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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osephChen (HTML=HowToMakeLxxx) 看板: Chuyu
標題: 在餿水中淘米的女孩
時間: Mon Dec 25 04:27:09 2000
<新新聞評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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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均律】
在餿水中淘米的女孩
台灣人一旦回到貧困的日子……
----經濟的衰退雖然是世界性景氣環循的結果，但蕭條的來臨，有些國家
會永遠沉淪下去，有些卻隨著景氣復甦而更上一層樓。失去信心，富貴成
習性，又喪失移民精神的台灣人，一旦回到貧困的日子，會像九十多年前
那個在餿水中淘米的台灣女子一樣強韌嗎？
文 /顧爾德
「母親替日本人洗衣服時，也把他們家的潘（餿水）帶回來餵豬。日本人
不大吃肥肉，更不吃豬皮，他們買回來的豬肉，把去掉的皮和一部分肥肉
扔進潘裡，我們拿回潘時，就從中撿出這些肥肉和豬皮起來做菜吃。有時
，他們也把許多剩飯倒進潘裡，我們撿到一些大塊的殘飯，如果還未發酸
時，就挑起來洗一洗再煮來吃。」
‧ 奇妙經歷串起四地革命歲月
這是九十多年前，台灣中部一個貧窮挑夫，他五、六歲女兒記憶中的生活
經驗。這位小女孩的父親因為肺癆死了，母親不久也死了，12歲的小女孩
賣身葬母，給人家當童養媳。小女孩受盡折磨， 5年後逃離養父母家。三
、四年後她成為一個成功的職業婦女、進步女性，之後又捲入左派革命洪
流，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中，這位不認得幾個大字的奇女子，成為領
導許多知識青年的領袖。
這是謝雪紅的故事。她的革命事蹟，或許沒有盧森堡那麼傳奇，沒有鄧穎
超那麼有成就，比起她接觸過的大正時代日本左翼分子，也不夠悲壯。不
過，這個挑夫的女兒的奇妙經歷，把台灣、日本、中國、蘇聯，四地的革
命顛狂歲月串聯起來。
每次讀到她對愛人楊克煌回憶她的生平故事時，最吸引我的不是她的革命
事蹟，而是她對早年貧困生活的描述。八、九十年前謝雪紅經歷的貧窮，
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很難想像的。一個殖民、封建社會中的貧賤女性──
從她身上可以領略到，「貧」與「賤」兩個字合用是多深刻的形容詞：因
為窮，人命與尊嚴都不值錢，可以被買賣，被剝削，就如她形容把她買去
當童養媳的養母：「阿姨這個地主婆極其殘忍地虐待我，每當我一有差錯
或祇是看不順眼時，就打我、罵我……我為了避免她的打罵，總是小心翼
翼地要把工作來做、做好；反之，她卻不考慮我的存在，不考慮我對她一
家有著多大的作用、有著多大的貢獻，仍然虐待我。」
‧ 口號的基本精神已在瓦解中
貧窮的移民社會，人命不值錢。謝雪紅的父親是19世紀六、七○年代從泉
州移民來，文盲、祇靠一身的勞動力來求生、出賣勞力來滿足生物性的需
求：溫飽、結婚、傳宗接代。身體垮了，家庭也倒了。這是很現實的生物
法則。在這種移民社會中的生命不值錢，卻也韌性十足。這種精神就像「
補破網」歌詞中透露的樂觀。
這種移民精神並不是太古老的傳說，不需要推到兩、三百年前，過世不到
15年的謝雪紅身上就看得到。這種移民精神也長期存在於台灣：戰後那些
從中國大陸倉皇來台，一無所有、一家大小擠在違建中的新移民。甚至19
60年代，因為工業化造成的區域性遷移，從農村到加工區的女工，到都市
求發展的年輕人。在他們身上都看得到這種移民精神。
貧賤的生命沒什麼文化，卻有韌性。堅韌的生命力可能轉化為旺盛的戰鬥
力。靠著這樣的精神，謝雪紅在那個風雲際會的時代造就了傳奇，這樣的
精神也曾造就台灣提著一只皮箱、世界走透透的中小企業家。這樣的精神
，讓台灣自許為「海洋國家」、「文化新中原」。就像北美西部開拓史的
傳奇成為美國的精神象徵之一，這種移民精神也是台灣人自信與驕傲的來
源。不過，當我們喊出「海洋國家」、「文化新中原」這些口號時，這些
口號的基本精神似乎已經在瓦解中。
愈見富有而精緻的社會，移民性格也愈來愈淡。30年來，快速的都市化、
現代化，台灣似乎已過度成熟了，富裕、穩定成為理所當然的事。富而好
禮的社會，享受生活品味的人民，愈見精緻的社會經濟，大家都在定型的
模式中追求一些小小的成就與滿足。台灣社會已經瀰漫著守成的心態。
‧ 富裕老化的社會已無創造力
政治上的鬥爭，表面上愈見規範化，實則像在泥巴池中摔跤一樣沒有開創
性。反對黨對政府的杯葛，就像一個爭輸家產的兒子，用各種方法打擊繼
承家產的兄弟，甚至不惜讓這個家產全部傾蕩。而當一個「海洋國家」關
心的祇是要用梅花還是12道光芒做代表，當一個「文化新中原」爭辯的祇
是工具性的拼音，似乎透露了這個富裕而老化社會已經沒有創造力。大家
都在守成，在一個沒有開展的空間中內耗。
台灣社會最近瀰漫著一股對什麼都不滿，對什麼都沒信心：對民主政治沒
有信心、對輿論媒體存疑、對司法制度不信任。民主政治、新聞自由、司
法獨立，都是多年來民眾努力爭取的目標，突然大家都沒有信心了。
政治紛擾讓民眾厭煩，但切身的經濟衰退更直接影響信心。經濟愈富裕，
大家有了恆產，得失心更強。而台灣就像在一個沒有擴大的經濟浴池中，
拚命把氣泡吹得更大。一旦泡沬萎縮，信心也跟著破滅。
經濟的衰退雖然是世界性景氣環循的結果，但蕭條的來臨，有些國家會永
遠沉淪下去，有些卻隨著景氣復甦而更上一層樓。失去信心，富貴成習性
，又喪失移民精神的台灣人，一旦回到貧困的日子，會像九十多年前那個
在餿水中淘米的台灣女子一樣強韌嗎？台灣還能再度站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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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紀民族獨立的激情已逝，二十世紀中期獨立建國的夢想已實現；
屬於『自己』的『國家』，卻與自己是那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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