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雷] 愛美獎行動 Misbehaviour

[mysmalllamb (小羊)]

本週英國女權片《愛美獎行動》，雖然談的是女權議題、舞台設在極具爭議的 1970 年世界小姐選美，但它談起女權來一點都沒有嚴肅的辯論與戰鬥、反而都在參加小團體打小游擊、都在嘻嘻哈哈畫海報搞塗鴉、都在穿衣扮裝玩時下正夯 007或 Italian Job等電影的「偷天換日」遊戲... 說穿了就是青春一回聲嘶力竭做個爽 XD 其實不論女權勞權還是種族權利，都不能只有嚴肅講道理的政治與學術辯論，而都要這些年輕熱血衝動愛玩的力量，他們（在此片則是她們）看似不學無術又不負責任把社會體制搞一團亂，但往往她們這些「來亂的」才能給僵固社會找到一個破口。

本片這些「反選美」的女權份子有深思熟慮嗎？那倒也未必，其中最有學問的只是 Keira Knightley飾演的年長大學生 Sally Alexander，她女兒都長大了才去報考 UCL（雖然場景好像不在 UCL）。她在 UCL學習的是「勞權」問題牽涉很多馬克思主義，不過她身為女學生也面臨性別天花板，反而在街頭跟著另一位戰鬥女主 Jo Robinson才升級問題意識到「女權」，一起搞運動時盯上了物化女性最嚴重的「世界小姐選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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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她們看不見的世界小姐選美背後另一章，則是兩位黑人女主角，包括格拉納達小姐 Jennifer Hosten 與南非臨時派出作為河蟹的「非南小姐」Pearl Jansen ，這場選美對她們來說是一場截然不同的「民族權利」戰爭。選美候選人這邊的白人，則也有極端逢迎的美國小姐 Sandra 以及極厭倦這一切性別凝視的瑞典小姐 Marjorie 。此片角色眾多，而且視角一直跳來跳去地，一下跳到選美方一下跳到女權方，而且在兩方內部都有爭執與辯論，只是往往丟出了衝突也不去解決... 那說到最後，此片的立場與它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以五彩繽紛追趕跑跳甚至嘻嘻哈哈的商業片來說，這種議題的「模糊」是很惱人的，看完電影後不論是要刷女權價值、勞權價值、種族價值、還是刷美女顏值，那可是樣樣都有但樣樣都不精、想刷什麼 feel-good感都刷不到位。不過就我看，此片好像就是很有意地要在各種熱血正義感當中丟下一些令人不悅的衝突因子，令人每每如野馬準備衝鋒時、卻又勒住韁繩叫牠別衝。其實，針對歷史電影我比較喜歡這樣的群戲詮釋、別太快站穩立場說清楚目標：人人在這複雜事件的當下都有其立場、都有其盤算，到底一個事件有多少面向多少解讀與多少干涉取向？都要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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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眾多角色中，比較能公認是敵人的，大概就選美協會主席 Eric Morley與主持人 Bob Hope 這兩位吧？他們在本片中也不是壞人，而就是老派紳士，他們的保守世界觀就是「世界很亂，需要美的事物令人振奮」就要辦選美，只是他們自家的兩位夫人也都忍不住了，倒是這「忍不住」也有兩種不同的取向：Dolores Hope的做法是消極嘲諷笑看這一切、等老公一敗塗地再拍拍他「這也沒啥大不了」；Julia Morley的做法倒是積極上爬，既然老公把這事業做到國際頂尖，我身為女性就來積極投入管理，一個專屬男性的大英國協俱樂部與各種商業場合，不也為我這女子開了門？

從這兩位夫人的不同取向，可以呼應到本片片頭兩位女權主角相遇的關鍵句：「那個位置是父權社會給的，妳真的要坐？」這個關於「位置」或說「舞台」的思考，於是成為全片從頭到尾的論辯核心：平權是理想、世界有現實，那我們要不要善用現實中垂手可得的位置與舞台、來把平權的理想做大呢？類似的辯論，近年的各種社會運動都常見，譬如運動份子每天在估狗又憑什麼反 Google ？譬如反臉書的自己動員還不是用Facebook？譬如反電子業剝削的難道自己不用 iPhone 串聯？譬如反中國的自己是不是也愛用各種 Made in China？運動久了討論多了，遲早遇到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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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像影集一樣規模龐大而且人人各有盤算的「群戲」電影，就要打開角色地圖。且先把那兩位有權有勢大男人與他們的太座撇開，我們可以看到此片尋尋覓覓的主角群大概有八人，他們幾乎是兩兩相對展開一場理念辯論淘汰賽、淘汰對方後吸納對方的理念進行下一場辯論、最後這場「選美」台前台後的勝利者終於照面展開決賽！這場理念辯論淘汰賽的成員有：

第一輪，八強賽
Jennifer & Pearl  辯論：要不要擁抱這個拿我當河蟹工具的「選美」？
Sandra & Marjorie 辯論：我們身為衣食無虞的白人，該怎麼看待選美？
Sally & 母親辯論：我們還要不要「美」？要不要美美地出去社交演示？
 Jo & 運動同道們辯論：我們做女性培力，為何花時間精力高調搞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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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輪，四強準決賽
Jennifer & Marjorie 辯論：我們來這裡讓男人們品頭論足，所為何來？
Sally & Jo  辯論：我們搞抗爭，塗鴉破壞很爽快，為什麼還要上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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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輪，決賽
Sally & Jennifer辯論：選美成就我的平權 vs 也請小心選美蠶食鯨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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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到底「選美」這件事情該怎麼看待？儘管誰都知道在最基本的女權敘事中它就是個明確的敵人，但本片並不把它當一個單一價值的載體，而把它當一個多樣價值競爭的場域。「選美」這件事，既有表演的力量、又有媒體的力量，既然表演與媒體都是或千年或百年的父權產物，那父權世界既然給出了這個位子，妳坐得舒服嗎？當然坐得不夠舒服，但必須要坐，才能改變。

此片談勞權、談女權、談種族平權，都是次要議題，主要議題還是針對媒體、表演、甚至「美」這件事：難道我們覺得這些抗議份子不美嗎？看看片尾每一個片中年輕女子的老年今日，難道不是一個個都美美地投身醫療、學術、社運、藝術等眾多領域嗎？回想這場 1970 的風波，日後造成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女權運動，難道世人評價她們並呼應她們訴求，真的完全是受平權價值吸引而願意投身支持嗎？

還不如說，世人是看了這場「選美」大秀當中更美的風景、一場熱情奔放的抗議大秀，這才讓她們的訴求一發不可收拾、放送全球引領人們。這結局是令人欣喜的，在這「選美」仍無法動搖的第一仗，是肩負民族使命的格拉納達小姐與「非南」小姐贏得了；第一仗吃土還要打官司的女權運動份子們，翌晨已有全球無數報紙看見了她們，而迎面而來的官司怎麼打？媽媽拍拍女兒「我幫你找件衣服，美美地出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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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不完美的世界裡，出庭打官司只是個純粹的法律與正義辯論嗎？也許應該是，可惜當然不 XD 我們這世界難道可以脫離「美」而存在嗎？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但那一天還很遙遠、甚至可能永遠不會達成，但至少人們可以接受這現實、挪用這現實、進而試圖改變這現實。選美這行之有年的盛會與其制度也許牢不可破，但「美」的內容可以鬆動，至少它可以不再是「量身秤重的牲口市場」，它可以是人們的博愛與仁心、可以是專注與努力、可以是為了信念一往無前的揮灑，而且一場場「美」的戰爭可以爭取貨真價實的改變。

推薦喜愛選美與討厭選美的、喜愛 1970 英國嬉皮風的、嚮往上世紀「佔屋」與「公社」等左派、關注性別階級種族等各類平權議題的、以及對媒體表演與「美」等問題有疑問或意見的觀眾，來看一群嬉皮年少輕狂一回、也來看一群選美少女探索一場浮華大夢，不論是平權運動還是華麗大秀，那都是美的饗宴、也都是有志之士可以見縫插針伸張價值的戰場。本片是非常考究的，許多角色都栩栩如生地重現了當年風采，甚至兩位沙文老男人堅持保守價值的熱情也有其美感！此片之「美」唯一的遺憾，也許是沒借到當年場地 Royal Albert Hall，在那搞起抗爭才是頂級華麗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xpjU7wY4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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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lunenoir    : 我也超喜歡這部，謝謝你這麼用心把辯論列出來！！
→ lunenoir    : 我覺得他們這樣架構故事真的非常非常厲害，另外我
→ lunenoir    : 覺得主持人跟他太太，還有主辦人跟他太太之間的關係
→ lunenoir    : 其實也都很值得玩味，真的是用一部電影訴說用這各
→ lunenoir    : 種角度看女權，雖然個人被歸列在喜劇我覺得還是有點
→ lunenoir    : 牽強XD"，但的確他們很努力要朝著喜劇那個方向走
故事架構真正厲害！給這麼多不同的人都找到了有意義的位置
※ 編輯: mysmalllamb (1.171.163.82 臺灣), 06/05/2020 03:4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