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信差
據說魔法通訊流行前，除了飛鷹傳信，中短程的信件會以弓箭寄送。
因此我時常建議沉迷魔法通訊的肥宅，早日遠離由魔法架構的網路，
這樣就不會再收到一牛車的敷衍字，畢竟沒有正妹會拿閒工夫養老鷹，
只為了傳一個「恩」或「哦」；更不會有哪個女孩在假裝洗澡前，
還要於窗邊射上一箭，打發肥宅快去睡覺。
既然我清楚信不會寄給我，而寄給我的信裡，也會有千言萬語，
我便樂於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射箭動作上，步伐、姿態、眼神，
直到箭搭上弓，每個以吋計量，甚至毫米微米般的變化，
都隨著瀰漫四周的空氣的緊張感，深深刻進我的腦海裡。
是的，所以事隔這麼多年，我依然能夢見。
「老師，為什麼她的射箭動作如此完美，
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
「你說那個十歲的小女孩嗎，或許她就是有天分。」
主持武學講習的老師雖忙碌，仍抽空對我微笑，回答我的問題。
「老師，你也說得太客氣了，
才不只是有天份，她絕對是武學奇才，
我縱使練上一輩子，也望塵莫及。」
「但依我看，是個追求極致的小女孩，在你眼中看似完美的一箭，
她仍然不滿意，所以她還會射上十來箭，直至身乏力竭。」
說完這段話，老師輕嘆一口氣。
「老師，我知道自己天資差勁，但我會努力，絕不讓老師丟臉的。」
老師又笑了，他笑時總習慣摸一摸他那能與日月爭輝的大光頭。
「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事，有人擅拳、有人精掌，
有人兵器在行，有人內力深厚，只是射箭不行，也別太在意。」
我傻笑了一下，這還真是有點慚愧呢。
「可是老師你提的那些，我也沒一項行的。」
「那也沒關係，有人是練武奇才，有人滿腹智計，
有人能排解糾紛，有人能領導眾人，武藝不行也沒關係。」
「若我沒有老師所說的任何優點，該如何是好？」
「那就堅定抱持一個信念，不停前進，如同我傳給你的恆心訣，
身體的缺陷讓你身陷泥沼，但你的心要永遠維持著相同的心跳。」
我很認真聽，也很認真問出一個問題。
「老師，那你堅持的信念是什麼？ 身為武學宗師，是想一統江湖？
身為宗教領袖，是想造福萬民？ 還是這兩者，老師能同時做到？」
老師又笑了，但這次他沒摸光頭，因為他得緩緩起身，
為盛大的講武會做最後講評，之後要與各路人馬餐敘，所以他只輕拍我的頭。
「你說得也太誇張了，我只要做到，
能託三尺之孤，能寄百里之命，就不枉此生了。」
老師右手一指，正如他替許多人開示人生方向的手勢，
但這次順著望過去，只見到不遠處的某棵非常醜陋，枝葉雜亂的大樹。
「那應該是附近，觀賞她射箭最好的位置，
你這個曾經三尺，現在都快八尺的笨傢伙，
也已辛苦一天了，就去那兒好好放鬆吧！」
事隔多年，我依然沒有老師所提的優點，
或許我唯一的優點，就是我曾有一個這樣的老師。
是的，所以女孩射出完美一箭後的一顰一笑，至今我仍能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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