒留一片荒蕪、那是曾經金碧輝煌卻如紙糊終究一場空的廢墟。

主角視角由老貝接棒後，電影花了最多時間談他如何面對身遭的「他們」，也就是義大利文片名的 "Loro" 。老貝當電信巨頭與派對國王見過的大陣仗大手筆不是蓋的，他別說要掃蕩 Forza Italia 義大利力量黨內的鬥爭逼宮根本面帶笑容輕而易舉、要拉攏中間偏左六票倒戈集結中間偏右聯盟也是移花接木順水推舟，這順水推舟甚至和代表「人民傻傻崇拜」的 Sergio & Kira這些小綿羊大有關係、整個是遊走民間駕馭民意操弄民粹等象徵性表現、就體現在本片毫不談基本面一切只務虛華的一場場「遊艇泳池美女如雲」大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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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本片視角下，說穿了老貝也不是壞人，他就只是個靜不下來的玩咖，他商業做到極不甘年老退休、他做完了精彩事業改對國家產生使命、他渴望與老婆一起雙宿雙飛踏上下一趟浪漫大冒險... 只可惜老婆並不願意、甚至完全不看好老公這虛浮的國家使命感，甚至早已如預言般預示老公只會是個空殼總理領導一個群空殼政客、組織一個空殼內閣領導一個空殼國家，誰知懵懵懂懂很孩子氣的老貝還真傻傻送個空殼柬埔寨建築、如一個空殼般的少年情人送個空殼禮物圓個空殼夢想。

只是老貝這性情中人也很可憐，他以一介愛開派對做自己的商人之姿爬上總理領導國家走進聯合國，卻自己也成了隻小綿羊走進迷宮「高處不勝寒」：說穿了，聯合國與國際政壇也沒在管你義大利的真實力真政策與真問題，他們只管行禮如儀冷眼給你打分數，和那片頭第一景老貝住宅中載歌載舞卻無聲音、只有紅白分明舉牌給分的傲慢凝視如出一徹。

原來，虛華的老貝走進虛華的國際政治殿堂，正如虛華的小民 Sergio 走進老貝虛華的大宅殿堂，最後也不過就是如一群乳波臀浪性感賣笑的派對女郎般，給人品頭論足打個分數踢出去，大家都只是隻被冷氣機高高在上傲慢測試不支倒地的「小綿羊」。老貝穿著西裝華服站上政治舞台懇求國際政治貴族們對他這商人垂青，和一群辣妹衣不蔽體搔首弄姿懇求老貝垂青又有何不同？這一個以老貝為中心、下有平民如 Sergio & Kira與美女們、上有傳統政治菁英們的「以虛華討好虛華」之循環結構，就這樣驚悚地拉開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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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ro di Loro，他們的金碧輝煌

此片表面上最搶眼的是派對美女們的乳波臀浪極盡虛華，但真正虛華的角色泰半是西裝男人們，反倒是在旁邊眼光抽離面帶不屑的女人們往往一針見血。抽離少女 Stella 冷冷點破「 20 歲配 70 歲太荒唐、你還和我爺爺一樣味道」、太座 Veronica 也冷冷點破「你有機會改善國家、但你只繼續開派對」。

沒辦法，派對開久對人奉承久了，這世界觀裡慢慢只剩歡樂派對不剩真實內容，做政治也只剩形象與民意卻不剩基本面的牛肉。老貝這電信巨賈的發跡是搞派對還是搞基本面，電影沒談；電影只靠小商人 Sergio 這用完就可丟的小配角，為老貝過去可能的發跡路程做出點暗示，和我們庸庸碌碌送紅包搞場面打通關節分食大餅的平民恐怕也沒啥不同。

電影高潮，採用史實中的 2009/04/06 阿基拉大地震，作為本片既寫實又象徵的「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之現形。寫實上，這場地震在史實中其實有被事前預測到、而且阿基拉 l'Aquila 這「鷹城」史上已經不知記載過多少次大地震了，只是義大利政府官僚安上「散佈謠言與恐慌」的大帽子硬壓下來當沒事、歷史多次地震加上專業事前預警仍然動不了虛華政治這顆大頑石。

電影老貝與史實老貝一樣來到了這裡、一樣煞有其事宣布全國緊急狀態、一樣走訪帳篷撫慰人民抱小孩、一樣登高一呼激情宣示重建... 而一回又一回重建多次、建得再富麗堂皇如文藝復興與新古典、我們看到地震震下來的內裡結構不就是一推就倒的空心磚？都已經進入現代還不應用耐震工法來加固個剪力牆？嘿嘿沒辦法，都更從來沒意在什麼民生的防災防震，都只意在炒地皮刺激營建業，你區區 Abruzzo小小首府 l'Aquila 以及一干小古城，都更防震五百年都輪不到你們、只有煞有其事回想國家榮光做建築文創的古蹟小保存。

片名點題的第二個意義呼之欲出：L'oro 就是「黃金」、就是金碧輝煌、和Loro「他們」發起音來一模一樣。整片談這麼多以老貝為中心從上到下的「他們」，他們那一切作為與建制都只不過是金碧輝煌的表象 L'oro di Loro，從小商人打造的美女派對、到老貝高來高去的政治手腕、到政客下鄉激情宣示抱小孩、到聯合國大雅之堂品味儀節、甚至到地震大國義大利的五百年文藝復興堂皇建築，都只是層皮一戳就破。至於真正在做事的基本面，大概就一群吃便當的救災人員吧 XD 繼續餐風露宿無人問、重建無期路遙遙、僅45公里外的下次 2016/08/24 中部大地震很快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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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衰老義大利，想玩請趁早

看完片的這天，報紙上才看到羅馬最新城市大危機：電扶梯故障修不完、導致地鐵關閉不完、垃圾遍地也收不完、同時竟然吸引觀光客收高額住宿税還收不完？羅馬人民彷彿司空見慣習以為常、外國觀光客與旅館業者已率先爆氣。喔喔，沒想到垃圾收不完等夏天發臭的城市危機，已經不是拿坡里專利、連羅馬也要跟進？這才是現實的「絕美之城」呀 XDD
https://bit.ly/2IYWfZJ ← 2019/04/26《衛報》報導羅馬城市公共服務危機

無獨有偶，本片這義大利中部 Abruzzo一帶十年間已兩次大地震毀滅古城死傷慘重，這種像紙一樣薄的古城只是無能官僚與腐敗政客的惡果嗎？不，正如「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義大利也不是一天造成的，早在文藝復興甚至更早就已深入國家土壤中，只不知沉痾到哪天能返。

保羅索倫提諾近年大爆發的第三部鉅作，一樣談個雄偉建築上的繁華與深邃、以及其下的腐敗與荒唐，只是就很感性或很感官的觀影經驗來說，我覺得前兩作《絕美之城》與《年輕氣盛》的繁華面美麗多了、其荒唐面則舒服多了，倒是這《上流世界》的繁華面令人皺眉、其荒唐面則令人不忍卒睹，是觀賞索氏華麗大電影的經驗中最不舒服的一次。不過老羅馬再爛、老藝術家再廢、老貝魯斯柯尼再荒唐，我們只要看到索倫提諾的繆思男神 Toni Servillo那雙純真的大眼與那張童真的面孔，誰還忍心橫眉豎目批判他們呢？

推薦能在戲院坐兩小時四十分的（復四表示）、喜歡義大利與義大利語的、喜歡華麗視覺盛大場面的、喜歡義式文戲激情狗血的、喜歡政商黑暗驚悚題材的、喜歡泳池遊艇電音派對的、喜歡美女肉體三點全露的觀眾們，都可來看看、看完來開罵、罵完來想想、想完飛羅馬 — 你永遠不知威尼斯何時會沉沒、拿坡里何時會發臭、翡冷翠何時被錢埋、比薩斜塔哪天會倒、米蘭哪天會走極右、維內托哪天鬧獨立、而羅馬哪天帝國再滅亡。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v0QlF_6j9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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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rizzo123    : 純推前傳：我愛上流
推 pttnowash   : 小綿羊mysmalllamb表示:這部必看
→ pttnowash   : 靠杯 結果這篇就是mysmalllamb發的
並不必看啦 :P 這片看下來不會太舒服、而且很漫長、更不好看懂... 三合一很容易生氣
※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60.215), 04/28/2019 07:58:57
推 orangeleeng : 認真文給推！我好愛絕美之城
推 wwpuma      : 開頭的那段話，正說明了現況有多麼糟糕
→ wwpuma      : 20歲的女神只是當下與老婆的感情消逝後，所投射老
→ wwpuma      : 婆年輕時的替代品，想想也是可悲
推 a13471      : 一次看完真的很不舒服，很寫實的描述了金玉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