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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終章 宮人們忙進忙出,端著一盆盆的熱水跑進殿內,幾個產婆和太醫七嘴八舌的,到處都是紛 亂的人聲,然後侍女們端出了一盆盆怵目驚心鮮紅的血水。因為不能進產房,蒼與丹陽兩 人坐在殿外的座椅上,焦急的等待著。 蒼與丹陽兩人幾乎都坐立不安,蒼手中焦躁的捏著碧璽珠玉手串發出了清脆的硍硍磕磕聲 響,他力道大的指節都泛白了。丹陽看著心疼,趕緊拿出手絹替蒼擦擦額角的汗水。安慰 道,「陛下…,喝口茶吧…。」 沒一會兒主事太醫的臉色鐵青的快步走出殿外,到了陛下跟前,語氣甚至還有些猶豫不決 。「陛下…」 「怎麼回事…?快說!」 「娘娘似乎是…中了毒了…」太醫口吃著,表情是一臉頹喪卻又慌張。 「好端端的為什麼會中毒?」蒼震怒不已。才擦過汗的前額又浮了涔涔的汗水,表情更是 不安。「現在人怎麼樣了?」 「陛下…微臣本是要問陛下,是要保胎兒還是保娘娘,但是娘娘她…已經快要不行了…」 太醫低著頭,蒼與丹陽聽的這句話,趕緊跑進殿內。 殿內都是沉重的血腥味,一旁的侍女們已經一個個跪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產婆此時抱起 了一個瘦弱乾癟的小女嬰,小嬰兒一點哭聲都沒有,小小的身子愫愫的顫抖著,看起來相 當病弱。產婆向蒼稟報。「娘娘產下小公主…」 蒼看了一眼孩子,沉重的走向了面色唇色幾乎白得像雪一樣的浮萍,重重的握住她的手, 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浮萍…」 「蒼…」浮萍的聲音已經毫無氣力。她看著蒼,已經慘白的透著淺紫的唇微微的笑了。「 我如此對不起你…,就不必為這樣的我流淚了。」 蒼搖搖頭,「妳又有什麼錯呢…?都是因為本王…」 浮萍沒有接蒼的話,而是把眼神放在了一旁哭泣不已的丹陽身上。她努力的伸出手,眼神 已經不可抑止的渙散迷離。 她的聲音已經破碎而沙啞,「姐姐,求求妳…替嬪妾照顧這個孩子…求求妳…浮萍只信得 過妳一人…拜託不要拒絕我…」 「浮萍…」丹陽哀慟的神情似乎也嚇壞了,趕緊接近了她,但是沒能夠來得及握住她的手 ,浮萍的手就這麼垂了下來,咚的一聲敲打在床榻上,原本緊握在手心的那枚金銀雙環戒 ,就這樣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丹陽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倒在浮萍的被褥前,緊緊地抓著她還沒有失去體溫的柔荑不停的 搖晃著,只可惜浮萍半閉著的眼睛再也沒有重現原本的光芒,死灰的面容也再沒現出原本 的生氣,就這樣緩緩地離開了。床上的血跡,就這樣緩緩的暈開,就像在柔軟的被褥間開 出了燦爛的花朵一般。 也在同時,小公主的哭聲,響徹了整座宮殿。 *** *** *** *** 浮萍按照貴妃儀制下葬,此消息傳到了邊境大角將軍的耳中,使得他悲慟萬分,蒼也特例 讓大角將軍與鼎回來奔喪,由亢暫守崗位。浮萍所生的女兒是長公主,被起名為靜,是一 條銀白色的龍,如同舅父鼎一般,是一頭烏黑的頭髮,雖不像是蒼那樣帶著些許青色,也 沒有任何人懷疑她的血緣。 浮萍的死因,被調查出是因為王后娘娘所給的那一碗砂仁鯽魚湯,加了馬錢子與箭毒木。 下手的侍女叫做芎,是先前丹陽指派到聚荷宮的侍女,事情調查之後馬上被處死,而丹陽 難辭其咎,因此暫時被封在宮中幾個月,不得出入,貴妃雲雨暫代王后職責。 雖然蒼對外宣稱此案是芎一人主謀,而丹陽只是管理下人方式不佳而閉門思過,但底下的 嬪妃並不這樣想。「真想不到王后娘娘看似單純毫無心機,卻如此毒辣呢。」淑妃棗似乎 得意洋洋,意氣風發。 「她們不是非常親厚的好姐妹嗎?真是看不出來。」 「住口。堂堂王后娘娘,豈是可以這樣被隨便議論的。」雲雨的表情嚴肅而冷靜。「誰再 說,本宮就掌誰的嘴。」 棗並未示弱,抿了一口茶,嬌笑著。「也是,要是王后頭銜被拔除,貴妃姐姐就是名正言 順的王后了呢,此氣勢真是不敢小覷啊。」 「太妃與陛下駕到。」此時進殿的是珆與蒼,幾位嬪妃趕緊從座椅上起身行禮。 自從浮萍死後,蒼已經許久沒有進後宮,他的神情依然頹喪而悲戚,似乎並沒有輕易走出 失去浮萍的傷痛。 而珆已經有些不良於行了,緩緩被蒼身旁的心攙扶著進殿,表情雖然已經沒了以往的狠辣 ,身子也比以前來得瘦弱得多,卻仍然盛氣凌人。上座之後,珆緩緩抬眼看了一眼眾嬪妃 一個個像是花朵一般的臉孔堆著恭敬的微笑,冷冷地開口。「來人,掌淑妃的嘴。」 淑妃棗慌忙喊著饒命,仍然被下人緊緊架著,用木尺擊打嘴唇與臉頰數十下,殿內就這麼 寂靜的聽著那木尺劈啪脆響及棗微弱的哭聲,細緻的臉部肌膚馬上就紅腫了起來,嘴唇上 也泛了血絲。 「哀家當年是貴妃的時候,再如何刁蠻也絕對不敢議論高高在上的王后。妳倒是有出息, 沒有妳表姨母優秀,卻不知哪裡習得這樣的態度,如此出言不遜,當哀家死了嗎?」珆瞇 著眼,冷笑著說。 「臣妾知道錯了…」棗慌忙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好不心疼,但蒼只是淡淡地看著殿中幾人 ,沒有與任何人眼神交會。「望母妃原諒。」 「雲雨也是,個性如此軟弱,身為貴妃卻無法好好教導下面的宮嬪,任由這些不知天高地 厚的嬪妃們碎嘴,愧對妳貴妃的身分。哀家就罰妳停俸半年,學著點丹陽的霸氣吧。」珆 轉頭薄責道。 「是臣妾教導無方,望母妃息怒。」雲雨也低頭認錯。 「本王近來忙於朝政,妳們好自為之。」蒼說話緩慢而毫無氣力,看著底下的嬪妃的眼神 ,沒有一點愛憐與親厚。浮萍一死,他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飄盪虛浮,了無生氣,使得 嬪妃們臉色一個個凝重了起來。「本王這兩天只是讓王后好好靜靜心,避免操煩過度。宮 內的事情就交給貴妃。妳謹慎些,別勞煩母妃操心。」 說到珆的時候,蒼與珆的眼神微微交會,而珆像是極度恐懼一般的馬上躲避開來,為此蒼 相當滿意的微笑著,甚至還拉過了珆的手輕拍,她不敢在人前表現得明顯,只和藹的笑著 ,但是眼角卻不自覺的顫抖扭曲著。 蒼知道這對珆來說是如此可怕的折磨,但也唯有這樣,他的心裡會好受一些。用這樣的威 嚇懷柔方式,也是在警告珆松的事。他知道了當年是松殺了父王,所以珆才會在面對蒼時 如此膽戰心驚,惶恐不安,他抓住這點來控制珆的一舉一動。 雖然與松這個弟弟一向情感短淺,但沒有他這樣的舉動,他還不知道甚麼時候會登基呢。 只是一旦有過這樣的行為,蒼是斷斷不會信任他了,沒想到曾經乖巧單純的弟弟會變得如 此陌生而可怕,或許這就是當初蒼對松冷漠不聞不問的報應吧。 「是,陛下。」雲雨端詳著蒼的容顏,謹慎的叮嚀著。「陛下也別傷心壞了,身子要緊。 」 「知道了。」蒼面無表情的回答。 *** *** *** *** 結束了與嬪妃們的會面,蒼再次回到了赤陽宮,他每天晚上都在這裡待到三更,也都問丹 陽重複的問題。 而丹陽一如往常的倔強,什麼都不肯說。一直到最近的調查進展,發現了當天丹陽的確派 了萌與芎接觸,安排下藥。但是受了極刑的萌吐實,娘娘派她給了芎的那一包藥不是什麼 箭毒木,而是打胎藥。 「丹陽,妳為什麼在她的湯裡頭下藥?」 「因為浮萍懷的不是陛下的骨肉啊。」丹陽面對質問總是理直氣壯的。但是想起來浮萍的 離開,她仍然覺得惋惜與不捨。丹陽一直知道兩人的個性本就相反,溫婉的浮萍總是配合 與順從她刁蠻張狂的性子,雖然不像親姊妹的關係,但彼此扶持也好幾個年頭了,說沒有 感情是不可能的。 浮萍的美好聰慧,她的內斂與壓抑,都在那瞬間軋然而止,她自己倒是走得瀟灑,只留下 了丹陽滿滿的懊悔與折磨。 「到今天這步田地,妳還想要說謊嗎?」 「到今天這步田地,臣妾仍然覺得自己沒做錯事。」丹陽的下頷硬冷的,「浮萍背叛了您 ,臣妾只是想著如果沒了這個孩子…浮萍就能夠像從前一樣,專心的侍奉陛下!但是臣妾 從來沒有想過要浮萍死啊。」 當初她的確要求芎在浮萍的湯藥中下了打胎藥,為的就是不要讓這個孩子出生,豈知居然 有人置換了芎手中的藥,使得浮萍死於劇毒。到底是誰?竟如此借刀殺人,陷害她於不義 ? 蒼嘆了口氣。「浮萍死前還說要將靜託付給妳…看著這樣無辜的小娃兒,妳怎麼忍心?」 失去浮萍的蒼,整個人都沒了生氣。蒼相當疼愛浮萍她是早就知道的,只是丹陽從未想過 今天自己的重要性會與浮萍的死放在同一個天秤上,即使是活著的浮萍,丹陽也一點勝算 都沒有,更何況因為她的逝去使生前所有恩怨都能夠就此雲淡風輕。 「今天長公主生下來,要是有一丁點不像您,臣妾還是會這麼做的!臣妾不明白陛下為何 能夠如此大度,臣妾只是無法忍受您被這樣背叛!」丹陽惱怒的。「這就是浮萍對於您的 疼愛有恃無恐的原因嗎?連這種事情您都可以原諒?」 「別說了!」蒼忍不住對丹陽怒吼,表情已是丹陽從未見過的傷痕累累。「妳不了解本王 和浮萍狀況…所以…別再說了…」 丹陽看著蒼如此痛苦的神情,也實在於心不忍。「但是陛下…臣妾真的沒有下手毒害浮萍 ,真的不是我。」丹陽泣不成聲。 「妳的意思是,都是芎自己的主意?」 「稟陛下…臣妾實在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誰…或是除了萌和芎之外是否有其他人經手過那碗 湯,但是真的不是臣妾!」 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插手管浮萍的事?明明她只是希望浮萍像她一樣深愛著蒼,她 只是不希望他遭到背叛,不想要看到他臉上失望的表情。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娘娘既然敢下手毒害公主…怎麼會不敢毒殺宮嬪呢…?」心在一旁一直不發一語,竟大 膽開口。 「住口!本宮與陛下說話,哪容得下妳插嘴?」丹陽含恨的瞪著這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她 不喜歡這個女孩。心的個子已經高過丹陽,修長而優雅的身形明媚照人,眉眼之間卻是少 女沒有的成熟冷靜。她的相貌太過明麗,又沉著穩重,好像總能夠瞬間理解蒼的所有需要 。 明明這丫頭年紀輕輕也脂粉未施,舉手投足沒有半點嬌柔與嫵媚,卻因為她的莊重與青澀 顯得有種禁慾的魅惑,而身為臣子非嬪妃的身分,更是讓人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她不只可 以干政,還能夠隨意出入任何城中任何地方,在蒼面前,好像只要有這個小女孩,所有后 妃的存在都很多餘。 「丹陽。」蒼眉頭蹙緊,表情相當苦澀。「本王相信妳。但是找不到任何兇手的情況下, 本王必須給後宮眾人一個合理的交代。」 合理的交代?如今情況的演變,哪還有什麼合理可言呢?今天所有證據都對她不利,雖然 她與蒼有著這麼多年穩定的感情,但是今天換作是她,恐怕也不會輕易相信的。丹陽被困 在殿中已經好幾日了,無論如何一定造成了宮中許多流言蜚語,今天就是出了殿,後宮眾 人又如何設想她的為人呢?倒不如說自己就是兇手,一了百了。 「陛下問也問了,臣妾也解釋過了。事已至此,如果陛下不相信也是情理中事,就賜死臣 妾吧。」丹陽思量了半晌,終究是心灰意冷。「反正芎和萌已經死了,臣妾也百口莫辯… 」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蒼嘆了口氣,口氣忍不住有些微慍。 「陛下不相信臣妾,已經是治臣妾死罪了。」丹陽深深一拜,低垂著眼簾,再不願面對那 張曾經愛過卻對她充滿疑心的臉,再提起頭時已倔強的抬高下巴,眼淚嘎然而止,她是南 國的女人,絕對不輕易低頭,到最後都要抬頭挺胸。「如果您不願意賜死,就休了臣妾吧 。」 蒼許久不語,似乎也動了大怒。「妳真的要這樣嗎?」 丹陽沒有回答。 「陛下。」心輕輕棲近蒼的身旁,她就像是一場及時雨,澆熄他的怒火,也滋潤撫平他的 痛楚。 見兩人緩步出殿外,丹陽小心翼翼的護住自己的腹部,她不是沒有想過,腹中的孩子或許 是可以拯救她脫離現狀的保命丹,但是她不願意讓這個孩子變成這樣的工具。所以她不能 讓他知道。 如果被休,她也能夠回到南國,好好把孩子生下來。這是她的自私。 眼中還閃過從前的畫面,那時的她還是天真的王子妃,氣憤的將這樣的話說出口,「你如 果沒有辦法愛我,不如休了我!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一口氣!」只是沒想到,這句話竟會 一語成讖。她真的要回南國了,就這樣嚐到了再一次的心碎。但是她不後悔,丹陽不會承 認她沒有做過的事情,也不會因為愛而向自己的良知低頭。 *** *** *** *** 亢握著手中的金羅剎,落下了淚水。 「手握殺人的刀必須要有被殺的覺悟,而身為御前侍衛,當務之急的是保護陛下。最重要 的是,要失去。」夢中,母親佈滿皺紋的眼尾仍然溫柔的勾起。「一個人的成就不可能每 天都到達顛峰,終有衰亡的一天。只要你失去過,痛苦過,也認清這個事實,謹慎戒驕, 金羅煞就會支持你接受你的。」 他失去了這一生中唯一的摯愛,所以正式成為金羅剎的主人。 只是,多麼不希望失去的是她。 當時聽聞大角將軍說起賢妃娘娘終於懷孕了,他老人家笑得多麼開心,他卻僵硬得無法應 答。他只記得那麼晚上,她的淚水,她的溫柔與憔悴支離,那天的纏綿,他們像是沒有明 天的擁抱與交纏,他當然也知道浮萍永遠都不會是自己的女人,肯定不會再有下次了。 但沒想到這一切,會用這樣的方式道別。 那天他悄悄的離開時,他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有好多沒有說完的話,他應該要問的,應該 要多做點什麼的。甚至跟她一起死去便罷了,為什麼亢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當時浮萍說 要亢帶她走,他卻沒有能夠回答她呢?他竟沒有能夠解讀出她的絕望與痛苦。甚至連一句 愛她,他都沒有能夠說出口。 然後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懊悔不已。 *** *** *** *** 幾天之後丹陽便被送回南國,對外只宣稱丹陽身體不適,返國靜休幾個月,丹陽回到熟悉 的紫焰火山,人卻安靜的不發一語,丹翡丹元都很是擔心,但她對於東國的一切什麼都不 願說,就這樣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後來她經由烈焰城的召見,見到了南國剛繼立的王。外貌上看起來她只是個小女孩,年齡 大約百歲不到。相當於人類約八歲左右的幼童。她稚氣的臉蛋與聲音都相當青嫩可愛,不 合身的披風大氅與頭冠更是顯得有些滑稽,但是緋的表情真摯嚴肅沒有一點笑容。 「所以妳被趕回來了。」 丹陽抬起頭,看著緋這個年幼的表親。她是丹陽父親的姪女,按照輩分應該要稱呼她為表 妹。「恕民女無能。」 「無能?是妳無能還是不願意?」緋想了一下之後開口。「妳求他了嗎?」 「事實並非陛下所想像…」丹陽開口,卻看到緋怒氣騰騰的站了起來。 「南國的女人都有自己的風骨和傲氣,但是妳不同。妳已經嫁過去,就是蒼龍王的王后。 不論如何,這是先王指派給妳的任務,妳如果沒有辦法完成任務,就要死在東國才是。」 丹陽百口莫辯,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 「此次聯姻對我國來說有多重要,妳不知道嗎?妳就是哭著求他接受妳,也必須回到東國 。」緋低垂著眼簾,似乎思量著什麼。 「但是陛下…」緋打斷丹陽的話,將手舉了起來,宮人便有了下一步動作。 宮人一左一右的架來了一名男子,丹陽看清了來人,竟是久未見面的弟弟丹元,嚇得臉色 都白了。「陛下…!」 「本王知道妳不怕死,所以幫妳下決定。」緋冷冷的說。「本王就先從丹元開始,一個一 個替妳斷了南國的牽掛,讓妳痛快的啟程,回到東國穿回藍綠色的衣裳。」 「陛下饒命!求求您!丹元是無辜的…」丹陽急急的從地上爬起。 「丹元,跟你的姊姊道別吧。」緋收取由下人遞上的利劍,那把劍甚至比緋還要長,劍鋒 冷澈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芒,透著丹元死灰而顫抖不已的臉龐。 「陛下!…民女馬上回東國!一切都是民女的不是…求求您不要殃及無辜!」 丹陽緊閉雙眼,抱著頭哭喊著求饒,看著緋冷冷的轉身,準備收劍。 但是緋看著丹陽哭泣的神情,冷笑了一聲,眼神突然轉為銳利,一個轉身便把劍刺進丹元 的胸膛。血液從他的胸口中濺出,震驚之中丹元皺著眉頭與丹陽的眼神交會,那眼神是埋 怨?無奈?丹陽只能解讀出無止境的恐懼。而她被兩旁的宮人架著,只能發出淒厲的尖叫 與哭喊。 「不許再讓本王看到妳這種委屈的臉色,如果真的覺得委屈,就恨本王吧。」緋用劍尖指 著丹陽,看著她目眥盡裂的神情,滿意的說。「對了,就是這個表情,然後回到東國,將 妳應盡的任務達成。」 *** *** *** *** 丹陽的傲氣就這樣被摧毀殆盡,她的驕傲狂妄,她的自矜自持,一點都不剩了。當她被送 回赤陽宮時,她一點笑容也沒有。 面對蒼,她深深跪下:「是臣妾。是臣妾毒死了浮萍。求求您賜死臣妾吧。」 「發生什麼事…?」蒼不明所以,看著丹陽死灰的神色很是擔心。「起來說話吧?」 「是丹陽任性驕縱,思慮不周,沒能夠體諒陛下的痛苦與難處,以為浮萍一死一切都可以 解決。」丹陽不願意抬頭,只是讓淚水滴答滴答的撒在大明宮石子地板上。「都是臣妾的 不是。」 蒼皺了皺眉頭,想著當初她要走的趾高氣昂,與現在如此的六神無主,有多麼大的差距。 她是這麼驕傲的女人,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任意改變了想法?能夠肯定的是,南國一 定有發生什麼事。他向前扶起丹陽端詳著她的臉蛋,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很是心疼。「本王 知道不是妳。當初要不是妳如此倔強不願服軟…願意給本王時間的話…。」 「陛下…」丹陽搖搖頭,好像不願意再觸碰這個話題,改口道。「總之都是臣妾的不是。 但求陛下再次接納臣妾與腹中的孩子,不讓孩子失去了父親的關愛,好嗎?」 「妳有了?」蒼驚喜的。「怎麼不早說?還跪在這麼冰涼的地板上?」 蒼因為這個孩子,自然是笑著接納她,雖然丹陽一開始無法率直的接受這一切,雖然身邊 紛擾雜亂的流言從來沒有斷過。但是為了蒼,為了她自己,也為了遠在南國的族人,她必 須忍氣吞聲,總有一天,這件事情會雲淡風輕的過去的。從她槁形灰心的表情中仍然懷抱 著一絲希望。 對蒼來說,她只要能夠回到他的身邊,他已經別無所求,也下令所有後宮眾人不得任意議 論此事,為了此事甚至嚴懲了幾名嬪妃,特意專寵丹陽。面對他的擁抱,丹陽覺得熟悉也 陌生,雖然對於一度背棄她的蒼感到許多不滿,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原諒他的。 後來,她生下了第一個孩子,囚。紀念她在浮萍死後那段時間的囹圄時光,當時她覺得自 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沒有任何人相信自己,她恨自己對於命運沒有主宰的能力,無法 對抗別人的陷害,才會遭受如此對待。 因此她告訴自己,必須堅毅而強悍,才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雖然她仍然不知道是誰毒 殺了浮萍,但是面對敵人她不再懼怕,也不願意再輕易屈服於命運之下。 她每天都會夢見浮萍死時蒼白的面容與垂落在雙睫的淚水,丹陽雖然恨透浮萍背叛蒼,但 她也發現在浮萍死亡的那個瞬間,自己根本從來就沒有設法去了解過浮萍。她有多麼不甘 ,有多麼痛苦,丹陽根本無法想像。浮萍沒能夠捨棄的那一段感情,那一個男人,丹陽並 不知情也不了解,到底憑什麼批評她?責罵她呢? 這個叫做靜的女孩年紀漸漸長了之後,跟浮萍越長越相像,除了一個白髮一個黑髮,其他 的五官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且個性比她母妃更為堅毅而強悍,總有一天,她會知道 是自己毒害了浮萍,會殺了丹陽的。 這就是她回到這個地方的代價。 *** *** *** *** 西御書房,是蓋在西六宮中的西南角,其他嬪妃是不能擅自進入的地方,此宮殿並不大, 特殊用淺青色的琉璃瓦與銀色的樑柱,正門牌匾上還有特殊的藍綠色的琉璃龍紋,代表是 王才能夠出入的場所。蒼喜愛閱讀,好學不倦,書本的數量自然極為龐大。裡頭往來的侍 從與侍詔每天忙著整理、搬運、謄新抄本或是保養竹簡,還另外需要處理王與大臣等等往 返的折冊,寫詔書,每天要耗費好幾個時辰的功夫。 能夠被允許進入此書房的,除了蒼和心,只有生前的浮萍。她才學出眾,自己的小書房根 本不夠她放書,因此經過蒼的同意,經常差侍從來此書房借閱。蒼最喜歡她看書的樣子, 優雅而安靜。但如果發現了他的目光,她就會開始有著謹慎小心的表情,不若本來的從容 閒逸。 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緊緊的擁住懷中的少女,她修長而柔軟的身體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她的馨香不是宮中 女子的脂粉香味,而是鬢髮間淡淡的桂花與清新的雨龍醉,少了些身為成熟女人的風韻, 卻也沒有她們的矯揉造作。 他不該這麼抱她的。 他說過心存在的目的並不是這個,她不是他的任何一個嬪妃而是他的臣子,所以必須保持 距離。即使心完全的了解他,超越任何人,她理解他的好與壞,包容他的一切過錯,卻也 讓他能夠走向正確的道路。甚至她說過要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他,以鞠躬盡瘁竭盡忠誠的 方式。 但是蒼只要看著心,他就會想起浮萍。她和浮萍在外貌上並不特別相像,但是心寧靜的氣 質與剛毅的個性卻總是讓蒼很容易想到她,因此他在浮萍死去後便開始有些懼怕她,懼怕 她少女嬌柔而稚嫩的身體,也懼怕她過份的關心,總是這樣毫無畏懼的接近,也侵入他最 柔軟的內心深處。 「您沒有做錯。」心的語氣輕柔,像是喃喃自語一般。 「她背叛本王。」蒼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頸項。 「這種本來就是死罪的事情,陛下犯不著覺得不舒服。您沒有做錯。」心拍拍他的背安慰 道。「而且下手的人是臣,陛下要怪就怪微臣吧。」 「是最後一次了。」對此他有些內疚。蒼明明什麼名分都不能給她,卻對她的溫柔予取予 求。 「是。」心知道,這不會是最後一次。但是只要能夠保護得了他,心不在乎。 即使是這麼近的距離,蒼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碰她,他與這個女孩有著特別的默契,這樣 的關係不是相愛也不是君臣,心像是另一個自己,是那個赤裸得連他都會想要逃避的自己 ,所以他不會,也絕對不敢碰她。 而心深深的喜歡上了蒼,他的脆弱他的缺陷,他的痛苦與不安,在她的眼中都更加的美好 。此時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只是隻受傷的野獸,他的驕傲一向不容許任何人侵犯,唯獨 她能夠窺見一二。但是為了能夠更好的輔佐他,她只能犧牲掉自己的情愛,佯裝冷靜淡漠 ,佯裝對於他的依賴與擁抱都毫不動搖。 她喜歡能夠這樣獨佔蒼,所以即使是他因為這件事情心靈可能接近崩潰,她也會因為他的 依賴信任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而且這份罪惡與痛楚,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能夠一起承 擔。 這樣的她,真的非常自私呢。心輕輕的嘆了口氣,抱緊了懷中的王。 全文完 -- ◢◣ ◢◣ ◢█████◣ 馬祖南竿‧三隻腳民宿 ███████ https://www.facebook.com/SanZhiJiaoMinSu ██╰┴╯██ ◥█████◤ 貓咪‧閱讀‧人文‧民宿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8.168.153.3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501115432.A.70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