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學期的課程開始接觸到專業方面，大一的每個學生都要抽籤，看自己被分到哪個學
長或學姊的劇組，並協助拍攝一部作品，除了拓展人脈以外，這同時也是個學習的好機會
。
有天的編導課，陳星諭遲遲沒有進教室，林輝如稍微等了一下，發現老師快要開始上
課了，只好抓著自己的水壺急急忙忙地跑去茶水室。茶水室仍然是校園中最安靜的角落之
一，但林輝如很久沒有感到這樣的氣氛了，陳星諭總是會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一點都不重要
的話，茶水室裡會充滿她略為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
陳星諭的聲音很好聽，即便經常都在說些沒營養的內容，但林輝如不否認自己很喜歡
聽她說話。她在學校也有自己的廣播節目，但總說著丟臉，要林輝如絕對不能去聽，每次
李百榕鬧著要用手機打開電台時，陳星諭總是會紅著耳根把手機搶下。
林輝如發現自己好像習慣了生活中都有陳星諭的蹤影，明明半年前一切還不是這樣的
。如果那天沒有拿起那些資料，她們會是什麼樣子呢？她不禁開始這樣想，也開始在意起
陳星諭此刻的行蹤，平時乖乖牌、行事極度有原則的她，是不會像現在一樣突然曠課的。
「同學，水快要滿出來囉。」一個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讓已經不知道神遊到何處的
林輝如嚇了好大一跳，已經九分滿的水硬是灑了將近一半。她用空著的那隻手拍拍胸前後
回頭，果不其然看見陳星諭痞痞的壞笑，手上拿著那個紅色水瓶。
林輝如沒好氣的轉回向飲水機，把自己的水壺重新放到出水口下，「妳是要嚇死誰，
白目。」然後下一刻又因為身後那人的動作而僵直了身體。陳星諭把自己的頭靠上了林輝
如的肩膀，飲水機上的反射看得見她把雙眼閉了起來。
「剛剛去找學姊開會，好累。」陳星諭的聲音有點悶悶的，暖暖的鼻息打在林輝如的
脖子上。林輝如僵著身子，微微的移動了一下身體的角度，深怕心跳的節奏會被發現。她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緊張，甚至害怕被發現自己失了速的脈搏。明明李百榕也經常會做這
樣的動作，陳婉茹也時常將她當做靠枕，這些都代表了這是一般朋友的行為，但她就是沒
辦法說服自己冷靜。
林輝如看著水壺好不容易來到了九分滿，然後再次按下了按鍵，就像她們第一次的互
動一樣，＂嗶＂聲又再次拯救了她，短短的幾秒對她而言有如幾小時。她退開，示意陳星
諭裝水，也離開了她的觸碰。
「累的話今天早點睡啊。」
「唉唷，是在關心我嗎？」
「並沒有——」
「我們別上課了吧。」
聽說那是陳星諭第一次蹺課。她把根本沒裝水的水壺丟到包包裡，然後拉著林輝如就
向外跑。陳星諭的腳步慌亂得像是在躲避什麼一樣，即使這是在大學，就算沒上課也不再
會有人吹著哨子要你回教室，更沒有什麼大過警告，但林輝如就是直覺她似乎是在害怕什
麼。
一路上林輝如什麼都沒問，陳星諭也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替輝如傳了訊息，要李百
榕幫忙顧包包，之後再想辦法拿。陳星諭伸手把輝如的水壺放進自己的後背包裡頭，就這
樣一語不發的走著。林輝如雖然在心理糾結了會到底該不該說些什麼，但陳星諭會喜歡和
她相處的原因，有很大一部份就是＂靜＂，所以即便走到了停車場她仍然什麼都沒問。
至少她選的是自己，而不是李百榕，也不是陳婉茹。那林輝如就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至少在她想逃跑的這一刻，就算林輝如根本就不懂她到底在躲什麼，但她選的是自己，這
樣就夠了。
這是林輝如第一次看見陳星諭的摩托車，整台車都是黑色的，她好像有點印象那似乎
叫作消光黑。她伸手想接過陳星諭遞給自己的全罩式安全帽，然而卻硬是被直接安上。安
全帽的鏡片有些黑，林輝如看不太清陳星諭的表情，只聽見引擎發動的聲音，接著是「上
車」這兩個字。
陳星諭雖然瘦瘦的，但騎車出乎意料的很穩，比起李百榕那樣橫衝直撞，明顯令人安
心許多。林輝如是個路痴，就連走路都會迷路，更別說是要她認行車路線，所以她放棄去
思考自己是要被帶到哪裡。一切都會沒事的，她想這麼說，無論是對自己或對陳星諭。
就是同學心情不好，然後陪她上山看夜景而已。林輝如這樣提醒自己，他們就只是同
學關係，不然也勉強只是朋友關係罷了。陳星諭對每個女生都是這樣像個紳士一樣，林輝
如沒少看過她替別的女同學拿東西。
所以替她戴安全帽也好，又或者將她從有些過高的摩托車上扶下來，都只是陳星諭會
為每個是朋友的女孩做的事情。或許是她男朋友都這樣對她，所以她習慣了也不一定。
林輝如不禁好奇，陳星諭在男朋友面前，會是什麼樣子的？也像要自己陪她去哪的時
候，那樣撒嬌嗎？像隻小狗狗一樣，在一旁眼巴巴的等著林輝如答應，等她說出好那個字
的時候，就會開心的笑起來，用那個有些孩子氣的笑容。
陳星諭在山腰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罐可樂、一罐啤酒。她把啤酒遞給林輝如，然後自己
打開了可樂，便在剛剛鋪在地上的雨衣坐了下來。明眼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沒有笑容，
更沒有平常她最常說的廢話。
「妳抽到哪個學長？」陳星諭喝了一口可樂後，終於打破這已經維持得太久了的沉默
。
「余瑞，」林輝如想拉開鋁罐的拉環，卻有些吃力，甩甩手想再試一次的時候就被陳
星諭拿了過去，「怎麼了嗎？」她看著陳星諭輕鬆的打開，感到有些尷尬。
陳星諭把啤酒遞還給輝如，「離他遠點。」
說實話，獨處的時候林輝如幾乎很少見到星諭這麼嚴肅的樣子。這種模樣只有在公事
或是處理作業的時候會看到，卻也是林輝如在和陳星諭變成朋友之前，最熟悉的模樣。
這句話讓林輝如挺訝異的，陳星諭一般不太管私人之間的事情，每次李百榕在說何亦
偉壞話時，就算她也不太喜歡他，但總只是笑笑，從來不多表示什麼。她曾經跟林輝如說
過，不喜歡的人就直接避開就好，再多談都是廢話了。
「為什麼？」
「他說他喜歡有酒窩的可愛女生。」陳星諭避開了林輝如的眼神，想要把可樂放下的
手猶疑了一陣，又把罐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口，「妳有酒窩，也很可愛。」
嗯？什麼意思？林輝如傻在原地，一時聽不太懂。她的酒窩常常被人拿出來當作話題
，就連不笑的時候都能在臉上看見，林輝如不只一次覺得要是沒有酒窩的話，她的長相就
沒有任何可取之處了。她認為和陳星諭那種有特別氣質的人站在一起，其實自己真的普通
到不行。
陳星諭捏扁了鋁罐，「別被學長拐走了。」
「也不能妳自己都有男友了，還說我不能交吧。」＂很自私＂是林輝如回過神後的第
一個想法。她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生氣，所以用了全身的力量去抑制自己的情緒，說出口的
語氣變得有些戲謔。但陳星諭又是站在什麼立場說這句話的？
陳星諭笑了出來，覺得林輝如的反應很可愛。嘟起的嘴唇，微微皺著的眉毛，是生氣
了沒錯，但還硬要裝作沒事的樣子，真的令人很想好好照顧她。「不然妳當我的小三好了
？」她笑著拉起林輝如的手，不料卻在下一刻被甩開，而笑容也凝結在她臉上，明顯地不
知所措，然後她對上了林輝如有點紅了的眼眶。
「明天還要上課，我想回家了。」
「……嗯。」
其實林輝如快到家時，或是該說在路程的一半時，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行為。明明陳星
諭是那麼愛開玩笑的人，再笨也都知道那句話只是玩笑，就像她常說的那些廢話一樣，但
怎麼自己卻是失了平常心，還做出了那種強烈的動作。像陳星諭那樣自尊心那麼強的人，
肯定是會生氣的吧？
可是這個想哭的情緒是什麼？林輝如在摩托車上盯著陳星諭的後背，突然想起那天放
學她抱著男朋友的樣子。但這是個不能抱的背，就算她們是再怎麼好的朋友，終究也只是
朋友而已，沒有任何的理由允許她們再更靠近彼此，就連抓著手對她們倆或許也都是種越
界。
「對不起。」她把安全帽遞給陳星諭的時候，這麼說著。陳星諭並沒脫下安全帽，所
以林輝如看不見她的表情，卻直覺的感到不安，開始害怕陳星諭是不是對自己生氣了，是
不是她們再也不能當朋友了。
「妳可以考慮一下。」
「……什麼？」
陳星諭把全罩安全帽的壓克力板向上推以露出自己的雙眼，然後對上林輝如疑惑的視
線。她笑了一下，低下頭重新發動引擎，「要不要當我的小三呢？考慮一下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01.15.181.10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529586931.A.4B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