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 關於小丑中的侏儒

[sunny1991225 (桑妮)]

身為早早看過<小丑>試片的觀眾之一，我對這部電影的情感其實蠻複雜的。當時收到編輯
邀稿時，我腦中對<小丑>第一時間的粗淺想法，更偏向它會是美國這幾年最重要的電影
之一，但並不是「最好」的電影(還請留意這個差別)。


它的問題跟困境是什麼，我其實另外有在釀電影撰長文描述(https://reurl.cc/24Z554)
，因為怕有打文嫌疑(還有閱讀困難)，就不完整貼上來了。但概略來說，我大概能理解為
什麼它在美國上映後沒有辦法受到評論擁戴(我相信導演兼編劇的Todd Phillips多少對這
點有自覺)，卻又有辦法贏得強調人道價值的威尼斯金獅的榮譽。雖然至今已有不少稱讚<
小丑>是在做人道關懷的說法，但我必須提醒的，是Todd Phillips使用的策略本質上非常
危險。我不確定是否是麥可漢內克給了這個說法，但我們似乎應該要去區分電影追求的
真實與外在世界的現實這兩個不同的東西，而一味的把悲慘的現實複製貼上到影像中，對
於追求真實有時候不但沒效，反而有害，所以<索爾之子>才永遠都把鏡頭景深放在一個可
以讓你模糊看到屍體，卻無法看清屍體細節的距離。


如果你仔細去看小丑裡頭追求的那種悲慘現實，它是非常空洞的。這裡的空洞並不是說電
影呈現的東西有什麼失實感，而是<小丑>展現的，是一個完全不為任何價值服務、也不往
任何價值傾倒的犬儒式悲慘世界。右派當然被罵得像狗一樣(電影的仇富態度不言而喻)，
但左派理想？你仔細看那個下層社會，根本也是一團烏煙瘴氣的人間煉獄，最後群眾上去
抗議也是因為本能性的恨和反智，根本一點理想都沒有。它有的是對邊緣人的同情，但可
能也只有對邊緣人的同情，所以它空洞。


但為什麼這麼努力去拼貼現實中的邊緣人慘況，甚至有點刻意的「去政治化」的<小丑>會
有效？我後來得到的結論是，那是因為Phillips拼貼慘況，不是真的要追求這些慘況在影
像中能表現的真實，而是為了達到一種喜劇形式的冒犯。換而言之，<小丑>本質上是
Phillips對美國當前片廠的影像風氣開的一個巨大玩笑(或者說諷刺)。它的笑點在於，它
自詡為為弱勢者服務，卻又沒有想要說清楚自己的服務是基於什麼樣的政治立場。它真實
力量的來源，是Phillips這樣的導演對於創作者與評論言論的過度安全和理想化(或者說
政治正確，雖然我很不想用這個詞)已經感到厭煩了。或許我們的確應該為某些政治理想
努力，或許我們也真的應該在鏡頭下追求真實而非現實，但當這些要求開始把創作者的理
念給齊一化時，會不會這些要求才是真正跟社會現況脫節的一方，也就是說，形成了另一
個安全、自給自足，卻與外界社會隔絕的小烏托邦？


當然，我們不可能去說Todd Phillips神機妙算到可以預料<小丑>會在影壇和文化掀起那
麼大的波瀾(我想這已經超出他的掌握跟預期了)，但從<小丑>透過種種挑釁常人(甚至到
像是剝削)的道德觀感來完成它對弱勢者關懷的策略中，我有窺見那麼一點「這部電影的
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玩笑」的厭世意味在。


說了這麼多看起來跟侏儒蓋瑞無關的事情，我想把重點拉回來：我會特別喜歡這個人物，
甚至覺得他的塑造比亞瑟還讓人帶感的原因是，蓋瑞是電影這一大堆對人類糟糕的道德
天性揭露和剝削中唯一透出的一點光亮。他是這場巨大的玩笑中，你唯一不希望當成玩
笑的那個存在。我們看亞瑟的人生充滿了這麼多失敗的人際關係，而這幾乎全跟電影想要
強調的「人性本如此」有關。當亞瑟在公車上狂笑，而乘客緘默時，你馬上就能察覺到，
電影試圖招喚的，是最直覺的、以貌取人式的道德不適感：承認吧，我們永遠都只是
在容忍，而不可能真的同理邊緣者。注意，我甚至不是說我們還有學習空間，我說的就是
，電影有一個很明白的觀點是「同理他者的不可能」。而唯一能跟這點形成矛盾的，我想
就是侏儒蓋瑞了，因為侏儒蓋瑞是那個唯一的慰藉，是所有人之中從未因為亞瑟的存在而
表達出任何一種不舒服的人。只有比自己還慘的弱者(侏儒)能夠完全的同情自己，這聽起
來很悲觀，但它至少讓這部憤世嫉俗的電影看起來不至於那麼完全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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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華：我知道很多人都會覺得一個上百歲的吸血鬼愛上16歲的女孩有多荒唐。他們肯
        定會想：一個有一世紀歷練的文藝青年會和愛看醜女貝蒂的女孩聊些什麼呢？
刀鋒：上帝阿！打從預告片上映時我就覺得你們這對狗男女噁心死了！
每晚我都做同一個惡夢，追著同一個小白臉，手中緊握著要捅進他胸口的木樁。
但每一個晚上......我總在釘死那個混蛋前就醒了！                   By 刀鋒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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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71.78.13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ovie/M.1570304075.A.B62.html
※ 編輯: sunny1991225 (111.71.78.13 臺灣), 10/06/2019 03:37:20
推 wree45      : 特別的觀影角度給推
推 aiFly       : 美國這幾年最有代表性的電影+1
※ 編輯: sunny1991225 (111.71.78.13 臺灣), 10/06/2019 03:56:15
推 lycs0908    : 我深信亞瑟不會殺他  又很怕亞瑟會殺
推 ianshadow   : 我覺得本片缺乏政治立場的原因是因為就亞瑟這個階
→ ianshadow   : 級的人而言，根本不會有什麼政治立場，他的行動純
→ ianshadow   : 粹只是對這個他無法理解的世界發出的怒吼、以及為了
→ ianshadow   : 讓自己的存在得以被看見。加諸任何的政治立場都會
推 mamajustgo  : 同理他者的不可能……好讓人不適的現實
→ ianshadow   : 讓電影失去真實性。
推 evilaffair  : 我今天會站在這裡被你們審判只因為我身為侏儒
推 jhforever   : 蠻...沙特式的他者觀？
→ FragrantJo  : 要成為美國這幾年最好的電影也太難了吧
推 orzisme     : 同意"小丑"會是美國川普時代下最重要的電影之一
推 orzisme     : 最好這種頭銜，眾口難調。但我想大家至少應該會承認
→ orzisme     : 他是近年最有膽量的大片廠電影。而且不怕挑釁觀眾
推 shampoopoo  : 不錯的觀點
推 shampoopoo  : 侏儒真的是亮點 某方面他是跟亞瑟處於差不多處境 也
→ shampoopoo  : 才能互相理解 戲份雖然少卻很印象深刻 在準備室受同
→ shampoopoo  : 事嘲笑+目睹殺人想逃跑被觀眾嘲笑
推 benwhowears5: 推此篇
推 jakechen1027: 推這篇
推 t13thbc     : 最大的諷刺就是只有相同有缺陷的人 才能感同身受
→ t13thbc     :  其實連亞瑟的老闆也只是嘴巴說我很喜歡你亞瑟 這這
→ t13thbc     : 種流於表面的善意
推 shannon8188 : 推～
推 badguy227   : 我覺得故意安排一個侏儒角色進來是導演故意製造一
→ badguy227   : 個反差，證明心理缺陷疾病不亞於身體缺陷，每個人
→ badguy227   : 都是不同個體不是外表正常的人就是健康正常
推 vince4687   : 推
推 VUVCOM      : 推 影片看完最棒的還是大家討論下 可以看到不同面向
→ VUVCOM      : 的想法
推 pattda      : 的確 給完小卡片就在等媽媽的反應是好還是壞
→ pattda      : 結果是比壞還要壞 這太現實了
→ pattda      : 只有他不會用異樣眼光看亞瑟真的太悲了~ 同理心
→ pattda      : 只有這時能有其發揮 鑽木取火式的小火光
→ pattda      : 這次的挑釁 比較像是導演跟男主少數相似之處
→ pattda      : 這兩個有關在小房間為劇本做定調
推 b52568384   : 看到蓋瑞沒事很開心
推 aiFly       : 說到身體缺陷，推薦跟去年埃及的推奧片逆風旅行對照
推 pattda      : 講到仇富 看到後面一直想一件事 蝙蝠俠他爸是不是
→ pattda      : 是不是被黑了XD 當然這次他有其象徵 只是蝙蝠爸
推 Luvsic      : 不沙特，沙特的他者是立基於現象學思維的，強調意識
→ Luvsic      : 主體對於外在資訊顯現的接收，他者及地獄也是在處理
→ Luvsic      : 這個我們無法控制別人對於接收訊息的處理的恐懼
→ Luvsic      : 而無法同理他人痛苦則是更為直覺的一種倫理上的天真
→ Luvsic      : ，假定人們可以同理他人之痛苦，進而或許做些什麼，
→ Luvsic      : 這種天真除了一種人性本善的相信外，也受了資本社會
→ Luvsic      : 下富人常常以捐款、基金會（但深究下或許是不得要領
→ Luvsic      : 的投錢）等方式幫助弱勢的表象所導致的印象
→ pattda      : 一像都是...DC的班叔 背景戲院 道具槍 人物四人
→ pattda      : 以前在電影就是這麼單薄 真不習慣他戲多XD
→ pattda      : 一向
推 toyamaK52   : 然而這樣真誠的蓋瑞 開門那段還是讓一堆觀眾笑了
推 Luvsic      : 笑了我還真覺得沒什麼，在一個緊繃的狀況下遇到reli
→ Luvsic      : ef人們本來就很容易發笑
→ Luvsic      : 而且那段也算是有一定黑色幽默的鏡頭語言，不覺得那
→ Luvsic      : 段需要作為什麼社會現象來解讀批判觀影大眾（非指樓
→ Luvsic      : 上，而是這幾天在電影版有看到類似聲音）
推 VUVCOM      : 其實真的不要因為笑不笑而劃分，畢竟觀感大家不同，
→ VUVCOM      : 因為這樣劃分對應亞瑟的問題真的很值得思考
→ VUVCOM      : 我是屬兩邊論點都看都理解但不用去指責
推 lulicat     : 我是覺得同理他人是一種漸進式的學習過程，有心的話
→ lulicat     : ，不至於完全做不到，但當然還是會有無法體會或想像
→ lulicat     : 的部分，所以才需要包容與接納，只是也不能勉強
推 artyman     : 昨天去看 唯一全場大笑的地方就是侏儒那段
→ artyman     : 但我完全笑不出來
→ firemm444   : 林宏勳
推 ray90910    : Luv大說得真準 我差點要對大家笑侏儒那邊大作文章XD
推 visviva     : 推
推 Blazeleo819 : 滿特別的觀點,謝謝分享
推 kandazin18  : 推此篇
推 Aliensoul   : 推
推 yuuirain    : 推
推 abcd425heart: 有目的才有政治立場，這片的弱勢只是發洩
推 OoJudyoO    : 親他額頭時有放鬆的笑
→ OoJudyoO    : 蓋瑞很可愛
推 shesheder   : 推
推 kshtainan   :
推 orang164    : 推
推 devin0329   : 推
推 avoidless   : 推觀點 這部真的好多值得討論
推 bearweb     : 我本身個子就矮小 當我看到莫瑞死掉時我只感到可怕
→ bearweb     : 因為我知道除非亞瑟幫他開門不然就是只有被殺的份
→ bearweb     :  這個片段是整部電影讓我感到最驚恐的地方
推 bearweb     : 但卻是部分人覺得最好笑的一段 這很荒謬對吧
推 yokan       :
推 retsuya001  : 大推
推 EAsoN1123   : 推
推 SUJO        : 推
推 alen3822    : 我還記得之前吃飯的時候後面不斷的出現那種尖叫的聲
→ alen3822    : 音，老實說還真的很難不厭惡
→ alen3822    : 但等到我結帳時轉頭才發現是一個老母親餵一個看起
→ alen3822    : 來也有3,40歲的人吃飯，就覺得很慚愧
→ alen3822    : 不過也許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有時後也只
→ alen3822    : 能緘默而已
推 aeoleron    : 說對了 就是度爛政治正確（兩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