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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 前天上架了去年上映的比利時二戰片 Wil (2023) 台譯《烽火兩極》，原文片名既是主角的姓也是其名 Wilfried Wils，故事給他取這名字顯然考驗他「意志」，而台譯片名明確指出二戰烽火下一個比利時內部亦有兩極社會選邊站隊。話說比利時拍一戰尚可風光英勇細數他們如何在國王領導下聯合英法抵禦德軍，但比利時的二戰歷史可一點不光彩：西歐富國中一戰被破壞最慘就是比利時，因此到二戰開打時彷彿噩夢重現早就皮皮剉，尤其沒打過一戰的荷蘭竟不自量力打了幾天鹿特丹馬上被炸平！因此比利時快速投降在二戰數年中幾乎都是當個 Nazi Collabora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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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佔領，無奈苟活
真要說比利時全都是「納粹協力者」？那當然也不盡然，也是有反抗軍在對納粹佔領者零星滋事、或是窩藏偷渡搶救被迫害的猶太人們。談到猶太人，在比利時最多猶太人的當然就是荷語區第一大城、在歐洲算前三大港的安特衛普 Antwerpen，早在1500前後西班牙迫害猶太人時這裡就是他們流離的重要據點、也快速發展各種產業包括安特衛普最有利可圖的「鑽石貿易」！不過儘管一個城市總是要有富商帶動城市經濟令它欣欣向榮，但蕭條或不平等的年代富商反而招人紅眼，而戰間期大蕭條後 1930s德國發生的「反猶」在歐洲各地也風起雲湧，在安特衛普當然也群情激憤！
因此這部比利時二戰片首先必是「佔領電影」，也許有 10%英雄戲份但 90%都是五味雜陳的窩囊妥協，其中恐怕 60%都是走路有風的「納粹協力」僅有 30%留給「灰色地帶」的苟活空間！話說二戰後所有被解放國家都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與納粹保持距離，可是他們都過過了五年左右的佔領日常 (!)真能一路清白到底？本片原著小說就試圖重建一個人情眉角現實世故的複雜社會，也許以刻板印象來看許多角色各有其後世歷史定義的社會位置宛如一個蘿蔔一個坑？但這些角色也許都只意在提供一個相較靜態的時代背景，讓唯一動態的主角 Wilfried/Wil 見證思量掙扎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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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領哲學，旁觀不語
故事背景：年輕主角 Wil在佔領期間局勢漸安定下來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安特衛普警察局」，他們要做的並非如承平警察維持治安，而是當德軍助理幫德軍維持任務順暢進行！開場他與同梯搭檔 Lode 受完新訓馬上接受震撼教育，不過震撼教育先從令人臉上三條線的苟活哲學開始：老油條警長 Jean 先照本宣科「你們的制服是國家的榮耀、你們的任務是人民的安全」，誰知兩句官腔後關起門來，真正重要的一課竟是「你們新訓學的和我剛剛說的統統是放屁」XD，在這亂世下毫無實權的警察哲學就是「不可說」，甚至這哲學也不能明說只能透過法蘭德斯童謠盡在不言中！
這童謠啟示的「我們站在一旁靜看」很庸碌墮落嗎？那也不一定，有人看見納粹暴行時只靜靜旁觀一聲不吭，有人看見反抗軍義行一樣摸摸鼻子當作沒發生，前者順風是逢迎協力後者逆風是道德勇氣，同一哲學可以載舟亦能覆舟仍考驗你的價值原則與處世品格！雖然介紹這哲學的是 Netflix比劇《絕夜逢生》那位獐頭鼠目演員 Jan Bijvoet、看他演起警長老氣橫秋就是一臉自甘墮落隨波逐流樣，但有朝一日主角 Wil看警長自己如何實踐這哲學時才是痛徹心扉又五味雜陳！這樣的「靜看哲學」只是一切為己的「明哲保身」嗎？反而不論正反都更像是種「無為」甚至「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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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哲保身 or 道德勇氣？
也許主角 Wil代言的就是戰爭中最委曲壓抑的平凡小民：他們見識淺薄所知有限、沒理想志氣也沒憤懣仇怨，面對亂世不知所措只想安穩度過這一切、但為了「安穩」要去積極做什麼？他又缺乏投機慾望與道德勇氣。這種身段可以代言二戰比利時「時代精神」嗎？當然這時的比利時仍有其「兩極」與其間複雜光譜，本片也讓 Wil穿針引線帶觀眾見識時下社會百態，他自己也時常熱血沸騰在兩極間搖擺，甚至如以警匪或諜報片型來看他根本是「雙面諜」儼然可左右戰局！但他最終是要回歸無為的，就如比利時也只隨波逐流撐過二戰，本片充其量就在描述一個無為心態的養成。
故事開始：Wil 與搭檔 Lode 第一次任務，就是輔助一位德軍憲兵去查訪一個猶太富人家，此時 1942 安特衛普這邊德軍早在盯猶太人處處找他們麻煩、而比利時鄉民也樂得跟著德國一起趕走猶太瓜分其財產！這晚德軍憲兵一人前來，他們雖知「照規定不是應該兩人嗎」但謹守警長教誨視而不見，果然這德軍也是在偷雞摸狗 XD 仗恃權力要來向猶太人索賄！然而這德軍有權有槍一言不合準備屠殺猶太一家三口時， Wil & Lode 真的還能謹守「視而不見」原則嗎？兩人如電影英雄般發揮了道德勇氣、殺了德軍毀屍滅跡救了猶太良民！但潘朵拉盒子已然打開將有無數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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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救援，是理想還是浪漫？
考驗一，犯了事殺了德軍該怎麼收拾？在此人心惶惶各有盤算不信任彼此，Wil & Lode表面「只有你知我知」其實都偷偷找了外援，兩邊外援剛好就是戰爭佔領時的「兩極」勢力各有不同作法！幸也不幸地，他們兩個身為警察接近公權力資源，兩邊都願意給他們面子幫擦他們屁股，但這幫忙一定有利益交換未來既留把柄又留人情債：一邊是平常看似肉鋪忙於工作的 Lode 他們家，他屠夫爸爸與媽媽姊姊初時對 Wil超不信任，但只要 Wil在其庸碌人生中露出一點「道德勇氣」就令對方感動莫名彷彿德不孤必有鄰，甚至嗆辣姊姊 Yvette 嚮往革命結合愛情 XD 與 Wil陷入熱戀！
熱戀男女手牽著手漫遊安特衛普，很快見識更大的地下組織「白色運動」！他們大多是知識份子與理想主義者，多方掌握情報保護共產主義者與猶太人，尤其時下民間反猶主義三天兩頭都有鄉民組織的「猶太區攻擊」，他們「白色運動」要掌握每次攻擊時間地點預先疏散！而要掌握情報當然有賴任職警局的 Wil & Lode 平日幫忙睜大眼睛打探消息... 看到什麼不該發生的事當場「視而不見」是本片這安特衛普警局的 SOP，那回頭在背後分享情報是否有違這原則？做過一點義舉而得女生欣賞陷入熱戀的 Wil一時熱血沸騰拍胸脯保證！話說得爽快漂亮，真做起來必惹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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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協力，是無奈還是自利？
而另一邊幫 Wil喬事的地方頭人 Verschaffel，他在地方德高望重背後有民意基礎、他配合德軍上校下治理地方上可達天聽，畢竟德軍佔領儘管以民主與國族大義來說無可容忍、但法蘭德斯小民窮苦久了才不管大義只想要繁榮！關於繁榮的納粹政宣就是「猶太人如老鼠般」榨取我們利益、底下的潛台詞則是「瓜分猶太財產」我們人人雨露均霑都能富起來！當然這也是人人若有似無「心照不宣」：只見極右鄉民聚集傳統小酒館唱跳著傳統舞曲、能說善道的地方菁英三不五時號召反猶動員出征，把猶太富人一家家嚇跑趕跑後、再由律師代書分配其房產店面給法蘭德斯人經營。
當我們看見這些與 2020s似曾相識的極右鄉民時，本片這「兩極」要說是「左右之爭」嗎？本片真左派共產主義者根本給納粹槍斃好玩的，真正還有希望願景熱情努力令主角 Wil猶豫抉擇的，不論地下反抗還是納粹協力通通是右派價值，所差者只是人們身在隨人顧命的佔領時代是否還留有「良心」不對不公不義視而不見！話說一個安特衛普有人反抗有人協力各有不同風景，一般市民包括主角 Wil又知道多少？當然人人或多或少都知道，Wil 自己也知，但這些理智上人盡皆知的現象會有多少放在心裡衝擊自己的良知？本片在沈鬱壓抑的日常背景中還要做很多大戲給 Wil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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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逃避的，要經驗衝擊
(1) 你為救一家殺一德軍是見義勇為？換來的是納粹屠殺代罪羔羊十倍人命！但你也沒種出面扛責賠自己小命；(2) 你逞英雄惹了大禍要人擦屁股，幫擦屁股的卻非善類還拉你同流合污；(3) 極右鄉民小酒館充滿傳統陽剛的法蘭德斯舊日鄉愁，(4) 極右鄉民電影院全場只有法蘭德斯人，一樣異口同聲 "Sieg Heil"群情激憤痛恨猶太人！(5) 極右鄉民出征猶太，新仇舊恨累積至今就等風水輪流轉，「今天起是我們的時代」站對陣營跟對風向就殺紅了眼吃乾抹淨！(6) 參與極右一起取暖的鄉民，如像 Wil一般還想當個不沾鍋？殺猶太人以表忠誠的「投名狀」時刻遲早到來！
相對地另一邊反抗陣營「白色運動」則充滿浪漫甚至迷幻：(1) 當納粹鷹犬雖安穩卻被女生唾棄，反之冒個小險反抗一回女生從此刮目相看！(2) 藏匿猶太人雖要量入為出小心戰兢，但許多情義會心乃至浪漫交心讓庸碌人生不再平凡！(3) 冒險開花結果成功偷渡猶太人，革命情侶心花怒放舞動城市渾身賀爾蒙！(4) 革命就別去極右保守傳統小酒館、要來柏林雖已被禁安特衛普仍弦歌不輟的二零夜總會當個 flapper！(5) 只是你以為革命愛情與夜總會風情都是自由多元的左派專利？其實納粹軍官一樣酒色財氣夜夜笙歌，革命舞曲不知不覺已跳到德軍上校 Gregor 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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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惡魔？只是一回 business
一部二戰電影當「納粹」降臨眼前時會有何形象？本片也安排了一位小反派殺人如麻盡情使壞，毫無良知宛如惡魔投射觀眾心中的嫉惡如仇；然而大反派卻一改金髮碧眼亞利安純種菁英的冷血無良虐待狂形象，反而請個黑髮粗獷哈薩克演員飾演納粹上校 Gregor 超接法蘭德斯地氣：他與當地頭人 Verschaffel合作愉快魚水相幫、他剷除猶太正合當地鄉民利益就善用鄉民資源、他融入當地夜總會還養當地情婦佈建在地線人... 就算面對主角 Wil這種玩票反抗軍實質戀愛腦 XD 他亦能觀察傾聽投其所好恩威並濟收為己用！只是本片最渾噩庸碌的 Wil又有什麼平庸動機呢？
像 Wil這種人與其說心懷理想不如說更在意小確幸、與其說道德勇氣搶救猶太不如說只是 I need a friend、與其說民主正義忠君愛國不如說只是享受革命愛情、一旦東窗事發他雙腿發軟悔不當初就怕連累家人與愛人！那給你上達天聽由納粹上校「保護你與家人安全」你配不配合？當納粹小兵橫著走路殺人為樂不可一世時，納粹領導願網開一面既往不咎還雨露均霑？這無關意識型態純粹 business 大家合作把事辦成就是好夥伴！理智想起各種人道與情義當然應寧死不屈，但本片除了做華麗大戲給 Wil體驗革命快感外、亦做好幾場緩慢鏡頭的血腥驚悚考驗 Wil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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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一回？終歸 Belgian Solution
本片在比利時當代也算是極難得地大牌雲集！有《絕夜逢生》Jan Bijvoet 已算中老年小咖、有《T教授》Korn De Bouw 擔綱中生代長輩、有《法蘭德斯之獅》Jan Decleir 擔綱重量級耆老、有比利時老狐狸擔當 Gene Bervoets登高一呼滿口煽動語言、亦有荷蘭女強人擔當 Karina Smulders驚天開殺嚇壞黑白兩道！但不論反抗的還是協力的這麼多位長輩形象，最終都血肉模糊不成人形如刀俎魚肉般掛在冷凍庫... 這戰時佔領的「兩極比利時」平常再多光明理想黑暗慾望喊得震天響、你揮灑熱情逾越一回以為一己真能成就什麼？其實只是飛蛾撲火船過無痕湮沒於歷史洪流。
Wil 最終做了最比利時的抉擇，道德上是冷漠自保理智上是自忖斤兩：小小比利時從建國就是歐陸列強「十字路口」中立緩衝區、兩百年至今養成的國格也是搓湯圓的Belgian Solution，那我們還期待小比國與小比人面臨二戰能發揮道德勇氣當一回英雄？也許不識戰火殘酷的九零後幸福世代已養成了天真理想，本片就以世故蒼涼的老爺爺口吻細數無奈罪咎："Ik stond erbij en ik keek ernaar"「我站在那靜看一切」本片海報都開宗明義了，歷史巨輪滾過我們哪有什麼英雄奮起的空間？面對當下 2020s亂局還能不痛不癢滑著手機呼喊天真的正義？推薦 Netflix靜心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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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ysmalllamb (213.109.200.192 德國), 02/03/2024 08:1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